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轻夏

刘语馨依旧在公路上驾驶着阿丝塔那辆玛莎拉蒂grancabriomc，不同的是副驾驶座上不再是楚墨轩，而是刚刚洗完澡换了衣服的伊斯蒂雅，车速也只是在70码上下波动，不再是惊人的200码，过弯时该减速的地方规规矩矩地减速，毫不含糊。很难想像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从Blaze总部载着楚墨轩开往市区时时速超过了200码，而且过弯时清一色用的甩尾。

“其实也没什么。”伊斯蒂雅靠在椅背上回答着刘语馨问的关于之前在最高级别监禁室里受到虐待的问题，“就是头有点疼还有颈动脉那一块有一段时间没有了知觉”

刘语馨转头看了看伊斯蒂雅仍有些泛黑的颈动脉，心里一阵酸楚。

“觉得正面世界怎么样？”刘语馨问道。

“在我买黑色连衣裙和鱼嘴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伊斯蒂雅缓缓说道，“社会秩序规范，贸易发达，有很多地方做得学习。”

“你的适应力还是这么强。”刘语馨笑着说道，“在我看来，正面和背面世界在交易方式上还是有些差别的。”

伊斯蒂雅笑而不语。

正是基于这种适应性，她很快就摸清了从帝国那里缴获的第一批科技武器，为Blaze提出了意义重大的“融合计划”。

“不过，你居然能忍受得了这样的速度。”伊斯蒂雅一只手搭在车门边儿上，手掌托着下巴，嘴角微扬地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刘语馨。

“你不是刚醒过来嘛。”刘语馨脸颊一红，“还有，不要听阿丝塔和狄克他们瞎说。”

要是楚墨轩看到刘语馨这副表情，估计下巴又要掉在地上了。

“是指像个小孩子一样缠着他们说要开迈凯伦P1么？还是开车的时候速度从来没有低于200码？又或者是……”伊斯蒂雅故意停顿了一下，饶有兴趣地看着刘语馨。

“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刘语馨感觉在伊斯蒂雅面前快抬不起头来了，急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亚莎，你一点都没有变。”伊斯蒂雅收起了调侃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道。

刘语馨的原名叫亚莎·轻夏，这是她在背面世界的名字，到了正面世界之后，为了在学校里学习科学技术的基础学科，她给自己取了新的名字，刘语馨。

她和伊斯蒂雅从小就认识，虽然在年龄上她比伊斯蒂雅大两岁，可在她看来似乎伊斯蒂雅才是姐姐，拥有着她不曾拥有也渴望拥有的成熟与稳重。所以，她尽量压抑自己的情感，不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让自己看上去成熟而稳重。可在伊斯蒂雅面前，她做不到，她的所有伪装伊斯蒂雅一眼就能看破。

在伊斯蒂雅说出这句话之后，刘语馨明显放松下来，说话也随意了很多。

“你也还不是一样。”刘语馨的右手离开方向盘，指了指伊斯蒂雅身上穿着的深蓝色雪纺连衣裙，“还是这么喜欢深色系。”

“是啊，我们都没有变。”伊斯蒂雅微微一笑，用手指碰了碰头上的三叶草发卡，“这个我也很喜欢，虽然是浅绿色的。”

“那看来我买对了喽。”

“嗯。”

傍晚的斜阳洒下金灿灿的光辉，平整的柏油路上仿佛铺了一层没有褶皱的金箔，与天空中缓缓西沉的夕阳交相辉映，方向盘上映着刘语馨脸庞的象征玛莎拉蒂皇冠形logo熠熠生辉。迎面而来的风吹动伊斯蒂雅柔顺的暗金色马尾向后自由地飘动，侧脸被夕阳染上了一层红晕。

“伊斯蒂雅……”刘语馨语气有些犹豫。

“嗯？”

刘语馨的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

“银辉大厦死掉的那三个人……”刘语馨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伊斯蒂雅陷入了沉默，视线从刘语馨身上挪开，看着两侧一根根向后退去的电线杆。沉默像是天边正在缓缓升起的夜幕一样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仿佛缓缓涨潮的海水。

