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妈在门外坐着，就这样一直巴巴地看着手术室上面的“手术中”的灯，等着它熄灭。小莲这次的手术其实没有什么危险，但是我还是放心不下，甚至没办法在心里面生出“去别处看看吧”的想法。好像我在这门口一直等待着，就能让小莲的手术更加顺利一样。
时间过去的速度我不得而知，在门口的时间好像一闪即逝，又好像过去了不知多少个世纪，我都毫无知觉。心里面满满的都是小莲。小莲手术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麻醉药打上去之后小莲真的会一点儿都不疼吗？小莲手术之后出来会难受吗？
就这样盯着那一盏在一直亮着的“手术灯”指示灯，我和老妈的手握在一起，静静地等着小莲的手术结束。
母子之间不需要什么交流，我们两个这样就已经足以把镇定的情绪传给对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关闭了。
我和老妈几乎是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过了一阵子，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一群护士推着小莲的手术床走了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位负责手术的医生。
“医生，我女儿的手术怎么样？”老妈赶紧走上去问那个正在擦汗的医生。
我则是走到小莲的手术床旁边，看着躺在上面的她。她带着手术帽，一动不动地躺在上面，表情看起来有点呆滞，可能是麻药的效果还没有过去。
看见了我，小莲把有点发直的眼神对着我，然后给了我一个微笑。
小莲的微笑就在我眼前，我之前在椅子上等着的疲惫和紧张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术很成功，一定要记住，在病人的肠胃通气——也就是放屁之前不要给病人吃任何东西，通气之后才可以稍稍喂水，这些细节到时候护士会详细告诉你们的。”医生说道，“不用担心了，最危险的肿瘤已经被切除，接下来就要靠着化疗赶走病人身体里面残余的癌细胞了，保持乐观，病人还是有希望的，年轻人有病有灾都会比年级大的人更容易挺过去。”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老妈不住地对医生鞠躬，医生淡淡地点点头，回到了手术室，可能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
我跟着小莲的手术车一直走，小莲就这样看着我，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容，我甚至都有点怀疑小莲是不是因为麻醉药被打多了而变傻了。不过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这丫头本来就会这样傻傻地笑。
护士们给小莲做了一些手术之后的护理，然后小莲就平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在询问过，小莲已经没事了之后，护士们就离开了病房，留下我和小莲，老妈则是出去处理一些事情了。
“怎么样？伤口疼不疼？”我看着小莲，问道。
“不疼……现在整个肚子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小莲说道，“就好像那里是一块木头一样……”
“那就是你麻药的劲儿还没有过呢。”我笑道，“如果你疼的话，跟我说啊，我看看能不能开一点儿去痛片给你。”
“好！”小莲想点头，不过好像是没有什么力气，所以只是让下巴稍微懂了两下。她的说话声音也很小，毕竟是胃部被开了一刀，而且打了麻药，这个时候小莲要是大声说话我反而会制止她的。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么？”我盯着小莲的眼睛看。小莲的眼睛有点直，麻药的效力应该是也影响到了思维，小莲现在可能真的是天然呆吧。这个状态的小莲可是不容易见到，我如获至宝地盯着小莲看。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呀……”小莲见我一直看她，问道，“我现在感觉很好，就是很想睡觉……然后挺高兴的……因为肚子里面的那个肿瘤都被拿走了……”
“医生说了，你现在身体里面最危险的肿瘤已经被取掉了，所以之后的治疗就不用怕了，只要坚持化疗，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伸手握着小莲的手。小莲的手有些凉，抓起来像一块玉石一样。
