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陌生世界
凌晨四点半，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到达了一座估摸着也有二三十层的楼房下面。
关于我被那老头刚刚带来C市时撞见的那个名叫千落的人，抱歉我真的不想多说。他和那老头让我认识到的唯一一点就是，异瞳简直就是一精神病患者集中营。
那老头告诉我，和我同住的人住在八层。很抱歉我实在是不想用同居这个词。距离我要上的那所学校不是很近，不过附近有地铁，也还算凑乎。我听说这栋楼是按照一梯一户设计的，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大房子，一眼看不全的屋子我不喜欢，我总是会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藏在我看不见的角落。话说这么说来和我同住的这人财政状况似乎还不错的样子？不然的话也不会买套这房子。不过这房子距离市中心也不近，他上班估计是费了劲了。
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她？呃，我想我还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会像一些轻小说里主角光环爆表的男生一样，会多出来个和我同住的美少女啥的。不过如果真的有我也不介意。不过据我所知，现实生活中的女性从某种方面上来讲是男性的灾难，更别提现在女汉子倍出的社会走向，我想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个我即将入住的房子和学校间进行两点一线的活动好了。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上帝和我开了个玩笑，差点没让我泪流成河。我站在八楼的门口处，面对着我面前的男性，无言以对。
说实话，论长相，除了脸上有些疤痕也算是女生欢迎的那一类。论气质，他属于现在除了冰山之外据我所知最吃香的那一类：慵懒系加……痞子系？抱歉，我觉得我的语言有些匮乏了。但是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这种人。因为这种人看似懒懒散散不着调，实际上不知道有多少秘密在心里呢。不是说人不可以有秘密。只是过度的伪装会令人心生厌恶。当然，更有甚者的伪装我们根本看不出来。
“因为是新人，为了避免失控，那老头子就让你找个人一起住，是吧？”他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框上，问我。这么看他也许会比我矮了一点，不过站直了也大概和我差不多高。我觉得我这一米八一的身高在同龄人里也算是比较出彩的。而面前这人似乎毫不在意他本人微微仰视的目光。啊嘞，我的思想似乎有些跑题？我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想些不知所谓的东西，这一点还请见谅。
“嗯。”我点点头算是回答，目光微微越过他想要看看这人的屋子长啥样。不过我似乎没有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我听他的嗓音有点沙哑，估计不是熬夜就是刚睡醒。
说起失控……应该就是类似于我刚刚可以看到畸虫的时候的那种状态吧？这个我也不大清楚，那老头似乎都有些避讳这个。
“然后又根据你想要去离老家不远的城市的要求，把目标选在了还算是大城市的C市？”我看到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我有些不解。不过我觉得还是少问为妙，我现在可连屋子还没有进呢。
“嗯。”我看着他，有些奇怪为什么他问这个。
“然后就在C市全市范围内寻找条件允许同住的，男性异瞳。并且为了避免住房拥挤问题首先寻找的是独居人士，是吧？”他又问着，晃晃悠悠站直了身体。
“是。”我依旧不解于他问这个的目的。
然后下一秒，他就像是一头攻击入侵他领地的其他生物的黑豹一样，精准且快速地伸手拽住了我的领口。他的力气让我有些讶然，我真心想不通这黑色衬衣下的身体到底隐藏了多少力量。
“我拜托你好好去问问那个疑似患有老年痴呆的老顽童，我记得几乎整个异瞳圈子里的人都清楚我是彻彻底底的独居主义者，为什么会给我塞来个小鬼？”
啊，原来我在这人眼里是个小鬼吗？不过也确实，我才十七，虽然个头大了点不过也的确未成年。再加上我在这异瞳圈子里也确实是个新人。不过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赶快找个能住人的地方安顿下来继续几个月前的平稳生活。
“呃……可是我觉得我似乎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啊？”我觉得此时此刻我的笑容一定尴尬得要死。曾经寄人篱下的对象好歹和我有些血缘关系，但是这回可不一样。如果这人不让我进屋我估计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那个人看着我，就像是在看着我内心深处的什么一样，这种目光令人厌恶。不过我没有把这种反感表现出来。
“算了……我回来再找那老头子算账，你先进来。”似乎已经认清了让我来他家住的不是我本身而是那个老头，这人总算是摇摇头让我进屋。
好了，这下我至少可以保证自己有个地方住了。
但是一进门我就一愣。这是一个大约有二十平米的白色空间，右边放着一个很大的柜子，我不大清楚那个柜子有多大，不过应该不小。左边是扇门，磨砂质感的玻璃让我看不太清那里面是什么。
“那是浴室，和你没多大关系，我劝你也不要进去。你的房间里有浴室。”那个人的语气淡淡的。不让我进？难不成里面有那些著名恐怖悬疑小说里常有的桥段，比如有碎尸工具和尸体之类的？不过我这时才注意到，我似乎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夏黎。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那人回头看了我一眼，耸耸肩，推开我们面前的门。好的，我终于看到了有正常人的屋子里应有的摆设的房间了。简欧风格的装饰，我还算喜欢这种装饰。
