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琛哥大概是注意到我没有马上回应，刚才也闭眼稍稍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还挺明显的，于是就摇头摆手，“对不起，没考虑到很多，如果是还没确定，或者不想回答，完全可以不说的，影响到镜水心情了，不好意思……”
我是苦笑着摇摇头：“没事，别把责任都往……都怪到自己头上，迟早的事……迟早都会知道的，我再想瞒……也没用。”我想了想，整理一下思路、情绪，确认了我要从江南大学那儿退学的决定。理由当然我也挑了几个，尽量心态平和地说出来了：怕真正见到不算熟络的大学同学，怕见到已经成为别人女朋友的黄思语，生活上会出现种种麻烦，以及最近，似乎命中注定的不同年份同一月日，我因呼吸性碱中毒被爸妈送到二附院。
“？！”听到我说前几项理由，琛哥神色平静，似乎是都在理解范围之内，但到了最后一个……瞪大双眼，嘴巴微张，一脸“信几拉乃”的亚子，过几秒才出声：“你不是在逗我吧，轩哥？这时间……也太凑巧了吧？虽然看你现在这状态，肯定是没有大问题，但呼吸性碱中毒……我还真没听说过，什么病症啊？当时情况严不严重？”
我是直接度娘一下，把手机给琛哥看看，指了指第一栏就提到的“中枢神经系统疾病”，通气过度导致呼吸性碱中毒。乍一听名字是有点玄乎，我也笑着跟琛哥说：在家吃饭没一半呢，意识突然僵住，个人时间似乎被调慢速，然后从椅子侧面摔下地，当时确实把爸妈吓得不轻。而老爸把我开车送到二附院的急诊，医护人员给我的“治疗”也是挺简单的，插管接线输液一样不必，只给我一个硬纸袋子，叫我套在口鼻处呼吸……
然后琛哥再次表露出懵逼神情，我也挺逗乐的，二次点开度娘，刚才对“呼吸性碱中毒”的解释，里面也说了急性期的治疗措施，就是拿纸袋罩着口鼻呼吸。我当时是既没有发热症状，虽然医生判断我呼吸性碱中毒的依据是我偏瘫，之前有脑部肿瘤，但也没有做任何具体的数据采集检查，所以也就不能乱用药物。后面情况也没有继续恶化了，休息一会就从医院回家，而这次不大不小的突发事件，回头来想，也是我决定退学压上的最后一块砝码，时间的偏凑巧也是我妈一口应下，没有再向我劝说、希望我内心坚强，把余下三年大学读完的一大理由吧。
“人没事就是相对再好不过的结果了。”琛哥侧身轻拥一下我，拍拍我后背，“事情都是有至少两面可讲的，以你的性格、成年之前人生经历，可能会有对你自己的懊恼、自责，陷入想不通、自己走不出来的怪圈：为什么这段时间这么长，自己还是没有积攒好足够的勇气、各方面的能力去直面偏瘫复学的挑战？现在再谈，虽然有点马后炮，事后诸葛亮的意思，但这次……是叫呼吸性碱中毒？跟两年前启轩那次脑血管瘤破裂出血多少是有后遗症联系的，万一真复学，在外地的时候再突发这个症状，搞不好情况还更糟，那选择退学，虽然有遗憾，但是出于安全考虑，保守打算，还是不能否定你们的做法的。”
“谢谢，琛哥，真幸运……我能有你这个…这样的老友，在低谷时愿意扶……拉我一把，未来可能……还可能不止一把。”
“Emm，镜水啊，这种时候就不说那些煽情的话了，在我印象里你好像性取向挺正的啊！我虽然在同学们的视角下，是喜欢开点基情的玩笑，但本人还是喜欢漂亮萌妹纸的，你突然说一些……感**彩挺重的台词，你的说话语气也还没有因为偏瘫的原因，完全淡化，就显得章启轩真的能接受基情？！搞得我挺方的啊……”
“那不能全怪我吧？”我手一摊，嘴角一撇，“以前是你……你在我们面前，表现出gaygay…基佬的亚子，这就相当于……是吧？无形间，给我留了一条、一条可以依靠的肩膀。”
“现在我是虚弱……处在虚弱期的人，你隔三差五……也许说得频率有、夸张，但…这的确，你甚至比一些我的远亲，还来看望我看得频繁。”我略微低头，也不知琛哥能不能看到我脸上的酸涩神情，“我当然感动，这份感情……我是不仅要铭记在心，更、更要努力向你表…表达出来的，你以前对我们皮，现在又……又断开同样，但反向的路，琛哥，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公不公平我倒真不清楚，只是刚才，你说‘表达’，中间还停顿一下，把我吓得不轻好吧？”我和琛哥也不是那种思想很纯洁的人，他这么一说，我也能秒懂什么意思，两人“嘿嘿”——发出不厚道的笑声，也不用解释得很透彻，那种尽管血脉不相连，但关键时刻依旧能做到心有灵犀，相通不用言语过多解释的默契感，那是一种……不好具体描述，但也不必去说明的幸福、充实感，我俩也没有继续往这个方向去深挖，又转回学校的一些事情：国外大学的区别，以前中学时期我们的回忆……对我来说，能聊到的就是日常千篇一律的康复锻炼、码字、追番、打农药。而琛哥啊……虽然还在读书期间，但言谈当中已经显露出一些：他愿意到社会上去打拼、要努努力争上进的意思了。
