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哥算是很能言善谈的，而且还家庭条件……相对我们互相认识的好友同学来说，是中等偏上水平了，意思是眼界、见识范畴挺广的，基本与别人主动交谈，不太会出现尬聊、冷场的局面。又赶上今天我母上大人搓麻回家的时间比以往略早，于是她俩就相遇了，我妈对于我那几个同学好友，记忆还挺深的，互相客套寒暄几句后，确认下午就只有杜方琛一人前来看望章启轩，去外面饭馆请客……多少有些小题大做了，老妈也没说得那么客气。但她对杜方琛还是给了一个邀请，还是让我有、意想不到，挺乐呵的。
“杜同学，时间也快到晚饭的时候了，要不就留下吃一顿便饭吧？别嫌弃我们不给你们两个少年安排饭馆就行……”
“章启轩妈妈您这叫什么话？”琛哥没选择看我母上大人，看向我，眼神是哭笑不得，“我下午来探望章启轩，就没有顺道来蹭饭的想法，再说，这不是电饭煲还没淘米煮饭的吗？”
“章启轩和你聊天的时候没跟你说的吗？”老妈还抓住切入点，话题又来了，“通常我们吃饭，都是到我爸妈……章启轩他外公外婆家吃的，同一小区，两家离得也不远，对章启轩而言还正好供他走路、上下楼梯的康复训练，你还能真实看看，章启轩最近恢复的怎么样了。”
这……我母上大人的说法，像是我是士兵，平常是爸妈两位长官，看着我训练认真与否，今天她这是邀请别国军官一起检阅我的训练情况？！我还没想好怎么出言回怼老妈呢，琛哥连忙摇头摆手。
“伯母您这玩笑我可不敢接，这说法好像我是领导，视察下级那样。再说了，我之前跟家里已经说好了，回家吃饭，这个点他们估计已经插电了，我马上也准备跟轩哥告辞了，要是在这边吃饭，两边都添麻烦，真没必要……”
“真懂事的一孩子，我们家启轩能认识你做朋友，是他的幸运……希望你们这份友谊能一直维系下去。”老妈帮我向杜方琛提了请求，只是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长辈向晚辈鞠躬请求。琛哥也应了——点头示意，说一句“放心。”门口相互道别，本来这样节奏挺好，老妈非要管不住嘴，虽然听她语气有些半开玩笑的性质，但说的本身却让我有点无语。
“章启轩啊，送送你家同学呗？不说到小区门口，下个楼，送他到门栋口也好啊。”
我是为我母上大人觉得脸热啊……破坏氛围不说，我相信以琛哥的情商，肯定现在能猜到：就是借这个机会，多让章启轩出门走一趟，今天多起码一个来回的上下楼梯实际操作，不也挺好的吗？
嗯，我觉得从我脑出血偏瘫，到真正把自己从绝望的泥潭里拖拽出来——经历这么一过程之后，我已经算大成长一轮了，可当老妈这么跟我说话，还是当着我同学的面跟我说的，最关键（要命）的是，我觉得我能明白我妈说这话的真实目的，琛哥……他也能理解吧？我自诩镜水，心平气和，但我妈这话，就像我小时候，她哄骗我去做什么事的模式，让我感觉有羞耻、羞恼，虽然“恼怒”的部分是压住了，没有当着琛哥的面表现出我们家庭不和气的一面，但还是说话有些怼、置气的意思了。
“老妈？！你这也太……太过了吧？”我内心有火的时候，说话结巴程度还会加重一些，文字表达出来还有、水的意思（官方吐槽：你才发现？镜水果然人如其名啊……），大意就是说：琛哥也不是头一回来我们家里看我，再见总比上门容易得多吧？加上马上就要到外公外婆家那儿吃晚饭，照你这种想法，那不得我亲自送杜方琛离开，然后回家歇了没几分钟，又出门吃晚饭？琛哥也跟着附和：“没事，不必搞得章启轩，或者你们一家人多几分麻烦事……镜水，走了哈，保重身体，阿姨也是，代我向叔叔、老一辈人问好，拜拜……”
我和老妈在玄关处都是挂着笑脸，关门也是看见杜方琛消失在下到三楼楼层的位置，老妈也关上的……我就心里又顺带着有句吐槽：这又不是晚上，楼道里环境灯又坏了，我们宁愿冒着几秒钟蚊虫进屋的风险，也要让客人看清楼梯不摔倒？你这有必要吗……
