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4/God only knows]
“抱歉，打扰了……”
用食指第二关节轻轻扣响白色的房门，房间里传来“请进”的柔弱话语，出木衫轻轻推门走进了病房。
午后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倾斜而下，四面是雪白的墙壁，房间中央的床上少女正靠在由机械撑起的床背上，带着微笑迎接着这位到来的客人。
“你好……Tomo酱，呃，或许该叫友子小姐吧？”出木衫一只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警官证，另一手则提着探病的布丁篮，“我是出木衫刑警，怎么说呢，我们之前应该见过一面，有印象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不过我每天见过的人太多了，记混了也说不定呢~”友子所表现出的警惕感消失，舒展开眉头笑着说道，笑容融化在白金色光线中显得格外动人，“啊，还带布丁来了呢！”
“哦？这个啊。”出木衫轻轻将病房的房门阖上，提起右手所持的布丁篮，轻声说道，“这是友子小姐你所代言的布丁产品吧，非常抱歉哦我因为不是友子小姐的粉丝，所以不知道友子小姐到底喜欢什么，只是昨天看到电视上看到友子小姐你代言了这款布丁，想必自己也应该比较喜欢吧，就顺手带过来了……” “嗯嗯，非常喜欢的说，谢谢刑警先生了。”友子温柔地眯起眼睛，露出开心明亮的笑脸，但额头上所缠绕的绷带却又和这微笑格格不入。
“呃……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出木衫将布丁篮放在床头，关切地问。
“医生说我身体没什么大碍，头部所受的也只是轻伤，只是出血稍微有点多，会留点疤痕……这虽然是个问题，但用刘海遮住就行啦，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她又嘻嘻地笑了起来，但这笑容却有些勉强，“而且不需要多久就可以出院了，这次案件的犯人也已经死亡了……以后也不用担心走在路上再被袭击了。”
“那真是太好了……”出木衫站在窗边的位置，看着坐在床上的这位少女，窗外的风轻轻打在他的脸上，有些寒冷。
两人大概就像这样沉默了几秒钟，出木衫将视线瞥向窗外的街景，而友子则低头玩弄着手指。
“我可以现在就吃布丁吗？”忽然友子抬起头，很是兴奋地询问道。
“哦，嗯，当然可以。”
“哇，太好了的说~！已经好久没吃了！”
兴致冲冲地拆开包装，友子首先将一个粉色的布丁递给出木衫：“呐，这是你的，谢谢你来看望我！”
“谢谢……”出木衫轻轻地说着，接过布丁和塑料勺子，拉开盖子准备开吃。
草莓果汁的酸甜与果冻的润滑感在舌尖扩散开来，很久没吃此等零食的出木衫因为美味而闭上了眼睛。
“噫~~好吃！”
再度睁开眼，发现友子一脸幸福地用塑料勺子将布丁送入嘴中。
“所以只要每次吃到这个布丁，就会有一种‘活着真好’的感觉啊……”友子陶醉地吃着布丁，就像是在出演美食节目的主持人一般自顾自地说着，“心里好像沉浸在暖和的冬日阳光之下，身体也因为被诱惑而微微发抖，大脑里充满着名为‘幸福’的因子……”
而在表现出如此幸福的少女身边，出木衫却一脸严肃地站着。
也许对于“幸福是什么”这样的问题，此刻的他根本不会去考虑；也许眼前的这位少女真的认为他是来单纯的探病，或是只是装作不在乎而已，因为案子即将在今天终结，所有的一切会随着结案报告而被淹没于黑暗的时间之中——但是，即使时间所剩无几，自己手上的筹码基本等于没有，有些话对于他来说，是不说不行的。
所以出木杉才会在这个敞亮的病房里，在这个本该宁静的午后，与‘幸福’的她见面。
“友子小姐现在有没有空呢……”出木衫收起紧绷的脸，转化为比轻松的微笑，“我想和友子小姐谈谈……呃，或许不是以刑警的身份，而是以，唔，怎么说呢……偶然在路上遇到的，刚好能够聊得起来的陌生人的身份吧……”
“刑警先生说话也是很奇怪呢，不过无所谓啦……要坐的话就随便坐了。”咽下一口布丁，友子用清澈的眼睛看着出木衫，并没有很为难的样子，“我现在也算是无聊的很呢~唔，反正也就是不要吧您当做刑警是吧？”
“嗯嗯，就是这样。所以不要有任何拘束……”
“虽然我们之前才见过一次面，不过也无所谓啦~”
“那么，我先讲讲关于，北岛君的故事吧……”出木衫提到北岛这个名字的时候，友子稍稍皱了皱眉头，但随即掩饰了自己细微表情的变化，“我在他的房间里看到了，他与你的一张合照，那么友子小姐之前，就是在第一次袭击事件之前，是否对北岛这个人有印象？”