“尤路安。”他说着关上了那两扇门，“我要事先提醒你一句，住在这里可以，但是有两点：一、刚刚那个房间里的东西，你不要动。二、不许进我的房间。除此之外，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想去哪里都可以。如果你没有什么经济来源，房租也可以不交。”
尤路安说着，鼻子轻微抽动了一下：“还有，你自己的沐浴露什么的先别用了，用我的。”
我觉得我的面部表情此时一定非常扭曲：“我……可以问下为什么吗？”卧槽两个男的身上天天一个味儿不觉得恶心吗！
“我养了一些小动物，它们比较习惯我的味道。你身上的味道太陌生了。由于你的到来，它们现在只能半夜出来散步，如果你哪天晚上起床……被它们当成夜宵的话，我可不负责。”
抱歉，槽点太多我吐不过来。
小动物会把人当宵夜吗！会吗！
“因为你是新人嘛，大概也没有听说过。”尤路安晃晃悠悠进了一间屋子，留下另一间屋子和客厅以及他的一句话给我：“我啊，最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了。”
卧槽！戴奇拉老头子你给我滚过来！我不要和这变态住在一起！
咳，抱歉，失态了。
之后我到确确实实过了一段似乎并不算短的平常生活。不过小插曲还是有的。有一回晚上，尤路安很晚都没有回来。我知道有些人喜欢夜不归宿，有些未婚的大人们也会时不时地出去聚聚喝醉了就在那里一躺睡个天昏地暗。但是我觉得尤路安并不属于这种人。这段时间我发现，他的生活算是那种不规律的，但是他的不规律是有限度的。比如他起的很晚，但是再晚不会晚过十二点。他有可能一天只吃一顿饭，但不会不吃。话说他这天天的我真心奇怪他干什么工作的顺便一提，自打我吃了他做的饭以后，做饭这事我就包了，虽然我只会煮煮粥和面，那也比他那个生化武器般的“食物”要好。而且，大概是因为这栋楼的建成时间不常，整个屋子里都没什么畸虫。尤路安是同类，他的身上自然也没有畸虫。所以简而言之，我过得还算不错。呃……我好像又跑题了？
我找他要过电话号码。这只是一种习惯。就像我和姑姑姑父住在一起时我也有他们的电话号码一样。于是在那天晚上，我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被接通之前我都在思考一件非常有哲学性的问题：我该怎么称呼他？
这段时间我遵守这着他定下的规则和他平安无事地相处着，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似乎都没有正式称呼过他？于是怎么称呼他，这是个问题。直呼其名似乎有些不大礼貌，因为我觉得他的年龄比我要大，虽然我也不知道大了多少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已经和我父辈的人差不多吧？呃……那叫，安哥？
电话被拨通了。那头传来了一阵粗重的喘息声：“谁？”
卧槽，原来这人接电话从来不看来电显是吗！
“安哥，是我，那个你……”我思考着该如何回答他。不过……话说他现在在干什么？
“卧槽！”那头的尤路安低低地爆了声粗口，电话里穿来了些许的杂音。
“怎么了？”我觉得有些不正常。
“没什么，我还好，除了叫一帮混蛋追着以外我一切都好……这帮人属小强的是么！”那头的喘息声似乎又粗重了些，但随之还有……风声？
“安哥，到底出什……”
然而我话音未落，那头的尤路安疑惑地咦了一声，随即说：“抱歉认错人了。”就挂了电话。
等到转天他回来时，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笑模样，当时已经是中午，而我是从学校回来拿东西。不过……他身上的衣服似乎并不是他自己的？因为我觉得那身衣服不是他出门时穿的那件，而且他穿着有些大了，晃晃荡荡的。
于是当天我非常郑重其事地教育了他晚归或不归时应给在家等着的人打个电话的常识。结果他居然还说什么……习惯性独居主义者不在意这些小事云云。
这人简直没救了。
不过我还是很奇怪他昨天说的被追和认错人的事，于是我就顺嘴问了一句，结果他一边晃晃悠悠进了屋一边向我摆了摆手：“别问。你不该知道这些。”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你喜欢你原来正常的生活是吧？”尤路安问着，回过头看了我一眼，“那么就别问。不要过问我的事，不然你只会离你原有的生活越来越远。”
好，那我不问了。我想着，突然觉得异瞳圈子里的水太深。我不懂。
转天早上，我接到了一个亲戚的电话。那个亲戚和我不熟，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她。
据我所知，在她们的眼里，我的经历大概就是：精神病研究专家表示夏黎的精神并无问题。然后我就表示我已经大了想要自己出去闯闯云云然后离开了B市去了C市。说实话我觉得这一切都太扯了，但是这一切却又都真真实实。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疑似有精神病史的远亲，而这个远亲的父亲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了，而母亲正在接受治疗。仔细想想似乎有些惨，不过我倒是觉得无所谓。所谓的家和家人，是归宿却也是束缚。我讨厌这种束缚。可我又不想要远离我原先的生活。
大概这些人会觉得我很无情？我确实有些无情了，因为我不在意他们。他们爱咋咋地，和我无关。只要不闯入我的生活，我就当他们不存在。尤其是在有了异瞳之后，有些人的身上，黑黑紫紫的肮脏的畸虫，倒也真是像它们的名字。畸形的虫子。畸形的人心。
然后我听到了那个亲戚带着哭腔的声音：“夏黎，快回来，你姑和你姑父……”
她似乎说不下去了，过了几秒才说：“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能让她哭成这样？我抿抿唇，试探性地问：“您别急，难道……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那个亲戚哭得更大声了。
于是我可以确定，姑姑姑父不是病危，就是已经……
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