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我这才意识到一个不小的问题:血管瘤,现在是做完手术,摘除了,但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缝合处还是有痛感呢?理论上麻药的镇痛效果早就过去,虽然没啥疼痛的折磨是好事,但这也不正常啊?
中学时候吉总有提过一句课外常识:“大脑本身是没有痛觉感受器的,人头痛是因为脑膜有痛觉感受器……”我现在倒是没有用生物学、医学的角度来直接反向推导出一个可怕的事实,但目前,家人们没有与我交流,或者他们聊点什么,吸引我的注意,在自我思考的静默中,我又不算是降智,于是慢慢意识到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
我没有特意去看头颈以下的部位,前面也说了,现在没戴眼镜,视力是模糊的,但“模糊”是有区别的:躺在病床上看对面墙壁挂着的电视,那当然是自带马赛克,想看清哪个是哪个需要眯缝一点眼睛看,但低头看我自己躯干、下肢,我又不是千度近视,之前医护人员在给我做治疗工作、以及护士给我身体做一些简单的消毒护理的时候,我有些时候是在没有盖被子的状态下,肉眼比较清楚地看见头颈以下的身体……没有见到开刀后缝合的肉线疤痕啊。
排除法,即便我还没有向旁人提出要求:给我一面镜子。或者自己拿背上还扎着针管的左手,去试着抚摸自己的头部,我似乎也能明确自己这次到底是长了什么东西,虽然想到那几个字的下一秒,我就相当于脑袋宕机,不愿相信事实,希望这是一个玩笑,或者对我更狠一点,是个噩梦,早晚会醒来的,但就是别现实符合猜想,不然太残忍了啊。
血管瘤,脑血管瘤……不敢相信,不愿承认,但在回想起目前我身体的一些状态,似乎都在确认这一事实。我现在对身上一侧肢体感觉较差,末端(手脚)无法跟正常人一样活动自如,即便我从小到大都没听过有关脑血管瘤这方面的病症,但涉及到大脑,就跟神经密切相关,我现在不能像住院前那样,自如地指挥后半边躯体,也就解释得通啊。话说先前,我想用手机的目的,就是能跟同学、老师们恢复联系,但现在我也意识到,用手机还能自己上网查查,自己是得的什么病,目前我的主治大夫还没查到我这边,我还没能听到关于自己的具体病情,包括接下来的治疗方案,家里人或许为了稳定我的情绪,也会对我有所隐瞒,虽然暴露是早晚的事,晚知晓某些情况反而精神打击更大……
而越往深、往宽处想,我越是不寒而栗:我晕倒在街边,应该是被好心路人打120送往医院的,但脑血管瘤触发晕厥,当时到底是缺血,还是瘤子破裂引发出血导致的呢?我不是医学生,跟现如今是医学生的肖宇娘也没有太多有关医学知识的交流,话说他现在才准大二,问他能给到多少知识讲解?主要别的不谈,瘤,往宽泛上说叫肿瘤,有良性恶性之分,但更多时候,普通老百姓谈而色变的另一个字,是“癌”才对啊。
我现在思绪一团浆糊,比起问家里人,造成当时的症状的原因是瘤破裂出血还是其他较轻原因——这种具体的解释,我更害怕的是:自己那颗已摘除的瘤子,良性还是恶性?之前在我印象里,的确有几次突然性的头晕、恶心,持续时间有长有短地不舒服。最近的一次不就是在学校里,我有一天下午临着上实验课的时候,觉得头晕犯恶心,想请假不去的,后面又感觉没那么不舒服,最终还是去上课了,老师也是挺讲道理的,迟到都没给我记,但现在这明显不是重点吧?
挺早时候就有类似症状了,那谁也说不好良性还是恶性的啊,之前良性的手术之前也不一定不变性质啊……虽然我直系血亲目前还没有其他人查出患什么肿瘤的,但新闻上,手机里,街坊邻居道听途说,家人回家我在场的一些时候,会聊到切除瘤子之后的治疗方案:放化疗啊,能苟活下来也得掉半条命,恶性的话还得定期复查,以后说不定还有复发的风险……那还玩个锤子啊?!