“印象……”友子微微颔首，思索了一会后看向出木衫，“感觉是没什么印象吧……虽说有合照，但是呢，我和很多粉丝都有过合照呢，记不起来也理所当然吧。”
“嗯，这样也是很有可能的。”出木衫点了点头，“虽然我之前怀疑袭击你的人有什么更为深刻的理由……但我终究无法找到更深一层的原因，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也不太愿意去深究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犯人已经死了，带走了他所能带走的一切秘密与回忆，活着的人也许根本就没有愿意去留意他的——我们或者都这样想吧，但是当事人本身的想法有可能是有所不同的。”
“……有所不同？”露出困惑神情的友子放下了手中的布丁。
“如果不把自己代入到当时的情境就不会明白吧……反正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没有任何根据的脑补，所以呢……”出木衫说得不是很干脆，眼神也飘忽不定，“友子小姐，不管我说什么，你也不要太当真了，就当是在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呃，好的。”
窗外响起汽车告诉驶过留下的余音，然后房间再度回归寂静……
“为什么北岛会自杀呢？我觉得我们得首先解决一个问题——袭击友子小姐你的犯人，究竟是不是北岛君……”
“当、当然是的啦……！”友子变得有些亢奋，声音也不自觉地从嗓子里漏出来。
“呃……啧。唉……”出木衫重重地叹了口气，双手放在膝盖上，端着坐在探望用的椅子，目光里显得毫无光彩，淡淡地说着，“现在经过仔细想来发现的确是这样没错。但一开始我和当时的检察官江上都认为不是，因为……呃，怎么说呢，北岛他可能演技太棒了吧——通过‘暴力审讯’这一点向我们博取同情，然后虽然是自己做了的，但当时实在是证据不足，所以检察官就决定不起诉北岛……啧，这是我们的判断失误，但这并不是检察官的错……”
“误判竟然不是检察官的错吗？”
“因为警方提供的证据并不充分，而且存在逼供的嫌疑；而且因为这件事与友子小姐你有着直接的关系，想必新闻媒体也不会错过这个大捞一笔的机会，如果起诉的话在法庭上扯上‘暴力审讯’这件事警方也会比较头疼，所以江上检察官应该是经过综合考虑之后才给出的结论吧。”出木衫平淡如水地解释说，友子坐在一旁也很是认真地听着，“但后来的事态发展真的是超乎了我们的想象……以至于到现在，第二次袭击的犯人是不是北岛我都不清楚；我甚至都不知道第二次袭击事件犯人的特征，完全被二系的人封锁了消息，就单单被派去干无聊的事——友子小姐你应该只对片冈刑警说过吧，而他也应该有叮嘱你，要留心我这个人物的存在吧？”
出木衫用灰暗的声音问道，然后试图将语调放温柔：“呃，那个，不用太过于担心，我这不是在问话，所以你完全可以不回答我的问题的。你可以选择相信能够保护你，让你不受任何伤害的片冈刑警；同样你可以选择继续听我这个连粉丝都算不上的陌生人说着奇怪的话……”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友子，一脸忧郁地看着出木衫。
“既然主动有问题，真是稀罕啊。说吧……”
“刑警先生是怎么确定北岛是第一次袭击我的犯人的……？”友子有些动摇地说着，“之前您和检察官不是不相信我的证词吗？”
“啊……谈不上不相信。只是因为单凭友子小姐你的描述是不能确定犯人是北岛的。检查官起诉需要更加确凿的证据……而且拘留期限也快过了嘛。
“虽然决定起诉之后可以得到28天的再调查时间，但某种意义上说被起诉人的人生轨迹就已经随着检察官一个微小的举动而改变了，江上检察官也一定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才很小心谨慎吧——就算最后在法庭上起诉被驳回，这也足够成为被起诉人一生的污点了。”
“这样啊……那么为什么能确定北岛是犯人吗？之前你们不是一致认为北岛是无辜的啊……”友子问，“是发现了什么证据吗？”
“嗯，怎么说呢，因为没有找到不在场证明，但应该是发现了北岛‘想要制造不在场证明’的迹象。”出木衫微笑着应答说，“我自己打探了一下北岛的邻居，有一位每天都早出晚归的上班族女性很令我在意。她说她每天大概工作到很晚，十点钟才能下班，而到家门口的时间应该是十点半左右——这个时间很巧不是吗？恰好跟友子小姐你前两次遭到袭击的时间重合诶。”
