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床不大，也谈不上有多舒服，但对于尚在旅途中的布兰登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吹熄灯火，打算早早就寝。旅行是很令人疲劳的，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被颠簸和尘埃磨去体力。
维吉尼娅早已躺在床上睡去，透过蒙眬的帷帐，能看到她娇小的身躯缩在床铺的一角——这是她的习惯。游民街的生活令她无法舒展身体，只有狭小的缝隙能够安身。
他轻轻掀起帐帘，蹑手蹑脚地爬上床，生怕惊动了女孩儿。但木质的床板不争气地发出“嘎吱”声。
维吉尼娅一下睁开眼睛，伸手抓住布兰登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一把握住脖子上的那枚挂饰。
女孩儿的眼中露出异常的恐惧，但当她看清布兰登的脸后，异样的色彩渐渐从眼中褪去，但她的手依然扣着他的手腕不放。
“没事，没事……乖……”布兰登抚摸着女孩儿脑后的长发。柔顺的发丝一滑到底。
维吉尼娅咕哝一声，用脸蹭了蹭布兰登的手，又像个小猫一样缩紧身体，沉沉睡去。
当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后，布兰登眯眼注视着床上的小女孩儿。
沉睡的维吉尼娅就像人偶，一动不动，脸上凝固着恬静安详的表情。
布兰登也知道，自己即便对她做任何事，她都不会反抗。
她是我的……
年轻的商人将手移向女孩儿的脸颊，拂去几根散落的发丝。指尖滑过她的长睫毛，轻轻刮过小巧的鼻尖，最后慢慢移向那湿润的嘴唇……
女孩儿忽然叼住他的手指。布兰登吃了一惊，但理智控制住本能，他没有将手抽回来。
维吉尼娅嘟起双唇，轻轻**他的手指，如同新生的婴儿。
“妈妈……”她用模糊的声音嘟哝着。
放任她**自己的指尖，女孩儿柔软的嘴唇与自己身体上触觉最敏感的部分接触着，这让布兰登体验到前所未有的感觉，奇妙而新鲜，而且还非常舒服。
他靠着床架，静静享受这微妙的时刻。
这时，房门被敲响。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清晰。
不用说，肯定是安德鲁斯。
布兰登小心翼翼地应答了一声：“进来吧。”
魁梧的车夫推门走进来，扫了一眼半撩的帷帐，微微皱起眉头。但这一动作很快被黑暗隐去，没被其他人看到。
布兰登挑了挑眉毛，对深夜来访的车夫有少许的不满，但信任让他很快冷静下来，用和平时无异的语气询问：“什么事？后面的车队出了什么岔子？”
“不，是来自‘公馆’的消息。”安德鲁斯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回答，“就在凉台。”
布兰登抽回手指，维吉尼娅因为他的动作忽然惊醒，惊讶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没事，睡吧。”布兰登轻声安抚，“我要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女孩儿乖巧地点点头，又重新睡下。真是听话得过分。
商人换回冷静沉稳的表情，随手抓起一旁的衣服，向门外走去。
安德鲁斯看了一眼帐中的小女孩，微微摇头，然后跟在主人的身后离开房间，并顺手掩上房门。
穿过漆黑的走廊，两旁的房门紧闭。
两人来到二楼的凉台，虽然夜风的吹拂非常舒服，但没人会在这种时候乘凉——旅途还有很长，所有人都在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次日的旅程。
木围栏被风雨洗刷，呈现出半朽的姿态，地板上有几处颜色不同的木板，应该是最近才换上的。
布兰登看了看周围，并没发现信使的踪影。
“在哪儿？”他回身问车夫。
车夫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天上。
一只小鸟在半空中盘旋着，在白月的光照下反射出明亮的金属光泽。
“这就是公馆的‘信使’么……”布兰登眯起眼睛，“看来我们的小宝贝儿很受重视嘛。”
侦测到目标出现，那只小鸟忽然猛扑而下，如同一道银色的光箭，瞬间悬停在布兰登脸前两尺处。
布兰登甚至能看到这只小鸟外壳之间的连接缝隙——数个散热扇正喷出的细小的火星。
要说这是只小鸟也许并不大合适：这台小巧的人形虽然并不具有类人生物的结构，但也不像小鸟一样拥有翅膀。说起来反而更像一尾在空中游荡的鱼。
人形修长的身体上刺着数根长钉，流淌着蓝色光芒的纹路遍布长钉的表面，细长而分节的尾巴快速摆动，使它能自在地在天际游动。银色的身躯上，随处可见精巧的转动结构与细密的连接点，飞速旋转的散热扇将内部产生的能量废渣排出，在夜晚的黑暗衬托下，能看到清晰的红色光粉。
毫无疑问，这是公馆最高级的产品之一！
“‘信巢’的使者，请问有何贵干？”布兰登将衣服扣好，防止夜风侵蚀自己并不强壮的身体，并注视着信使人形的外壳，寻找传递信息的部分。
