一
德比伯爵转过身，把因为病痛而无力的身体拄在手杖上，略有不快地望着拦住自己去路的年轻男人。
“什么事情，莫伊尼汉男爵（Baron Moynihan）？”
莫伊尼汉男爵、皇家侍从官贡布里希取下他的男爵礼帽，上面吊着的六个银球一阵乱晃。“对不起，首相大人，这种场合我是不是不应该穿着爵位公服？”
德比伯爵叹了口气。“这是一个私密的贵族酒会。还有，别这样叫我，我早已不是首席财政大臣了。帕麦斯顿在那边。”
老人抬抬下巴，微微朝向房间另一边酒桌前的现任首相、自由党党首、帕麦斯顿子爵坦普尔先生。老首相和德比伯爵一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坐着与贵族官员们谈话。贡布里希只瞥了一眼，马上把视线收回来。
“对不起，伯爵，我受封时日尚浅，很多规矩不太明白。”
德比伯爵哼了一声，突然拖着病体站直身，把贡布里希·莫伊尼汉拉到寂静的阳台上去。
“公主呢？现状如何？”
贡布里希压低声音，凑在伯爵耳边说道：“露易丝公主在肯特郡落了地，现在暂住在达尔文先生家里。公主的临时王廷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赶往肯特当村（Downe）。”
伯爵点点头。“别让女王知道。”他低声说道，“女王极其厌恶那个博物学家。也别让女王知道，公主曾在白金汉宫偷偷地大办舞会。”
“好的，伯爵。公主在伦敦的所作所为都不会让陛下知道。在陛下从奥斯本宫回伦敦之前，我会亲自去肯特把公主迎回来。”
“你确定瞒住了约翰·布朗的耳目吗？”
“一丝风儿都没让那个苏格兰男仆的手下探听到。”
伯爵无言地望着眼前这位被委以监控四公主重任的新晋贵族。贡布里希是一个长着蓝眼睛的年轻人，相貌平平，虽然看上去憨憨傻傻，伯爵心里却清楚，他是难得的、能够将公主闯下的祸处理得妥妥当当的人才。
“你今年多大了？”伯爵突然问道。
贡布里希愣了一下。“23岁，伯爵大人。”
伯爵不出声地笑了一下。“23岁，就被授予第一代莫伊尼汉男爵的爵位，真是年轻有为。我的朋友，你知道女王对你寄予的厚望是什么吗？”
贡布里希仔细想了想，沉着地回答：“我知道。”
他慢慢咧开嘴，露出里面的一口尖牙。“希望我能成为大不列颠与魔王城之间的友谊纽带……”
“而我则要求你！”伯爵迅速打断了贡布里希的话，把嘴巴几乎都贴到男爵耳朵上，“在露易丝公主作为人质被送到魔王城之后，你要尽心保护她的安全。这是女王和我、帕麦斯顿共同的要求——”
德比伯爵挺直腰，威严地盯着贡布里希。男爵摇摇头，似乎想说什么。伯爵抬起手，打断他的话。
“——不管你是以哥布林的身份，还是帝国男爵的身份，这一点都必须做到。”
伯爵望望四周，又迅速把头凑到男爵耳边。“你知道，帕麦斯顿子爵最近受到很大的打击——我怀疑老家伙已经命不久矣了。他的大帝国主义思想受到来自天空的威胁，女王对他大发雷霆。当然，一个辉格党——呃，一个自由党徒能想出来的歪主意他都想到了，却解决不了魔王城的威胁。”
第十四代德比伯爵爱德华·史密斯-斯坦利先生耸耸肩。“所以，去把女王最漂亮的女儿劝回来吧。可怜的公主，也就趁着政治局势如此严峻的当口，能有一点点轻松的时间而已。我建议你可以慢慢赶路。”
伯爵举起手指，严肃地指着贡布里希：“伦敦的骚乱处理好了，我会让大都会警察总监向帕麦斯顿呈送一份详细又漂亮的报告，解释、诉苦兼索要拨款。这都没问题。但是，我们得给女王和魔王一个明确的理由，告知为何必须推迟女王和公主出访的时间。”
“好的。我会通知哥布林的情报官员。”
“还有，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气球，代替被可怜的公主捣坏的那个。你到苏利文中将那里，打探下那群科学家有没有更便宜、更快捷的建造方案。”
“我会照办，伯爵大人。”贡布里希回答。
“那么，去吧。告诉公主，提前准备好要带走的财物，喜欢的侍女多带几个去，免得她寂寞。可怜的公主，自从维姬和爱丽丝公主外嫁后，恐怕就没过几天快活日子。”
“遵命。”
贡布里希低着头，等待德比伯爵昂首走出阳台，消失在沸腾的酒会现场。他转过身，从阳台上往下俯视。
一个侍女慌忙从花园里站起身来，一边抹去嘴边残留的蛋糕渣子。
“好了吗，贡布里希先生？”她问道。
“都安排好了，告诉马夫给侍女们备马车。我们要去肯特当村迎接公主……”贡布里希顿了顿，“……还有奥娃小姐，歌莉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