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空气如同一只无形的手遏住艾泽的咽喉，诡异的低语伴随深渊的圣歌缓缓响起。灰色的雾气漫无边际地飘荡着，深红的星辰从遥远的深空缓缓下落，凝固在一个棕红色的长桌上。
长桌的四周位列十三把交椅，除去中间最高大的那个以外，其余左右各六，背面分别刻有不同的印记，或是星辰，或是器皿，或是动物，各自在背后幻化出不同的色彩，交汇出辽阔的星空。
随着遥远天际的低叹，首座之上出现了一团虚无的雾气，其中包裹着一双红色的瞳孔，在其注视之下，其余的座位上也逐渐浮现了不同的身影。祂们都隐匿在灰雾之下，露出小部分的特征。
艾泽本能地抬起手挡在身前，忽然感觉到无形的视线纷纷注视在他的身上。
他不由浑身一僵，故作支撑状把手绕圈放回胸口，抬起头准备憋出一个笑容，但想了想还是缩了回去。
他前一秒的记忆尚且还停留在签下名字的那一瞬间，之后随着舱门的关闭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记忆有些迟钝，他隐隐记得自己好像参加了一个什么计划，并且进了个冷冻仓还是什么的东西，而现在的场景却一点也和之前的事情接不上。无论是灰雾还是呓语，亦或者是周围雾气中散发着不同光芒的不明生物，都不像是现实中应该出现的场景。
但是真的存在这么真实的梦境吗……
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还是不要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为妙。
“开始吧。”
声音来自最左侧，靠近首席的位置。跟随着其他人的反应，艾泽微微侧身。
那应该是一个中年男人，尤为高壮，虽被灰雾阻碍，却能看见他手上的长枪，金光闪闪，隔了很远就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杀意和磅礴的怒吼。恍惚像是来到了血和火的战场中央，四周都是穿着金甲手握剑盾的铁卫，簇拥着一个身披踏着烈火的巨人朝他走来。
除了他之外，在艾泽左边和右边各有一人，都是男性，其中一个有着太阳般炙热的瞳孔，另一个手上端着一个深蓝色的水瓶。对面则是三个女性，最左挨着首席的胳膊上缠绕着一根金黄的稻穗，中间的身后立着一尊红月，右边的则戴握着一柄蓝色的三叉戟。
似乎是注意到了艾泽的目光，蓝色三叉戟的主人似笑非笑地发出轻哼：“哟，死鬼，你终于知道回来了？我就说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不过也好，格瑞克和你的交易终于可以完成了，免得他心急没办法拿我们发脾气。”
格瑞克是谁？
艾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就见左边那战士模样的男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一道金光唰地一下就从他的身边投了出去，将蓝色三叉戟的主人直接洞穿。不过她似乎没有受到实质的影响，被刺穿的身体变成了一滩透明的液体，很快又汇聚成人形，然后不紧不慢地回到座位上。
“格瑞克，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你的坏话。虽然啊，被放了这么久的鸽子你生气我能理解，但是你像只疯狗一样乱咬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而且啊，你要真有脾气对着他发去啊，怎么，是我莉薇薇尔好欺负……还是你不敢和他翻脸呢？”
“你！”
格瑞克向前一步，金色的火焰从在他的身边燃烧，化作巨人的虚影，他向着艾泽看了一眼，后对着莉微微尔点头，“你给我等着，等我解决完艾琳克汀娜的事情，下一个对付的就是你，呵，你就趁着现在最后的时间嘚瑟吧，等我抓住之后，一定要把你的这张臭嘴撕烂。”
原来他就是格瑞克，还有那个叫做莉薇薇尔的小姐，好像有恃无恐的样子。他们似乎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力量，是这个空间的特殊性，还是本来就是这样呢？似乎在这个空间里面他们是不会受到伤害的样子，还是说他们来到这个空间的都不是本体？
难道这里是一个集体的梦境？
根据他们的对话，格瑞克似乎要追杀一个叫做艾琳克汀娜的人，而且好像和我也有关系，确切的说是和之前在这个位置的人有关。