“她当时看到北岛在家了吗……呃，不对，看到了话就就是不在场证明了。那应该是没有看到北岛在家吧，那北岛的不在场证明不就不攻自破吗！？为什么会放走北岛啊？”友子猛然挪了挪身子，紧盯着出木衫的眼睛。
“等等，别激动……”出木衫张开手苦笑着说，“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啊……抱歉。”注意到自己失态后，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动到原位，音调了降低了不少，“那警方当时为什么没有调查啊，应该调查了邻居才对的说……？”
“是她当时那一晚根本就没有去上班。”出木衫说，“那一天本该是归她上班的，但因为临时的事故而请了假待在家，所以她当晚根本没有出门。根据我的询问，那位女性和北岛也还算认识，北岛似乎也应该清楚那位女性每天的上下班日常——每天十点半左右会路过自己房间的窗户——我想，这应该也是北岛选择十点半这个时间去袭击你的原因吧。”
“@_@……”
“好吧，看起来你一脸很迷的样子。”出木衫咬咬牙，组织了下语言解释说，“假如你晚上十点半回家，看见走廊里都是黑的，就一扇窗户里面亮着灯，你走过那扇窗户的时候会不会下意识的往窗户里面看一眼？”
“嗯，应该会吧。”
“那么假如你看到的窗户里窗帘被拉上，但可以感受到电视机是开着的，且电视机前有一个坐着的人影。你是不是也会下意识地认为房间里有人，而且那个人就是房间的主人？”
“……你是说，北岛找了找了其他人来替代他坐在他的房间里？然后准备借那名女性来完成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友子不是很有把握地猜想着，还不时撩动着自己披在肩上的长发。
“有那个可能。只是你猜想有人替代北岛的那点可能性很小……”出木衫一副认真样子地说，“首先是……我觉得设定为死宅且有些病态的北岛应该不会有这种朋友，就算有的话也不可能没有进入警方的调查圈。第二是，北岛应该忽视了一点，那就是他所住的公寓墙壁的隔音效果十分差劲，说话声、电视声之类的在隔壁白天都能听得见，更何况是已经是深夜的时候——根据北岛的证词，他当时在晚上十点半左右看的是《魔禁III》的电视直播，一部动画第一集如果不是特别篇的话算广告顶多半个小时。然后根据证词他看完就应该睡觉了才对——但是，住在他家隔壁的某个小女孩，可能是因为太小了吧当初警方并没有询问——我今天想着那样一种可能性，从她那得到一条重要线索，就是当天晚上电视开到了很晚，声音甚至吵得她睡不着觉，大概十二点钟她才入睡，那时电视依然再播放。”
“这一点，就与北岛的证词相悖了啊……”友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此外也证明了你的猜想有点问题。当时房间里应该没有人，而是用了人体模型之类的作为代替吧？反正如果窗帘拉上的话，只要由黑影在是人都会认为是房间的主人北岛在那看电视的……”
——对于“充♂气♂娃♂娃”这个词百般考虑后还是换成“人体模型”比较好，出木衫此时心理如是想着。
“这样的话也就能解释电视为何迟迟没有关闭的问题——换句话说，北岛的证词不成立，他当时根本没有在房间，而他企图制造不在场证明，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第一次袭击的犯人，就是北岛……”
“……”
“……”
房间里被冷峻的沉默所占据，两个人无言地看着彼此。
“总感觉，好厉害呢。”先开口的是友子，“用一点线索就可以推理到这种程度，不愧是当今优秀的精英人才啊……”
“嘛，这一切都只是猜想罢了，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能够证明。”出木衫轻轻歪着头，笑容浮现在阳光下，“但第二次袭击可没这么简单了，我到现在都无法证明北岛当时所在的地点究竟是否按他证词所说的，在南区活动。不能验证的话，或者知道北岛撒谎了的话，那么他将会是最大嫌疑人；但如果能够验证的话，北岛的嫌疑将会马上洗清……而友子小姐你所发表的‘北岛是犯人’的声明，恐怕也得改改了……”
“你想表达的是，我说错了吗？”友子的表情霎时阴暗下来。
“没啊。我只是将两种情况都说明了而已。”出木衫照旧说了下去，“毕竟关于第二次袭击，我只是大概了解个当时的情况，剩下的信息一概不知……只知道看了推特上的内容，友子小姐你好像很确定犯人是北岛君呢，所以片冈刑警他们才会这么努力地搜捕北岛啊。”
“……”友子用冷冷地眼神看着出木衫，接着她用一只手拉开被子，露出雪白的脚，站起身缓慢地挪下床，穿上医院的棉拖鞋，“我去趟洗手间……”
“啧。”