“嗯，等我好了，就回去上学，我这次要考一个好成绩……然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小莲痴痴地笑着，“我还要学做饭，我以后要当妈妈最得意的徒弟。”
“好啊，随你便，只要你别把家里面的厨房炸了就行。”我笑着面对着小莲。现在的我心情是真的很好，小莲的手术很顺利很成功，以后小莲的危险就小了不少。
我很是庆幸，如果小莲的病再拖一拖，说不定就不仅仅是做手术这么简单了，也许小莲还要遭更多的罪，也许小莲就没有希望了。正如医生所说的，我们算是幸运的，在病情彻底无法控制之前来到了医院进行了检查。
老爸以前的故事对我们而言其实是个前车之鉴，因为懒得去看病所以一拖再拖，结果到了最后恶化成更加严重的病，平白受了不少的罪。也许没有了老爸的教训，小莲还会选择再拖一下也说不定——她不喜欢看医生。
所以我很庆幸有这些巧合，这些契机让小莲能早一天去到医院，没有什么比能让小莲脱离危险更好的事情了。
“老哥……我想喝脉动……”小莲躺在床上，小声地对我说道。
“这个还真不行，你在肠胃通气之前是不能吃喝任何东西的，这几天你的营养都要靠打吊针来维持了。”我说道，“你就先忍忍吧，现在你也不会饿，其实就是个馋。”
“什么叫肠胃通气啊……”小莲呆呆地看着我，问道。
“就是你的肠胃已经被打通了，气可以通过，就说明胃部的伤口已经长上了——你得放出一个屁才行。”我说着没忍住笑了一声。
小莲的脸红起来：“那我要是不好意思放屁怎么办呀……”
“那你就只能一直坚持着不吃东西咯。”我笑道，“毕竟你不放屁我们就不能给你吃任何东西呀。”
“真烦人……”小莲露出傻傻的笑容，“这是一个有味道的对话……”
我也笑了起来，小莲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已经傻乎乎的了还能开这样的玩笑。
旁边的祁阿姨看着我和小莲，在旁边问道：“怎么样啊，小莲的手术挺成功的呗？”
“是啊，阿姨，刚才医生都说了，现在危险已经不大了，之后的化疗只要做好了，就能康复了。”我扭头对祁阿姨说道，“现在就是等着小莲的胃长好，然后就要去化疗了。”
“嗯嗯，小莲还年轻着呢，这么年轻的姑娘，花多少钱都要治好啊。”祁阿姨看着小莲，笑着说道，“不像我，一把岁数了，花钱来治也没可能好，还是趁着活着再乐呵几天吧。本来家里人想给我做个手术的，不过昨天医生说已经转移了，手术没有用了，我也觉得不用做，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
“阿姨，别这么说啊，您看您现在状态这么好，到时候癌症也能不攻自破。”我安慰祁阿姨道，“这个治病啊，别看医学技术发达，人的意志力还是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呢。”
祁阿姨和蔼地笑笑，说道：“好啊，借你吉言，我尽力试试不死。”
其实我在安慰祁阿姨的时候自己心里面也明白，祁阿姨这样已经是晚期的癌症想要治好其实是非常难的，这样的癌症，癌细胞已经扩散得全身都是了，随时有可能转移成别的什么癌症，这样的病人一边都是采用“姑息治疗”，就是用医学手段试着延长病人的生命，却不再尝试治愈了。
祁阿姨已经是很难逃脱死神了，我只能在这里安慰她一下。
祁阿姨看起来也是没有想着治好自己的病，所以对我的话没有很放在心上，她跟我们聊了一会儿天，她的女儿就来到了病房，陪着妈妈。
女儿还带来了一保温盒的饭菜给妈妈在中午的时候吃，再看看旁边的小莲，她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我。这丫头这些日子是没办法享受到老妈做的爱心便当服务了，什么也不能吃的她只能在床上老老实实地躺着。
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想办法让小莲躺在床上的这段时间没有那么枯燥了，想办法带来一点儿娱乐节目吧。不然小莲躺在这里又不能动，又不能吃东西，连水都不能喝，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小莲，这几天我都陪你饿着怎么样？”我看着小莲说道，“我绝对不在你面前吃东西。”
小莲反应了一会儿，然后有点吃惊地说道：“老哥，你还真的打算陪着我饿着呀，我没事儿，还能打那些葡萄糖蛋白质啥的，但是你不吃东西怎么行啊？”
“每天我能陪你也就是这么一天，晚上我还要回家，早餐和晚餐我会在家里解决的，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笑道，“我不也是怕你因为我在你面前吃东西馋了难受么？”
小莲听完我的话，傻乎乎地笑了两声，然后突然停住笑声，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尴尬。
“……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