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的好长时间，小莲都处于被麻醉之后恍恍惚惚的状态之中，最后我还是没有让她一直睁着眼睛跟我聊天，而是叫她睡觉了。现在她被麻醉之后有一点好处就是很容易睡着，我对她说了睡觉的话，然后她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小莲的伤口开始隐隐地感觉到疼痛。根据小莲的话来说，就是那种觉得疼，但是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身体在痛。
麻药的副作用非常明显地体现了出来，小莲现在甚至都有一种这副身体根本不是自己的的错觉了。我陪着她到她睡着，老妈也处理完了各种事情，回到了病房。
“老妈，怎么样了？”我看着老妈进屋时有些疲惫的样子，问道，“小莲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没问题了。”老妈看着床上静静地平躺着的小莲，露出放松的笑容，然后坐在了我旁边的一张椅子上面，“小莲怎么样了？刚睡着的？”
“小莲刚刚睡着。”我点着头，“她打完麻药之后就一直迷迷糊糊的，刚才我看她已经有点发傻了，就让她睡觉了。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醒来了。”
“没事，小莲如果能一直睡觉就让她一直睡吧。”老妈把小莲额头上垂下来的一缕头发顺到一边去，温柔地看着小莲安静的睡颜，“多睡觉，伤口也能快点好起来，现在反正也是病人了，没有事情做的话，就多多睡觉吧。”
“多睡觉也好……我想小莲前段时间因为胃部难受估计也没怎么睡觉。”我说道，“这之后麻药失效了，小莲的伤口要是疼起来，说不定还是睡不好觉呢。”
“我看看能不能给小莲一些止疼的药吧。”老妈说道，“去痛片之类的东西小莲还真是吃不了，因为胃现在不能进东西，连水都不能喝。”
我想了想，小莲的确是这样，我之前还想着给小莲拿一点去痛片吃来缓解她的疼痛，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倒是没办法实施了。大概也就只能在小莲疼得厉害的时候让医生给她打一针止痛的药才行了吧。
小莲现在躺在床上的样子很安详，看来麻药还在起作用。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吧。
我的目光移开一点，看见坐在旁边的祁阿姨看着小莲的样子，里面带着说不出的羡慕。
……
小莲熟睡的时候，祁阿姨的女儿来到了病房里面，跟母亲说了乳腺癌的手术的事情。
祁阿姨坚持不做手术，但是祁阿姨的女儿还是不依妈妈的想法。做了手术之后至少可以延长生命，如果不做手术的话，很快就没有了。女儿带着这样的想法，而祁阿姨则是不想再拖累家里人了。
“你和你爸两个人好好过就行了，我这边遗嘱都立好了，我没了之后你看着有合适的就再给你爸找一个。”祁阿姨对女儿这样说道，“你看，我都一把岁数了，活得够本了，也不怕死，你们两个能好好活下去就行了。”
“妈妈，你怎么老说这样的话啊？要是能治好呢？有的人不是就是靠意志治好了癌症吗？”祁阿姨的女儿眼睛里面噙着泪花，紧紧地抓着妈妈的手，劝道，“咱们家就三个人，少一个都不行！这次做了手术，再去化疗化疗，你说不定就能多活几十年呢！我知道的，有那样的人，靠着化疗多活了十多年，跟没得癌症的人一样长寿！”
“哎哟，女儿呀，化疗又花钱，我又受罪，这样活着有什么好的啊。”祁阿姨叹着气，“既然咱已经逃不掉了，还不如趁着这个功夫好好地到处玩玩，把这辈子的遗憾都填补上啊。”
“妈妈，不管你做不做手术，我都是要陪着你一起到处玩的呀，妈妈，你就放心地做手术吧，手术做完了，咱们就到处出去玩，只要定期回来做化疗就行！”祁阿姨的女儿锲而不舍地劝说着妈妈。祁阿姨则是一个劲儿地叹气，两个人的声音不大，但是我能听出来女儿很着急。
谁不希望自己所在意的人能够坚强地活着呢，谁不希望当自己最爱的亲人在死神的威胁之下的时候自己能捐出自己的生命来让她多活一会儿呢？祁阿姨的女儿也是这样希望的吧，祁阿姨已经放弃了生存的机会，而她的女儿则是没有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
祁阿姨的病情已经很晚了，现在如果真的能多活几年都已经算是医学奇迹了，但是她的女儿仍然不愿意放开那渺茫的机会。
我想到这里，看了小莲一眼。她还是安静地睡着，呼吸平缓，但是有些时候会出现一些不规律，也许是伤口正在梦中隐隐作痛吧。
如果有希望，哪怕几率只有一亿分之一，我也愿意尝试。