出木衫似乎是故意想让友子听到般咂了咂舌。这时走廊里传来了若隐若现的喧闹声，“不行——一般粉丝现在不允许探望——！”
“拜托……就让我们进去……”
“唔……”走到门口准备拧动门把手的友子停了下来，“
“看来有粉丝急切地想要见到友子小姐你呢~”出木衫像是幸灾乐祸似的笑道。
“还是等下再去吧。”很干脆地回到床上，友子重新盖上白色的被子，很尴尬地玩着手指。
“诶，好像不小心惹友子小姐不高兴了。”出木衫看着踌躇的友子，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那就先不谈这事，换点别的话题好了嘛~不过友子小姐作为偶像，歌唱的也好，舞跳得也棒，会卖萌会画画，还没有耍大牌，肯接纳我这个陌生人的访客也是令我很感动的说~！”
“……”友子的胸口像是被透明的丝线捆绑着，被勒紧，散发着微微的疼痛，“我只是无聊，没有事做而已。”
“唔，既然说到偶像的话，我也来谈谈我自己的偶像吧。”出木衫像是回忆起宝贵的事情一般微微仰起脑袋，微笑就像是夏天早晨的雾气，笼罩着淡淡的哀愁，“其实也谈不上偶像吧，只是一个我很尊敬与向往的人……”
友子保持着冰冷的表情，在床上稍微挪了挪身子，目光依然落在自己纤细的手指上。
“她应该算我的同事吧，虽然这样叫起来搞得我们刑警跟个上班族似的。我们在好几年前开始就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她一直比我优秀，属于我的，呃，人生导师之类的角色吧……”
但不知为何，我并不会因为她比我优秀就嫉妒她，相反是一种羡慕与尊敬……
总觉得在和她在一起发生过许许多多的事，但每一次都是她最后拯救了大局，而我基本上什么事都没做。我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真好，有着如此才能与意志力的她真是天才，在我心中基本算得上是完美的存在……所以才说偶像啦，毕竟是NO.1嘛，哈哈……也是好久没有用这个称谓调侃她了——记得每一次我这样一说她总是会噘着嘴一脸不高兴，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
作为刑警的她保护了很多人，也无数次地保护了我……或许惰性就这样形成了吧，当一次她真正需要我保护的时候，我却深深地伤害了她——伤害了那个我心中的完美存在。肉体也是，心灵恐怕也是吧……
有的人用似乎要将我心脏切碎的目光看着我。
有的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满脸微笑地看着我。
有的人只是走一下程序，满不在乎地看着我。
他们都在看着我，用不同的目光看着我，似乎要将我切割粉碎。
如果所有人都是第一种也好啊……
我自己也是心里知晓自己所犯的不可挽回的错误的。
而他们也很坦诚地对待我。
反过来我也很尝试很坦诚地对待他们。
他们让我阐述我这样做的理由。
但我知道这没有用，不管我怎么说明，恨着我的人依然会恨着我，人最深刻的情感不就是憎恨吗？当憎恨的种子在心田萌生、发芽，想要将它连根除掉简直是异想天开。
所以每次他们用冰山般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面对那强烈的视线我整个人就像被束缚似的无助。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请原谅我……”
我很想这样回答，努力蠕动着唇舌，但是却发不出声音。
这虚伪的道歉究竟是说给谁听的呢？
如果连自己都不能原谅的话，我还能乞求谁的原谅呢？
如果连他们都原谅我的话，我该怎么办呢？我继续活下去是为了什么呢？
所以说我只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一副“这种小事，其实也没什么了啦”的乐观态度去应付他们。看到我这样的表情他们一定会更加憎恨我吧，毕竟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导致了她的受伤，导致她现在依旧没有醒来，没有其他人需要背负这个责任，只要我一个人就行了。这样我就能活下去了吧……
因为我虽然对不起很多人，我可以对他们孜孜不倦地、没日没夜地说着“对不起”、“请原谅我”、“我错了……”的言语，但沉睡的她却看不见我，听不见我的声音。
所以我必须等下去啊。
我要等她醒来。
编制出最诚挚地话语向她道歉，渴求得到她的原谅。
不知道这样的等待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而且在等待期间将会受更多的人责备，冷漠相待……