治疗的周期变长,今后我还能不能回学校?就算休学、留级,再回到江南里,跟去年的同学们也隔开了年级,我成了他们的学弟,比起担心我丢掉班长的职位,以前的朋友会因为这个调侃我——既有无恶意的,也可能有少数之前就看我不顺眼的人,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幸灾乐祸——这我真的觉得还好,但在江南大学,可以说对我最重要的那个人——黄思语,我的女友,别说我真回到大学,她还认我这个男票的事情,就是我在n市治疗期间,我俩分隔异地的难受、别人对我俩的劝分手、还有思语她自己内心的犹豫和挣扎……
“我…还能……回学校吗?”我神情比较呆滞,双眼无神地向今天来看我的家里人问出这句话。其实如果是回过头来想这个问题,换位思考一下,我这应该问句里的深意挺复杂的:能不能?能的话是得要有家人陪同,还是自己有可能做到自理?更多的疑问是在我与那些尚未毕业的同学、与可能(大概率)分手的小女王大人,自己有没有勇气在现实中直面他们……这对我而言统统都是未知数。
我话一出口,声音依然不大,但问得让家人们陷入一阵短暂地沉默。老爸还是温声细气,宽慰的话说得挺模糊:“现在别太悲观了,走一步看一步,你只要闷头配合医生的治疗就好,剩下的……我们都会在你身边,陪你度过这次难关的。”老妈也点头,附和着老爸说道:“没错,你在配合医生的同时,相信自己,别自己先把自己意志击垮了。”
“暑假都过去大半,你是肯定赶不上大二正常开学了,我们临开学的时候会跟你的辅导员……是叫瞿老师吧?跟瞿老师联系,申请办理休学,在重新开学之前,你的任务就是补充营养、认真锻炼,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谈。”
老妈是心直口快的人,她大概也以为我问这问题的目的,就是担心能不能赶上开学吧?而且作为母亲,对待我——自家儿子的时候,她可以说从我小学开始,对我的学习一贯是挺认真、挺严厉的,所以在我听来,就像“好好恢复,以后还得回锡市读完大学”那种说法一样,虽然我现在身体状况很糟糕,但以后也不得不完成本科学业……
并不是老妈亲口承认,有这层意思,说白了还有点我自己被害妄想的味道,但u1s1,现在的我,身体、心理状态都处于这近十九年以来最差的一趟了,我原本也不是一个很乐观豁达、积极的人,所以说是我自己步入消极、失望的负面情绪当中,虽说还没到绝望的程度,但至少我是没啥娱乐、放空自己的心态了,每天大半时间的输液、一些仪器治疗(后面才知道比起“治疗”有更专业的名词)……给我的算是时间慢放的那种难熬,哪怕一天的治疗结束,我在深夜,这是我住院以来第一次,没能在熄灯后挺快睡着的。虚弱的我,听着护工大叔的鼾声、病友的鼾声,怔怔地望着病房里的天花板,灯的位置由于之前就看了,现在就算熄暗了,在我眼神的前后反差错觉,也觉得灯罩的那块区域比四周更亮一些……
是的,我就这么尽力地让现在的我的智力状态降到一个相对低的水平,我的确感受到悲戚,又是相对幽静的夜里、室内,但我的眼眶连湿润感都没有。我先是左手抓住右上臂,然后,左手张开,伸到眼前看看,再是缓缓地、不由自主略带着颤抖地,轻轻往我左半头颅摸过去……
极明显地陷下了一大块,我这是颅骨被挖掉了一部份是吧?我也不敢作死式地用力拿手指、手掌摁脑膜……嘛,虽然没学医,但颅骨下应该是一堆保护真正大脑的膜结构吧?我是摸到纱布包裹着的、有软软感觉的物质,嗯……现在自己臆想一个第三人称视角看章启轩的能力要弱很多了,不然想象一下:镜水的左边脑袋缺了一块,正常人认为的大脑占位一般都是比实际情况更大的,所以家人见我现在这模样,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一开始吓得不轻吧?尤其是我外婆,本来胆子在我们家里算小的,也不知道她第一次见到身体残缺的我,会是怎样的心惊胆战、泪流满面……
在7.22之前,我虽然谈不上每天熬到深夜,但的确也好不到真正的晚上十点半躺下,就能啥也不想、不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玩两块钱的,闭上眼秒睡。然后从7.22号到现在,我也说了,现在还在虚弱期,精力相当有限,也不敢正经事没有都这么熬着,作死损耗元气,打了个不算响,但挺大的哈欠,我闭眼很快睡着,眼角处有点泪花,我是肯定不会承认是自己情绪所致的了。
“挺逊的,哦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