家门关上……我脸色还没转得那么快呢，老妈转身看我啊，与刚才面对杜方琛笑容满面的状态一比，那简直来了个180°转弯。想想也是哈，我设想了结果之一，觉得羞愤，老妈作为我的母亲，场面还是有一位原先儿子的初中同班同学的，然后被自家儿子态度坚决地回绝，就算说法比自家人吵嘴、没有外人听见——那种局面，章启轩回怼得不会那样难听——她难道就不会觉得羞愤难堪吗？思维电转，我暗道不妙，陶丽女士也随之印证了我的判断……
“你看看你同学，再看看你自己……你现在都已经这样了，都说大病不死催人成长，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和我对着干，唱反调呢？我上辈子欠你的是吧？！”
“你学习时期，除了大学那一年……大学也不是你爸妈给你打生活费，时不时打电话询问你生活情况？往回看的话，大部分时间不都是我接送你，小时候送你上课外班，刮风下雨都一样，回家看（kān）着你完成作业，不让你偷懒松懈，养成好习惯；考试记得你前几次各科成绩，看你这次有没有退步，该批评批评……你以为我扮家庭里的恶人是件容易事吗？我心里也不好受的……”
我是听了老妈对我的教训，心里第一反应是有点好笑——老妈中后期在我学习阶段教育、训斥我的时候，也知道了自家孩子也是进入青春期，快速成长了，所以也不再像我小时候犯错，动不动就用打的，言语教育也是先做一会铺垫（毕竟老妈的学生时代学得最好，也是最喜欢的学科就是语文了……），但铺垫基本是万变不离其宗，都是“因为学习打骂你都是为你好”到这次说的主题，也是为了你好。父母不会坑害自己生的骨血，我现在是理性一些，加上本身口齿不伶俐了，也就沉默着听老妈把话说完，不太会插话，但这回，我下意识……隐约觉得，她的用词用语、语气语调，跟通常她训斥我还不一样。
“你休学一年，不愿以这种状态返校，见到你原先的同班同学，同级同学，现在是学长学姐，有人开玩笑故意提这类事情，让你难堪……这些我，你爸，家里人，偶尔在饭桌上，卧室里，都有讨论过，我们能不懂吗？”老妈反问我，声音里能听出些许憋闷，“就算是时代变化，我们多少也能懂个本质吧？我们当你是害怕，加上你的女友这一年又和你分手了，心里有伤，没缓过来，想再等一年。我是你妈，母子连心，我心里明白，也同意了再休学一年，但……你觉得再过一年后，情况又能有什么本质上的、对你而言向善向好的改变吗？”
“医生在你住院的时候就跟我们，包括你说了，脑出血这种病，最有效的康复期就是在六个月内，你年轻，身体活力好，我们家人当然也希望你六个月后还能向好恢复，那就放宽时限到一年吧……”老妈……不得不说毕竟和我是母子关系啊，我之前就有心里想过，把自己的康复效果明显的时间由六个月放宽到一年，当时也是给自己的紧张感放松一点，不至于那么绝望。但我现在也就能猜个大概，老妈后续要说什么出来……
“但再到后面，你居家锻炼康复的效果就会指数般地下滑，这已经有端倪了，你不得不承认的。休学最多两年，你准大二就申请了，意思是你如果不肄业的话，你还是会遇见你的那些同学，你的前女友。不过你提出再休学一年，我表示同意的理由之一，其实也是因为你公公……”
“我还谢谢你一下，你大公公这次过世，我们也想着等过了这个夏天，天气没那么热了，带着你外公到医院，也做个全面检查。我是你妈，同时也是你外公的大女儿，查出来没有很大问题，我也能安心跟你去锡市，像你刚才那位同学，说话那么礼貌、客气，没见过你外公外婆，还知道向他们问声好，你呢？从小到大在两边老人的庇护下长大，虽然对他们也很亲善，但别到那时，到了像你邓小弟难同类的过时，你有后悔没跟老人家说的话、做的事，那就是翻倍程度还不止的难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