“镜水你写轻小说，哪怕只是写网文，写二次元世界的，不是像一些文坛大家那样，出版销售之前就一直埋头苦干，真正完本了就能一炮而红……我们在wx上私聊时也说到过，你在刚成年、该和我们一样享受青春幸福时光的时候，遭遇到这种打击，那种落差感带去的绝望，居然都没有把你打倒，相反，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你能有决心退学的同时，还不是在家葛优瘫，有份自己想去做的事情，哪怕给到你的物质回报也不多，我就已经够佩服你了。”
“还有打亡者……你无论是自己一个人打，还是跟肖宇航他们，跟我们组排娱乐，那也毕竟是排位，不是匹配的纯娱乐。你一只手都能打到星耀，而且很长时间不会大幅度段位波动，已经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你很厉害了。”杜方琛说话的语气充满真诚，“你在第一次打上星耀段位，而且不是隔很久才玩一局，只是为了保成绩，我也不知道你在写轻小说……我当时都有那种想法，推荐你去当个新人游戏主播，单手操作，打上星耀，争上王者，估计能为争到不少流量……”
“但马上一想，我不确定你是要返校还是退学，加上现在网络直播环境不好，你偏瘫的身体状况，黑粉甚至路人出言嘲讽你，你就算不开口反驳，内心也是难受的，更别说你现在还说话有结巴呢，那更让他们嘲笑你……我就没跟你提这些建议。果然还是自己了解自己啊，我就在旁边给镜水大佬加油助威就行，嘿嘿。”
嘛，虽然刚才琛哥说的那些话，多少带点刺激性，但我知道：琛哥不是那种装憨言语暗中伤人自尊，然后背后偷乐暗爽的人，他知道没有意义。所以我也就选择性地听，和他一起聊、笑，拿吃的招待他……大概下午四点一刻，琛哥陪我度过了半个下午多一点的时间，临走前，我还出言挽留他一下的，没想到琛哥的拒绝还挺有社交技术的，让我有点哭笑不得。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你们家吃饭比我家早，你母上大人下午不在家，是在小区里跟牌友搓麻吧？万一我没有在你爸妈回家之前开溜，挽留我同你们一起吃晚饭的概率就会大大提升，搞不好还是到外面饭店吃饭……”琛哥挺自信地撇撇嘴角，“你腿脚不方便，本来就是一个麻烦，何况我一个晚辈，让你爸妈请客吃饭，怎么说也不合适，我蹭你一盒冰淇淋就够了。等镜水在菠萝包，在网文圈有了红火的时候，请我恰饭，我肯定应声。现在就回家吃自家的饭菜，我家还离市中心，老城区挺远的呢……”
我在网文圈出名？以我的更新效率，现有成绩，配上我自己中途弃坑的话，内心会产生极大的羞耻感和抗拒感，我要火起来，最快也得等个三五年。当然这话是不会跟琛哥吐槽的……送别了琛哥，晚上在家跟爸妈吃饭时，就有这方面的话题可聊了。老爸的一句话我也打心里认可：“未来都是有不确定性在的，而且还是概率有大有小的，能在你低谷期仍愿意接受、陪伴，甚至是保护你，你就一定不能忘恩负义、随随便便忘记他们对你的好。现在是能力有限，甚至被生活状态压缩，可能只能线上通过言语交流，表达自己的一份感谢的情绪；但万一，命运又给了你这样的机会，让你从偏瘫重回四肢健全的生活，你一定要往他们身边靠拢，想方设法地去报答他们，明白吗？”
我神色认真，幅度不小、速度也挺慢地点了两下头——这我肯定不会忘的，否则镜水的平静、淡定，实际上真就是无情无义的狼心狗肺了，我是铁不会干这种事情的。要想在将来报答他们，给他们帮助，那就得提升自己，而自己也不够勇敢地主动放弃了“读大学”，这个很多人选择提升自我的大流路径……八月夏日炎炎，除了琛哥还有黛玉他们来家看望我，我也跟他们算是提前确认了退学的决定，并没有与他们讨论我未来，除了写网文之外，还能有什么赚取收入的渠道。
一来这时候问这种问题，显得我有贪财急功的欲念，二来没有经过自己的思考、实践，一上来就由别人替我做主、选定，不像我的作风——两者都是容易让自己成为傀儡一方的，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能力，我是肯定拒绝的。时间分秒流逝，紧张感肯定要有，但现在多了“呼吸性碱中毒”这个不大不小的隐患，我就要在更稳的基础上，再想：还有什么是我能学着做，做好，然后挣钱的“项目”？需要不短的时间，也是能理解的吧？这样宅在家里吹空调，舒舒服服，对我似乎是每天的复制粘贴，所以不怎么注意地，就要到九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