“是我杀的。”伊斯蒂雅平静地说道，“而且，没有他们身上的货币，我也买不了那套黑色的连衣裙和鱼嘴鞋。”

刘语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她在路边缓缓停下了车子，熄了火，轰鸣的引擎声像是夕阳一样沉了下去，她开启了双闪灯。

伊斯蒂雅打开车门走下车去，抚摸着微微有些发烫的引擎盖，上面刚硬的线条像是一个人凸起的脊梁。刘语馨也下了车，双手支撑着斜靠在引擎盖上，看着缓缓落下去的夕阳。她得到了当时她和阿丝塔争论的问题的答案，即使她再怎么在脑海中告诉自己伊斯蒂雅不是凶手，可美好的幻想就这么被一句话击得粉碎。

“我当时似乎处于‘发作’的状态。”伊斯蒂雅说道。

“我知道。”刘语馨的眼睛里映着金光，“我想起了你小时候的那次“发作”，你浑身是血地朝我走来……时隔这么多年又重新苏醒的‘发作’，说实话，我真的很担心，担心你和上次‘发作’一样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不过。”刘语馨突然停顿了一下，“也只有你‘发作’的时候，你才会露出你最像个孩子的一面。”

“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杀掉我就好了。”伊斯蒂雅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刘语馨支撑在引擎盖上的手掌握紧了拳头，转过身激动地说道:“你总是这样不珍惜自己！在洛基山脉遭到突袭的时候是这样！被俘虏的时候是这样！在幻之谷埋伏诺·威尔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你还是这样！”

伊斯蒂雅冷静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刘语馨，笑了起来，刘语馨能把心里积压的情绪揉抒发出来她很高兴。

“那不然，就只能等着我杀掉你们了。”伊斯蒂雅脸带笑意。

“不会的。”刘语馨握紧双拳，坚定地看着伊斯蒂雅。

“不会的。”她又重复了一遍。

伊斯蒂雅苦笑了一下，“发作”的状况她最了解不过了。一旦“发作”，就失去了身体的支配权，“异基因”所产生的第二人格代替主人格操纵身体，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她的第二人格继承了母亲的基因，暴戾而又嗜血，她至今也没弄明白为什么母亲身上拥有这样的基因却仍然温柔得像水一样，只有被风轻轻扬起的波纹，没有一点暴戾的样子。

“我也相信不会的。”伊斯蒂雅用手撩了一下耳边的鬓发夹在耳问道，“你不想知道轻夏家族的状况吗？”

“不想。”刘语馨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似乎听到西夏这两个字便会让她本能地反感，“从我到正面世界开始，他们不管变成什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

“就因为你是轻夏家族的长女？”伊斯蒂雅问道，其实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这和我是不是轻夏家的长女一点关系都没有！”刘语馨用力地挥了一下手臂，别过脸去，“他们把我看成无解的诅咒也好，看成厄运之神派来惩罚他们的恶魔也好，看成什么都可以！这些都没有关系！我最看不惯他们的，是他们帮着帝国做事，同流合污！”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轻夏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名誉与地位，不再与帝国同流合污了，你还是这么怨恨轻夏家吗？”伊斯蒂雅的眼睛里映出了夕阳落下前的最后一抹光芒。

刘语馨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伊斯蒂雅说的话不断在她的脑海里重复着，在她的印象里，产业巨大的轻夏家会衰败得这么快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即使是这样，你也还是怨恨他们吗？”

“这是他们自找的……”刘语馨的右手臂抱着左手臂，语气弱了下来，“我早和他们说过和帝国合作不会有好下场的……”

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铁灰色的幕色笼罩了整个天空，仿佛刘语馨心底涌起的巨大悲伤。远处稀稀疏疏的高地上孤零零地亮起了几盏昏黄的灯，光从窗子里透出来，在幕色里像是几只停着不动的萤火虫。

“那你呢？”刘语馨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向伊斯蒂雅问道，“你依旧想要救回他？”

伊斯蒂雅点了点头，夜风吹起她的刘海不住地飘动。她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失神地喃喃自语道，“是啊。”

