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啊哈，这样啊。”
奥娃用力挥动钢叉，挡开芮明从下方踢来的一脚，一边思忖着。
“但这是我根本没有记忆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她喊着，朝厨房女仆回敬了一记猛刺。
铛地一声，芮明用靴剑架住钢叉。
“那时都是六七岁的小孩了，还用失忆来掩饰事实，真差劲。”
“哈啊——明明是刚出生的时候，而且我根本什么也没做，”奥娃叫道，一个急转身，将钢叉舞成一团，护住身子，“别的不说，你动作那么大，能不能在打斗之前先把内裤穿上！”
“做不到！”芮明冷静地反驳。
“这算是什么怪嗜好吗？”
“不，内裤……被李斯特太太收去洗了。”芮明收回进攻的右脚，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发红的耳朵。
奥娃也停下了钢叉，架在地上，那张一直乐呵呵的傻脸也开始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我说，芮明，你该不会……很穷吧？”
“没有的事！”芮明说，“我没有很多的钱，因为我要省下以后租公寓的那份。”
奥娃没心没肺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说啊，我说啊，亲爱的老芮明，是因为没钱所以怨恨我改变了你的人生吗？”
她看着芮明。这个不起眼的红发女仆应该有18、9岁的样子，但身材瘦小，比奥娃要矮上一个头，加上一脸的雀斑，在别人眼里应该会觉得她和奥娃、艾森差不多大。
芮明没好气地转过身。红色的马尾辫一甩一甩，整个身体似乎都在生气。
“才不是！我一点也不讨厌现在的人生，倒不如说，是越来越喜欢。”
顿了一顿，芮明怀念似的叹了口气。
“那个女人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我跟着她在柴郡窜来窜去，考察各种魔法事件。但她跟我说，自己根本没有义务为我准备新的人生，我应该自谋出路。为了报复斯普拉荷，我从她身边逃跑了，还顺手拿——嗯啊啊，总之不说这个。我跑到了伦敦，在一间老房子里签了一张价值20英镑的卖身契。
”花了这20英镑的是个了不起的老先生。这几年来，我跟他学了不少有用的东西。现在我算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实习小子——我是说，实习小妞——带着两个笨蛋来厄舍宅完成委托的任务而已。”
“完成任务？”奥娃理解地点着头，“我一直认为忠于职责是女仆——以及勇者——最好的品德。芮明，你应该感谢我，让你成为了那么成功的女仆。”
“我的任务可不是光来厄舍老宅当女仆。”芮明皱起眉头，“一个月前，史密森先生到伦敦委托我的主人，来这里调查一些令人费解的现象。我的主人，因为某个什么什么教授的纠缠没法脱身，就让我带着维娜和赫丝塔来这里探路。”
“那么你是密探？”奥娃恍然大悟，用右拳击上左手掌心，发出满意的啪啪声，“游戏脚本里提到过，密探这种工作……”
“不是密探，还差着一点。奥娃，厄舍宅的怪事和你也有关系。所以，无论如何，下午4点的茶点时间，希望你能够来会客厅一趟。”
芮明顿了一顿，抿起嘴巴。
“就是这样，所有相关的人员都会到场。那时候，以我主人达玛先生的名义，我要将厄舍宅和魔王城的各种古怪秘密都挖出来。现在，请你从隧道口离开，跟我回屋子里去。”
四
大厅里的自鸣钟敲响了，四点整。
被芮明强制关在厨房整整三个小时的奥娃垂头丧气地跟在三人组背后，沿着长长的、长长的走廊，往宅子深处的会客室走去。
芮明的小皮鞋一直有规律地发出哒哒的声音，这声音从走廊弹到厨房，再从厨房回荡到大厅，有一瞬间，奥娃甚至觉得这屋子里隐藏着千军万马，有上千双芮明的小皮鞋在“哒哒”响着。
门哑地一声打开了。芮明三人组和奥娃一起躬身行礼，走进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会客厅。维娜转过身，锁上门。
史密森先生的脸色惨白。小福莱斯特先生仍然戴着他那顶可笑的粉红睡帽，默默无言地端着茶杯，缩在他自己的高背椅上。
在主人们的对面，横放着一张巴洛克的沙龙长沙发。一个大块头毛绒绒地斜躺在一侧，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他的腹部缠着血迹斑斑的绷带，半裸着野兽一般的胸膛，看上去绝对不是人类。
沙发的一小部分端坐着另一个不是人类的东西。古拉先生的儿子克诺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回了自己的脑袋。这具白骨低着头，齿间不断传来磕磕的响声，像是在发抖。
李斯特太太、餐厅临时女仆艾森规规矩矩地站在主人们的背后。芮明走到房间中心，从茶桌中央端起茶壶，挨着给眼前的杯子倒上红茶，然后将盛放小松饼的盘子分到桌子两侧。
心平气和地做完一整套女仆工序，芮明才转回房间中央，端出一把椅子，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上去。
“开始之前，先介绍一下。我是伦敦达玛事务所的丽美——因为这里某个口齿不清的德国髑髅的关系，一直被称为芮明的丽美。”
芮明瞪了克诺亨一眼，这具骨头齿间的磕磕声变得更夸张了。
“对不起，芮明。”克诺亨连声道歉。
“没关系，肯诺汉。我也习惯了自称芮明。”芮明看也不看克诺亨一眼，用鼻音回应道，“这边是我的助手，维娜。”
芮明手一摆，指向左手边蓝眼睛的维娜。“是个笨蛋。”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芮明继续往右手边一摆：“这是赫丝塔，外表看不出来，是个恶毒的小**。”
赫丝塔笑眯眯地点头称是。众人手里的茶杯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脆响。
“事情大概是从一个多月开始的。当时厄舍宅的主人——这里的史密森先生给达玛先生发来了一封电报，电文说：厄舍有怪物，速来威尔姆斯洛。”
史密森嗯了一声，迷惑地看着芮明。
“是的。我当时的确有这打算，给达玛先生发封电报。不过……”
史密森尴尬地咳嗽一声，继续说道：
“其实这是个误会。”
芮明迅速打断了史密森的讲话，厉声说道：
“让我先从重点开始说起。事实的真相是，当我受命来到厄舍宅的时候，却发现史密森先生根本没有发过这封电报。”
“哇。”奥娃高兴起来了，“这很有趣。”
“安静！比起这种乌龙事件，更让人生气的是小福莱斯特先生，说什么既然来了，不妨先在这里安顿下来，当当女仆什么的。”芮明说。
小福莱斯特连忙把脸转了过去。
“对不起，女士。我来美言一句，”沙发上气息奄奄的古拉开腔说道，“我记得请女士们在宅子上观察一段时间的是我。”
食人魔撑起身子，缓缓四顾，他的鼻翼颤动着，像在嗅着什么味道。
“因为我早就发现，这个宅子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腐尸，或者食腐动物的腥气。是我提醒了史密森先生，夜间宅子里……”
古拉顿了一顿，似乎在强调什么。
“……在宅子里，夜晚有魔物移动的气味。我想，原先居住在宅子里的管家太太应该更清楚。”
食人魔望向李斯特太太的方向。
“李斯特太太，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脱鞋在客厅里行走的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