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奥娃站起身，皱着眉头打量着结束了演讲的蜘蛛阿拉妮。
“噢，原来如此。顺便问一句，现在，你把哈努曼关掉了吗？”
圣剑阿拉妮敲敲两只前肢，代替了点头的动作。
“奥娃，厄舍宅倒掉那一夜开始，我就让哈努曼沉睡了。它毕竟是个应急程序，现在我承认你是主人，这个程序暂时就用不着了。”
“那么，现在是谁在操纵疯维娜呢？你？还是剑柄？”
“我……”
“哈啊，那么说来，其实你也具有操纵别人狂气的功能咯？”奥娃目不转睛地盯着阿拉妮，注意到她那只右眼的红光正在逐渐变暗。
“不，别担心……我这个功能不完全。好啦好啦，我会关掉的……你要求我出面澄清的事实我都说完了，现在，让我回到自己的身体去吧。”
“不，等等，我还想跟你谈谈关于圣剑的形态的问题……”
奥娃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阿拉妮右眼的红光彻底消失了。勇者女仆沉吟了一下，转过身，拿起圣剑。她回过头，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及时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奥娃摸了摸脑袋。
“呃，奥娃，我说，这大概……是根疯棍子吧？”艾森怯怯地说道。
“什么意思？这是我的圣剑，圣剑啦！”奥娃叫道，她举起手里那根撬棍，眼看着其他人又往后退了一步。
“呃，怎么说呢，总算解开了我的疑惑，但是……”迈克罗夫特是唯一没有动弹的人，但这可能只是由于这个懒鬼深陷安乐椅上的缘故，“会让人发疯的圣剑，这的确不是能让人开心的话题。”
奥娃气呼呼地摇摇头。“你们真是的，不是说过，现在我掌控着圣剑，哈努曼不会再苏醒了吗？话说回来，我明天就要动身去伦敦，谁要跟我一起去？”
艾森举起了手。
“我。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请奥娃确认下这个。”
奥娃眨眨眼，接过一脸假笑的艾森递过来的那张薄纸，大声念起来：
“——工作合同？”
奥娃垂下手，疑惑地盯着艾森。“这是啥意思？伊森？”
“我的雇佣合同，奥娃小姐。”艾森使劲眨着眼睛，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带有职业的诚意，“这毕竟这是我接下的人生第一份正式工作，所以我制作了这份规范的协议，希望大家能够遵守这个合同。”
“工作？合同？”奥娃烦恼地摸摸脑袋，“意思是说我雇佣了你？不，这……”
“不是你，奥娃，是芮明，”艾森说道，“在与厄舍宅作战的时候，芮明答应过我，要付钱给我买我的帮忙。我这几天考虑了一下，觉得如果芮明需要我加入营救她自己的行列的话，这个价钱比较公道。”
她把头转向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事务所应该也会同意吧？”
懒洋洋的侦探耸耸肩。“我很高兴大家能积极参与营救丽美的工作。账单请寄给丽美本人。另外提醒一句，是达玛事务所，不是福尔摩斯事务所。”
艾森目不转睛地盯着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不跟我们一起到伦敦去吗？”
“不。我有另外的安排。还有，对于丽美的遭遇，我跟父亲已经提过了。”
迈克罗夫特把目光投向屋角。“很遗憾，这事情可能会超过我们事务所的能力范围。尤其在我们已经失去了丽美、赫丝塔和维娜之后。我不知道父亲会怎么安排，也许我们会向苏格兰场和皇室求救。没有问题的，请你们也跟我一样信任他。”
艾森有点生气，她盯着迈克罗夫特，正想对他这种无动于衷的态度说点什么……
奥娃恰恰在这时候叫了起来。
“天啊，伊森！这、这个合同是怎么回事？”
她使劲拍着写满合同文字的薄纸，一脸的烦恼：
“上面写着什么？成立一家独立盈亏的商务公司？主体业务是营救芮明，盈利点是抢夺魔物的财产？董事长是我？福尔摩斯家族作为投资人持股？然后聘用伊森作为正式员工，周薪30先令？每年还要享受一次带薪年假？年底分红，决定每年工资上涨3%？这都是什么鬼啊，伊森？！”
“顺带一提，我不赞同福尔摩斯家族持股投资一事，”迈克罗夫特点着头插话，“我觉得这里改为‘丽美代福尔摩斯家族持股’为好。”
“好的，那我改……”
“改你个头啊！”奥娃叫了起来，“我根本看不懂这写的是什么！难道这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你和我一起旅行，到伦敦想办法混进天空的魔城，然后一通乱打，把芮明救出来就行了？”
“这一点都不简单呢，奥娃。我觉得应该按最摩登的做法，来给我们这趟旅途增加点盈利……”
“我不管了！”奥娃叫着，把合同揉成一团，扔出窗外去，“反正你会跟我一道去伦敦没错吧，伊森？还有谁？”
白骨克诺亨跟着扬起手，想引起奥娃的注意：
“我……”
“太好了！克诺亨是第三个旅伴。”奥娃得意地把撬棍架在肩膀上。
“不，我是想说，我不去。”
“为什么！”奥娃用力揉着鼻子，眼睛眯了起来，“古拉都在伦敦等着我们呢！”
“那个传播疯狂的东西架在你脖子上呢！饶了我吧，奥娃，这一个月来我实在受够了折磨。为了我这条不值钱的小命，我还是另外坐车到伦敦去吧。”
艾森站了出来。“克诺亨先生？”
“怎么说，艾森小姐？”白骨有点害怕地望着盗贼女仆，注意她有没有掏出那著名的飞刀来。
