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当第一缕晨曦照入达尔文大宅的时间，庄园的草坪上依然站满了人。昨晚的宾客刚刚离开，由贡布里希率领的临时王廷就匆匆入驻此处。跟莫伊尼汉男爵一起过来的，还有焦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华莱士先生。
“不见不见！统统让他们滚！”汉诺威王朝的第四公主露易丝如此说道。她捂着脸，在客房的大床上打滚。
侍立在一旁的艾森低下头，倒退着走出客房，轻轻带上门，为公主的不雅用词向等在门外的访客道歉。来人——负责替达尔文先生管理家政的苏利文海军中将苦着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华莱士先生也来了吗？”艾森轻声问道。
“你是说阿尔弗雷德？对，他跟公主殿下的侍从官一起过来的。“
“太好了，我还以为他会下礼拜才过来。”
“是的。原本俱乐部打算在下礼拜召开一次讨论会……阿尔弗雷德这么着急过来，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发现要跟达尔文先生探讨。”苏利文说道，他连忙补充了一句，“一向如此，你知道，阿尔弗雷德有一副急脾气。他一到这里，就跑到达尔文先生的书房里关起门来……我估计我们要重新见到达尔文先生和华莱士先生，怎么都要到晚餐时间了。”
“不……”艾森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驴头狼刚特的口信听上去怪诞异常，实在也不好跟华莱士先生以外的科学家商议。幸好苏利文马上彬彬有礼地告辞，并答应晚餐时亲自把艾森带到华莱士先生面前，这才把艾森从尴尬的局面里解救出来。
等苏利文先生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艾森连忙返回公主的房间。露易丝依然面朝下，赌气地把整张脸都塞进了鹅毛枕头里。歌莉娅和奥娃侍立在床头，各自正忙着将达尔文太太让人送来的早餐面包塞进嘴里。
“尼药吃面宝吗？”歌莉娅嘟哝着问艾森，“窝估计公主没有胃口吃她那份。”
“没错！你们这些饕餮怪！我根本没心思吃这种乡下小麦制品！现在你让我怎么跟陛下交代？我要怎么跟大英帝国的臣民们交代？！”
“交代什么？”奥娃傻乎乎地问道。
“我的翅膀……没了……拉文家族的象征……不见了！”露易丝叫道。
“那么重要吗？”没心没肺的奥娃问道。
“你根本不懂！”露易丝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彻底埋进了枕头里，“一个没有翅膀的拉文，不会被承认是王族，我的皇家身份就会被褫夺——我就要从白金汉宫、温莎、肯希顿宫和奥斯本宫里打包滚蛋了！“
”这不挺好的吗？这样你就不用去跟魔王的儿子结婚了。“奥娃说道。
“说来容易！你们试过和家人失去联系、露宿街头的感觉吗？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
露易丝意识到不对，停了下来，她从枕头里抬起脸来，泪汪汪地望着艾森和奥娃。“呃，也许你们也试过？”
“呃，我不清楚。我生下来就没有父母。“奥娃认真地抓起另一块面包。艾森摇摇头：”我也是……公主，我太了解这种滋味了，不过，我并不相信你的家族会……“
露易丝打断了艾森的安慰。“你应该相信！就跟很多人说过的一样，拉文家族就是凶狠的抢食乌鸦，只要闻到有一丁点利益和阴谋的味道，马上就会有人连你仅有的性命都夺去。所以，我要求你们……”
公主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几乎要人把耳朵贴上她的嘴唇才能听清。
“……帮帮我。”
“什么？”奥娃依然没心没肺地问道。
“帮我。”露易丝老大不情愿地吐出这两个字。她急急补充道：“至少在我被送上魔王城之前，帮我瞒住这事。这样只要混上了魔王城，我们就能趁乱从女王背后逃走。”
“那不简单吗？”歌莉娅说道。众人一起望向这个得意洋洋的圣剑。
“哦，听着，我让哈努曼代业务的时候，曾经认真研究过鸡毛的用法。”歌莉娅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擦擦嘴。
奥娃又抓起一块白面包，咂巴着嘴，显然意犹未尽。“啊，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个猴头怪物啊，确实是个喜欢摆弄鸡毛的家伙。但鸡毛和乌鸦毛看上去一点也不像。”
“别的地方的鸡毛可能不像，不过这里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博物学家的府邸。虽然我今天早上才刚到这里，也马上注意到了——达尔文先生的鸡棚里有乌鸡。”歌莉娅揉着肚子，心满意足地说道。
大概是达尔文先生撰写《动物和植物在家养中的变异》的素材吧。艾森想道。
“明白了。然后呢？”奥娃不解地问道。
“我们有大量的裙衬，做个羽毛架子，也不是很难的事情。接下来，我们可以拜托哪位侍女把这个架子安到公主的长裙背后，看上去跟以前不就没什么两样吗？”歌莉娅说道。
艾森点点头。“这玩意我可以来做。”
露易丝精神起来了。“这倒是个主意。行了，别啰嗦了，马上去干啊！”
歌莉娅应声站起来。艾森也跟着退出房间，在楼梯上赶上圣剑歌莉娅。
“对不起，歌莉娅，我想问个问题。”艾森说道。
“我知道的都会说。”歌莉娅回答。
“那个，公主殿下的翅膀……我记得，当初我使用剑柄的时候，曾经因为魔眼里的魔尘力量不足而放不出大招。那么……”
歌莉娅停下了脚步。
“没错。我需要吃大量的魔尘来维持光剑的力量，公主不懂收敛，昨晚那一下把自己的储备都用光了。”
“我要问的是，翅膀……”艾森小声地说道。
歌莉娅脸上浮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
“正如你所想的，艾森小姐，我吞食了我所需要的食粮。翅膀，是拉文一族力量的源泉。”她也压低声音，“也就是说，是魔尘。”
“所以说，皇家的拉文一族，与天空的魔物同出一脉。有了魔尘，任谁都可以自称拉文，而没有了魔尘……”
圣剑耸耸肩。“啊，公主的担忧是完全正确的。为了维系这个国家机密，从皇家被驱逐的拉文子弟也许会被那个谁给清洗掉。”
“被……谁？”艾森期期艾艾地问道。
歌莉娅不再说话，只是警惕地把目光移向下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艾森看到一张诡异的白脸。
皇家侍卫官贡布里希站在台阶下，眼睛里闪动着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的光芒。
“能借一步说话吗？艾森小姐。”夜间的哥布林、白昼的男爵如此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