他曾经听说过这种专门用于快速信息传递的人形，但详细的技术信息却始终未得一见，现在以这种方式见面，布兰登确实有些难以言表的激动。
但作为一个商人，他不能将激动表现出来，否则将会在对话中处于下风——绝对不能把人形当成死板的机械，它们中的不少，都拥有不输于人的智能。
信使身上的指示灯不断闪烁，发出细小的提示音。
它在空中摇摆一下，两根探针竖起，不断跳跃的光波构成一行文字：“阿托斯的布兰登?沃里克”
布兰登皱了皱眉，阿托斯的领主早已不是他们家，看来人形并没有获得确切的信息。
光波向上摆动一下，很快化为凌乱的电波消失了，探针之间出现另一个文字：“？”
“我是布兰登?沃里克，商人沃里克。”布兰登强调。
“信息更正完成”。指示灯闪烁一下，信使再次刷出一排字：“商人布兰登?沃里克，您的信件，请查收。”
接着，信使的身体前端伸出两根触须，绕成一个环状，大约能允许插入一根人类手指。
显示的信息此时再度变化：“请进行身份验证”
布兰登迟疑了一下。
大概是感觉到对方的迟疑，信使再度显示出新的信息：“请将手指穿过这个环”
信使前端的触须向前伸了伸，表示这就是需要验证的部分。
年轻的商人犹豫了一下。对于“公馆”的技术，他了解的并不多，但拥有制造出“人形”的实力，他完全不清楚自己伸出的手指能给对方提供多少他不想透露的信息。
信使悬浮在他面前，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
最终，他伸出手来，将食指穿过细小的圆环。
一道蓝光扫过手指，信使显示的信息再度变化：“验证完成，商人布兰登?沃里克确认。以下是您的信息：
“妾身是人形公馆的代表赛莉娅。由于您所携带的随行队伍中可能存在会危害公馆技术安全的人员，因此妾身希望您能稍做停留，并等待妾身与您联系。妾身将在三个太阳日内赶到您此时所处的地区，并与您商讨合作事宜。以上。”
信息消失了，光波化为无数蓝色的光粉。
“就这么多？”布兰登摸着下巴，等待信使的下一步反应。但那条银色的飞鱼没有再显示任何信息，而是将身上的几盏指示灯轮流点亮，随后翻身向高空游去。
它在空中盘旋两圈，接着，有数个银色的光点从周围会聚过来——都是和它一样型号的人形机器。
“看来为了寻找我的位置，出动了不少‘信使’呢。”布兰登转身往驿站内走，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安德鲁斯解释，“不过这信使也太冷淡了些，难怪到现在也没能抢下魔法师古塔‘妖精速递’的生意。果然公馆的家伙在做生意的方面很不在行啊。”
安德鲁斯跟在主人的身后，没有接话，就像魔像般一言不发，静静地护卫着主人。
布兰登也没再继续发表自己的高谈阔论，而是踏着略显轻快的步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信使的出现确认了他的猜测——维吉尼娅果然和人形有关，而且甚至可能拥有非常高的商业价值，或许能一举打破公馆至今为止努力经营的垄断生意，让人形市场完全颠覆。
而他，布兰登?沃里克，此时就掌握着这一切的关键！
这把钥匙，我绝对不会放弃，无论对手是谁！
“我们会在这里停留一阵子。”布兰登对安德鲁斯说。
当然，他是老板，随从不可能反对他的决议。但从身后脚步声的变化中，年轻的商人已经感觉到，自己忠实的仆人正在隐藏自己的不满。
他转过身，在黑夜中打量高大的车夫。
车夫注意到了主人的动作，但依然只是低着头，没有回应的打算。
布兰登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我想等后续车队到来……”
魁梧的车夫忽然挺直身体，直视自己侍奉了多年的主人。他紧锁的眉头说明，对主人的这个决议依然存有不满。
就听他压低声音问：“为什么需要那么多人手？”
“当然是为了好好保护我们的小公主。”
漆黑的走廊上没有任何的照明设备，他们的影子就像幽灵一样，隐没在暗夜之中。
“安德鲁斯。”
“是的，少爷。”魁梧的车夫压低声音应道。
“你有什么不满吗？”布兰登转过身，即使是在黑暗中，他的双眼似乎也能穿透一切，直视安德鲁斯的内心。
“是的，少爷。”沉默了一下，最终车夫还是低声问，“您今晚也要和那个女孩儿一起睡吗？”
“那当然，有什么不妥吗？她可是我的东西。”年轻的商人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
对于忠仆的反应，他感到少许的惊讶。为什么他会在这件事情上感到不满呢？难道是因为自己和一个卑贱的女孩儿在一起的缘故？
“她可是一个女孩子啊……”
“三个月前，我拒绝波林家那桩亲事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的。”
安德鲁斯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打开房门：
——那是他的房间。
头一次，忠诚的仆从在主人下达指令前就擅自离开，将自己年轻的主人留在漆黑的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