我想起了以前看的故事。一个小女孩需要输血，医生要抽一点她的哥哥的血来救命，哥哥以为抽血会死，但是还是同意了。最后小女孩得救了，他问医生自己会不会死，医生说他可以活一百年，哥哥说，那再给我抽一半吧，我们一人活50年。
如果输血就可以治好小莲的病，把小莲从生死线上拽回来，再恢复成以前那个活泼健康的小莲的话，就算把我的血抽干，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
这一刻，不想让生命中最珍视的妹妹离开我的情绪一遍遍地冲刷着我的大脑，看着小莲美丽而可怜的面容，我的心仿佛被揪着一样。
祁阿姨和女儿争论了很久，后来她的丈夫也进来了。丈夫的态度比女儿要强硬得多，面对丈夫和女儿一直的坚持，祁阿姨最后还是没能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同意了去做手术。
谁不想活着呢？只是在有些人的眼中，有些东西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罢了。
我看着祁阿姨，心里面升起一股敬意。祁阿姨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变成了一个伟大的母亲，一个称职的妻子，愿意为了自己的家庭而放弃生命。
老妈在我旁边看着小莲，我转头看了一眼老妈，现在的老妈也是吧，只要女儿能好起来，老妈是愿意做任何事情的。
“行了，让小莲睡吧，你先回家里面去吧。”老妈看着我说道，“这都下午了，你中午饭还没吃呢，回家里面去睡一觉，冰箱里面有点饭菜，自己用微波炉热一下。你爸很快就到了，真是的，本来还说能迎接女儿出来的……”
我看着小莲安静的睡相，考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那我就先回去了，我晚上再来吧，要是小莲醒了，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来。”
“嗯，注意来回的安全。”老妈说道，她手里捉着小莲的手，轻轻地揉着。
我再次看了一眼小莲之后就离开了医院。昨天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今天早上又是一大早就爬了起来，中午觉也没有睡的我刚才还不觉得怎样，现在走出了医院的门，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疲惫感才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我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打开门之后就好像逃跑一样跑到自己的床上，然后扑通一声趴上去。
好累啊，从心里到身体上的累，也许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程度的劳累吧。即使是以前考试之前的熬夜冲刺也没有让我这么累过。
但是累归累，我的心情还是很好的。小莲今天做了手术，她的肿瘤被切掉了，虽然之后吃东西可能要一天三顿分成六顿甚至更多，但是总算还是脱离了危险。嘴馋的小莲说不定还会爱上自己的这个体质呢——这样她就可以每天换着样吃各种好吃的东西了。
我换了个姿势，平躺在自己的床上，四肢打开，让自己放松下来。
宁静的家中，虽然少了小莲在房间自己练歌的声音让我不是很习惯，但是我还是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与平和。
对了，小莲房间里面的那些花儿，我应该帮小莲去浇点水了。小莲每天都会照顾自己的花，如果这两天都没有人照料它们，这些花儿是不是也会生小情绪呢？
我从卫生间打了一盆水，端到小莲的房间里面去，认真地给她养着的那些花儿浇了适量的水。她养的花还真是不少，小莲的房间虽然很整洁，但是一旦走近那些花，就会感觉自己走进了一座小花园一样。
浇完水之后，我擦了一下头上渗出的汗水，放下已经倒空的盆子，看着那些娇艳欲滴的花儿，听着土壤吸收水分的泡泡声，心里面感到一阵的满足。
正在小莲的房间里面安静地待着，我看到小莲桌子上的那个平时写歌词的本子。
好奇地走过去，我想看看最近小莲都在写什么。
打开之后，里面是小莲写得很认真的各种歌曲的歌词。
最后一页上面潦草地用铅笔写着两行字。
“我的歌曲没有老哥好难写啊
得找他催稿才行”
旁边画着一个小莲给自己的二头身画像，还有一颗大树。画中的小莲站在树下，唱着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