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午夜将近，一个黑影从采石岸升起。
它的体型已经大不如前，轮廓的边缘已经模糊不清，就像曾经在英吉利海峡上空掠过的雾气一样模糊。
但它仍然记得自己所应当是的模样。
黑影顺着地势往上爬升，很快就冲出悬崖的上方。它乘着夜风展开残破的羽翼，在荒野上空盘旋了一番，注意到地上某些地方闪闪发亮的宝石。
它俯冲了一次。那个玩弄着宝石的人只是沉着地看了它一眼，从兜里掏出一把短铳，朝天空放了一枪。
黑影展开羽翼避开了。它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足够的材料来承受人类的枪弹。它继续往上飞去，直到发现魔王城的底座离自己只有一英里不到的高度差。
黑影犹豫了一下，它依然畏惧这片黑铁一样的黑暗，收起羽翼，借助俯冲远离了自己的宗主。
接下来，它飞往东南。威尔姆斯洛的灯火吸引了它，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正在踽踽前行的铁巨人。黑影远远地跟随其后，突然，它发现了一个让自己无比兴奋的身影。
黑影嘎嘎地尖叫了两声。钢铁巨人的脚步声太过沉重，没人听见。
它折回去，试图以一个俯冲来释放自己的狂怒与狂喜。途中，黑影险些与某个白乎乎的UFO撞在一起。
那个白色的阴影似乎也有着自己的窥视轨迹，鬼祟地保持在魔王城与铁巨人同时都照顾不到的视角里。遭遇了黑影之后，白色阴影忽然迅速拉升自己的高度，不一会儿，白色的阴影就来到与魔王城几乎平齐的高度。它躲进一团乌云里，消失了。
黑影没有把白影放在心上——它的内存受到几近致命的打击，如今没有足够的容量理解太多的事情。黑影继续俯冲，掠过悬崖，回到采石岸。
采石岸的灯火大多已经熄灭。一半是因为男人们带走了它半数的马灯，另一半则是因为没有男人们在喝酒闹事，村里留守的女人们早早上床睡去了。
黑影对黑暗的识别度已经大不如前，为了修复身体，它使用了过多的能量，这让自己几乎没有多余的力量来维系飞翔和识别可见光之外的功能。
它看准一间仍然亮着灯光的房子，收起羽翼，重重地落在屋顶上。这是一家租赁农场。
农场主人老道格睡在屋子里，什么也没发觉。他的脑袋仍然因为下午受到的冲击而迷糊着。黑影跳了下去，在农场宽阔的后院踱了几步。它终于发现了自己要的东西——食品仓库敞开着，几个装着咸猪肉的桶横七竖八地扔在地上。
黑影叼起一桶猪肉。它需要补充能量，以准备接下来的行动。
它已经拿定主意了，要劫掠那个人。要把她带到世界的上空去，嘲笑她的理想和命运。因为它恨她，它也爱她。
至于另外一个仇人，黑影已经不再感兴趣了。
它拍打羽翼，再次回到黑暗的天空。黑影伺机待命，随时准备打出自己致命的一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