而且那艾琳克汀娜能被格瑞克这样追杀，还要一个同等级的人帮助，那至少也应该是和他一个等级，他们表现出来的东西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而对我来说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让我给他提供帮助我又该怎么办呢。除此之外。其余的几个人到现在还没有明确地表现出意图，他们又对这个位置之前的主人保持着什么样的态度呢。并且首席之下一共有十二个座位，算上他，在场的人也只有八个，剩下的五个位置上的人又是因为什么没能到场呢。
再把注意放在自己的身上，除了脸看不到以外，身上的衣物倒和记忆里的风格没有什么区别，普通的衬衣，外搭一件白色的夹克，上面印有象征终焉科技的一个星系状logo。可以说是平平无奇，完全不能和在场各位的超凡特征相提并论。
不过有一点还是值得注意的，那就是他面前的桌子上刻有一个天平的符号，也许和前主人的身份有所联系。
“你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讨论或者交易吗？如果没有我们就别浪费时间，直接进入下一阶段。”
格瑞克扫视了一眼其他人，后把目光转到艾泽的身上。
“你不必这么着急。”
又有一个人开口了，这次是红月前的那位女士，虽然音色像个少女，但那从容的语气和令人舒服的语调却给艾泽一种历史的沉淀感。
虽然这样形容也不怎么合适。
格瑞克这次并没有反驳，而是静静等着对方的后话，艾泽把视线放到另一边，只见那莉薇薇尔撇了撇嘴，欲言又止的模样。
“戴维德，我不知道你和康坦斯丁做了什么交易，但我要提醒你一点，艾琳克汀娜就算是连续遭遇劫难损失大量权柄，却还是保留着智慧女神的称号，压制他对于你来说并不难，取得她战争的部分权柄你就应该知足，若是真想把她逼到绝境……”
说到这里，那女士微微一笑，戛然而止。
格瑞克深深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沉声应道。
“我知道了。”
艾泽很惊讶，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这位置的主人的姓氏是康坦斯丁，格瑞克的姓氏是戴维德，而他们之前几次交流都没有叫我的名字，那是不是说明他们都不知道我的名究竟是什么。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这位女士对于那艾琳克汀娜的称呼居然是采用的女神，而且话语中还有着权柄这样的字眼。这些内容在他记忆里并不少见，但大多都是小说和游戏里面形容神祇的词语。
如此推敲下去可以不难得到一个惊人的结论，他们要追杀的对象艾琳克汀娜是一位女神。同理，在这里对话的这群人，都是真实存在的神祇。那之前的一切奇异景象都不难解释了。
可是这也太过于荒谬了。
生活在一个唯物社会半辈子的人，居然在进入冷冻仓休眠了不知道多久之后穿越到了诸神的议会之上，还被诸神当作了他们之中的一员？更离谱的是，他居然还要帮助其中的一位去猎杀另一位？
讲道理，他就算做梦也不会往这方面去想，也真希望现在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
艾泽还在迟疑，见格瑞克再度把目光投了过来，低沉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准备？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准备个锤子。
抛开脑中奇怪的声音，艾泽闭上眼睛，沉默片刻后忽地咳嗽两声，扯着嗓子嘶哑道：“开始吧。”
开始什么？他也不知道，但只有这样说才最符合现在的语境。
虽然也不是很符合。
“很好。”
格瑞克的声音里带着跃跃欲试的色彩，丝毫没有察觉出艾泽的异常，他站起身对着艾泽挥手，就见一缕金色的光透过灰雾，托着艾泽和他缓缓升起，把其他人隔绝在外面。
这时候灰雾的阻碍淡了很多，艾泽才勉强看清格瑞克的样貌。
深褐偏黑的短发，幽邃的眼神，高挺的鼻下围着一圈杂乱的胡渣，右眼的中间有一道不浅的划痕，像是被剑刺过一般。他的身材不算特别强壮，在金色盔甲和深红斗篷衬托托下却有种异样的魁梧感，两手的盾和矛更增添几分肃杀的氛围。
他没再多说，对着艾泽抬手，就见一道金光闪烁，一个天枰状的铜器就出现在了艾泽的身前。还没等他仔细打量，就化作一道虚影消散在了胸口。
这。
艾泽顿时有些茫然无措，格瑞克倒是别有深意地多看了他几，随后平淡道：“不要忘了和我的交易。”
艾泽点了点头，随后就发现自己瞬间回到了座位之上，左边的金瞳先生和对面的月亮女士都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格瑞克没有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