我真是个自私的人啊，伊斯蒂雅在心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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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地下室里，阿丝塔十指交叉着放在台面上，皱着眉头看着面前发着白光的四个宽屏显示屏。左右两边的显示屏上全是密密麻麻没有摆放规律的数字，不断跳动刷新着，全部的数字像是构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场。上方的两个显示屏显示着两个不断变幻着颜色的曲面图，由蓝色系的冷色调到红色系的暖色调连续变幻着。

这些不断刷新的数字和不断变幻颜色的曲面图占据了阿丝塔的眼球，桌上放着的咖啡早就没有了热气，插在其中的金色咖啡匙反射着显示屏发出的白光，硬盘上的指示灯飞快地跳闪着，这也就意味着硬盘正在进行数据吞吐，且这些数据量还十分庞大。

忽然，阿丝塔在键盘上快速地敲了一下空格键，两侧屏幕上的数字停止了刷新，上方的曲面图也停止了变化，阿丝塔把画面定格在了某个时间点，她缓缓向后拖动画面上的滑块，眼睛眨也不眨地在两侧屏幕之间切换着，直到滑块到达进度条的最前端，然后又把滑块缓缓向后拖动，直到滑块到达进度条的最末端。

阿丝塔飞快地利用鼠标和键盘在软件上调试，上方两个显示着曲面图的显示屏上的内容也在飞快变换着，她在不断弹出的对话框里输入参数，点击“OK”按钮。

当她解决掉最后一个对话框时，显示屏上的内容已经面目全非，和原来的样子千差万别，此刻，上方的两个显示屏上只剩下两个坐标轴，横坐标写着时间t，纵坐标写着一个很奇怪的符号，如果楚墨轩在场，他会很惊讶地发现那个符号他在小石头上见到过。

阿丝塔把滑块快速地拖到最前端，然后敲了一下空格键，左右两侧屏幕上的数字又开始刷新变幻起来，上方的两个屏幕里则是在随着时间的推移绘制着一条曲线，两个屏幕上的曲线走势完全一致。她端起台面上的冷咖啡泯了一口，不再去管四个屏幕上的内容，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文件夹，她顺着文件夹中夹着的一支简易书签打开文件夹翻看起来，显示屏的光投在白色的A4纸上显得异常昏暗。

硬盘上传来“嘀”的一声脆鸣，闪烁频率快到惊人的硬盘灯一下子熄灭了，四块屏幕同时变为蓝屏，并且上面写着一大串白色的英文，整个地下室变得幽蓝一片。

阿丝塔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纯蓝底色显示屏上跳出来的白色英文报警信息。

阿丝塔直接跳过中间那段一成不变的叙述，直接跳到了错误代码那一栏:

“STOP:0x000000ED”

“硬盘又崩了。”阿丝塔自言自语着蹲下身子，用手背小心地在硬盘外壳上轻轻一探，即使是短时间的接触，她的手背也感受到了来自硬盘外壳那惊人的温度，插在硬盘上的带着塑料壳的线缆融化了，软绵绵地粘在了外壳上。

阿丝塔把已经损坏的硬盘从计算机上移除，换了一根新的电缆接在了另一块硬盘上，同时又接上一块备用的硬盘用于记录当前硬盘的工作。计算机重新开机，机箱内的水冷系统开始静静地工作，不像风冷系统那样会发出较大的噪声。阿丝塔心想要是没有水冷系统的存在，也许在硬盘崩掉之前CPU就该崩掉了。她把硬盘中的记录往备用硬盘中拷贝了一份并调用了之前计算到70%的数据，在软件界面上点击“RUN”的按钮，继续之前没有完成的工作，硬盘灯又开始高速频闪。

阿丝塔看着地上那块报废的硬盘，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块由于计算量太过庞大而崩溃的硬盘，不过，她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等到硬盘差不多冷却下来之后她就可以把它扔进垃圾桶里，免得在地下室里占位置。

上方的显示屏上弹出了一个对话框，框里写着的东西格式像是一篇报告，阿丝塔滑动鼠标滚轮，看到最底下结果写着的100%时才松了一口气，从抽屉中抽出另一份黄色的文件夹，在里面的纸上写着什么。

“才第五个点啊……”阿丝塔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