这很痛苦的啊，这一点也不轻松啊。虽然当偶像也挺辛苦的，虽然当刑警也很辛苦地，但不用这样等待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的日子啊。
而且我的内心也是充斥着矛盾——我一方面期待着她的醒来，一方面也希望她永远不要醒来。
她醒来后我才有机会得到她的原谅，得到救赎。也许我和她还能够继续一起走下去，就向以往一样，日日重复毫无新意的孤独的日子。
但是醒来后，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她近乎透明的双眸，甜蜜而又冰冷的微笑，没有被修剪的长指甲，轻轻掐紧了我的脖子——我是没有办法反抗的。
醒来后，她将继续面对这个世界的黑暗。
这太残酷了，不是吗？
明明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做着美梦的，却因为某人的心愿而醒来。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
其他人也有错……？为什么支援没有及时到来？为什么要救市民？
啊啊啊。
这些都无所谓啦。
反正都是我的错就行了。
这样其他人就不会背负些什么了。
黑暗让一个人来背负就行了。
哈哈……这样教我的人是谁呢？
原来做出这个选择是这么痛苦的事啊……
只有现在的我才能意识到。
但终究是不能回到过去了。
我还活着，背负着一些沉重东西，无法坦诚地活着。
而北岛已经死了，带走了许多。也许他和我并不一样，他已经没有什么牵绊了，他只要道完歉之后就可以平稳地离开了。
——不存在那黑暗中的微光……
哦对了，北岛君想要我对你说“对不起”哦。虽然我都忘了呢。
但我似乎是可以体会北岛的心境的。
那种不被人理解的痛苦。
那种一方面被原谅一方面又被怀疑的痛苦。
这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痛苦。
所以北岛才会选择就此解放吧……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
我觉得北岛虽然曾经有过邪念，但内心也算是个挺纯真的人，至少能和隔壁的女孩玩得很好嘛。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很脆弱吧，才会站在大厦的顶端，眺望着阴沉的天空，对唯一能够诉说烦恼的人说出来自己想对友子小姐你所说的话……
伤害过一次之后，还想再伤害第二次吗？
我的意志是做不到的，北岛就能够做得到吗？
第二次的袭击的犯人，不是北岛……这一点，友子小姐你应该是早就知道的吧？
出木衫毫无表情，空虚地盯着友子的双眼。自己的双眼中似乎有液体在滚动……
平淡而低沉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回荡在整个白色的病房之中。
“据我所知，友子小姐你第二次被袭击时，并不是立刻被伤害，而是伤害未遂，犯人是试图将你拖进街边的小巷的……如果想要袭击你的话，就应该像第一次北岛那样直接袭击才对。我想这应该并不是同一个认的所作所为才对。”
嘴唇颤抖着，出木衫将嘴唇紧紧咬住，呼吸也变得不均匀。
友子只是仰起头，被出木衫的坚毅的目光所禁锢，无法移开。
“还有就是……如果犯人已经死了的话，为什么病房周围还要部署那么多警力，你是在担心还会有人袭击你吗？这样不就表面犯人还没死掉才对吗？他可能依旧在逍遥法外，筹备着下一次的计划，也可能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因此而受伤……这样真的好吗？”
友子的手冰冷而僵硬，肩膀也轻轻颤抖着。
“北岛已经死了，已经不能再说话了。就连道歉的话，想证明自己清白的话，哪怕是一点点的辩解，都说不出口了……”出木衫的声音好像在强忍着叫出来的冲动，包含着剧烈的难过与悲戚，“而我们还活着，即使会给自己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如果不能坦诚相待的话，以后该怎么办啊，一直欺骗下去……这样做的话，只是会被越染越黑啊……现在，只有我们能替他说话了，只有我们能说出真相了，不是吗？”
脸色如同白纸一样，友子的嘴唇也在哆嗦着。
“请说出真相，友子小姐。只有你，能够做到了……”
——也许这也是，你唯一能够做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