“如果刚才你看了我拟的合同的话，你会发现，我替你安排了一个首席科学家的位置。”
“不，不，别用这种东西来诱惑我。我可不受诱惑，我对科学是有浓厚的兴趣，但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会对科学魔法统一理论感兴趣呢。”艾森摊开手，做了个很遗憾的动作——非常成功，跟国务大臣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对，我可不感兴趣……等等，”白骨停下了到处找外出衣服的动作，疑惑地转向艾森的方向，“我可能有点迷糊了。你再说一遍，让我听清楚可好？”
“我是说，魔王城里的魔尘——就说是魔法吧，我们要去救出芮明，肯定会遇到很多魔物，你对它们的这种独有技术不感兴趣吗？再说，我们手头还有一个完全方便的研究物——圣剑。奥娃可以把研究它的特许转让给你，是不是，奥娃？”
艾森转向勇者。奥娃挠着脑袋，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啊，噢，是的。可以啊，没差啦。”
白骨犹豫了一下。“如果我还有两条命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噢，我觉得我们这个团队需要一个后方实验室。”艾森假笑着说道，她把头转向迈克罗夫特，“这笔账单也寄给芮明是吗？”
“是的，清晰地写上‘丽美收，现付’。”迈克罗夫特又耸耸肩，“也许你们可以带上一个大车，安全地窝在里面就好，克诺亨先生。”
克诺亨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双手，拿不定主意。
伊诺克这时候终于开了腔。”好了好了，我觉得，我可以写一封信，让奥娃帮我带到伦敦。这封信是给一个秘密俱乐部的，我想想，也许克诺亨会对这个任务感兴趣。”
”什么事情？“克诺亨哼唧道。
“噢，没啥，这封信关系到一些重要的研究成果。我觉得，最好还是由一个我信赖的人——不走邮政系统，不发电报——亲手送到俱乐部的最重要成员手里。那人名叫查尔斯·达尔文。”
“嗷——”
白骨很不绅士地叫了一声。他夸张地张开双臂，让自己倒在李斯特太太的沙发上。李斯特太太又尖叫了一声。
“你说服我了，伊诺克先生。明天我跟奥娃一起坐火车去伦敦。”
“哈！”奥娃高兴地跳了起来，“还有人吗？伊诺克师傅去不了，李斯特太太和疯维娜——你们肯定不去。那么，我们的成员有3个人，4个——外加古拉。”
她把头转向克诺亨，一脸的兴奋。
“克诺亨，我们可不坐火车去。我们要跟真正的勇者团一样，沿着小河往伦敦走。”
“走！”白骨叫了起来，“在这个现代化的国家里，你说让我们用两条腿走过去？这真不像话！”
“不走？那我们坐村里的大车过去。”
“不行，不行，奥娃小姐。不坐火车的话，至少也让我们乘坐正规的出租马车啊。”
“你还没有明白吧？！哪个世界的勇者会搭乘现代交通工具去冒险的？”
“不，至少这一小段路没必要冒险吧？！”
趁着新晋勇者团成员们吵成一团，伊诺克悄悄地站起身，避开在睡梦中滚到门边的蜘蛛阿拉妮，拉开门，沿着楼梯走到大街上去。
他顺着街道走了一段，钻进一个没有路灯的小巷里。
在那里，有一个全身黑色的人在等着伊诺克。那人嘴边一明一灭，从烟斗里发出冷冰冰的光来。
“伊诺克，是你啊。”
“没错。”伊诺克脱下帽子，向那人致意，“勇者团成型了。希望接下来的事情能顺利按计划进行。”
那人点点头。“辛苦你了，伊诺克。”
他在黑暗中不出声地笑了。
“奥娃，她还是那么天真吗？伊诺克。”
伊诺克不动声色。“又天真又狡猾。她可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单纯，危险的思想，危险的行为，注定要困扰勇者一生的那些问题，她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一刻不停地在思考，对别人却表露出一副傻大姐的派头，连对我都不例外。她很危险——但我希望她能成功。”
黑暗中的人无声地摇头。
“她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伊诺克。”
“我早就学会不抱希望，我是个骗子，你知道的。”伊诺克说道。
“没错，我心知肚明。所以说，你还没有透露出奥娃父母的下落吧？”
“胡佛说了一嘴，我不知道奥娃有没有记在心里。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s Aires），他说出了在这个世界不存在的地名。“
黑色的人又不出声地笑了起来。他把烟斗从嘴边拿下来，磕灭了火焰。
“好嘛，这个文字游戏。”
烟斗在黑暗中划过，组成了几个字母。
“Buenos Aires，西班牙语，换成英文，不就是‘好空气’（Fresh AIr）吗。”
伊诺克无语地望向更深的黑暗。
“没错，也就是魔王城——‘顺风寨’的本名。”他说。
来自异世界的剑客把视线转移回来，跟黑暗中的人互相对望。
“奥娃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吧。这一趟旅途，并不是为了救出芮明那么简单，她的身世，必须要在魔王城中找到答案。这也是我希望让她去做的事情。我们的计划，我们的野心，关系到两个世界前途的使命——
“要靠这两个世界最后的勇者来达成。”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