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遇袭（上）
小软在计算机前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处理着屏幕上不断弹出的弹窗，伊斯蒂雅站在她身后，低着头若有所思。
“小软，还没有好吗？”伊斯蒂雅平静地说道，语气里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
“建立正面世界和背面世界的通讯比以往更难了。”小软视线紧盯着屏幕说道，“来自帝国方面的抓包指令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抓包？”
“一种从双向通讯中窃取信息的技术。”小软说道，“要是你们的通讯被抓包了，谈话的内容多少会有点泄漏。”
“估计帝国方面也已经知道我到达正面世界了。”伊斯蒂雅看着屏幕上像是病毒一样不断闪现的窗口，“他们是铁了心想阻挠这次通话。”
“不过不碍事。”小软微微一笑，汗水从下巴滴落，“马上就可以进行通讯了。”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电子攻防，小软已经基本摸清了外来代码的生成规则，她在键盘上飞速敲着代码，机械键盘上每一个键帽被压下又被弹起的声音清晰可辨，屏幕上的代码一个个少了下去，且不再生成。
小软松了口气，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像是为一堵墙砌上了最后一块砖头。
“搞定了？”伊斯蒂雅把桌上放着的粉红色的手帕递给小软。
“暂时守住了第一攻势。”小软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我还得编个程序当作‘壳’，万一出现第二波攻势，他们窃取到的也只是壳上放着的那些没用的东西，这样我也有足够的时间补防火墙。”
小软很快就编好了一层“壳”用于保护通讯内容，她向伊斯蒂雅示意后便摁下了键盘上的回车键，音箱里开始出现“滋滋滋”的声音，和收音机在搜台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指挥官，这次情况特殊，为了提升通讯质量，我们只进行音声通讯。”小软转过头对伊斯蒂雅解释道。
伊斯蒂雅点点头，但事实上，她其实很想进行视频通讯。
小软缓慢调整接收频率到往常所用的频率，音箱里渐渐出现一个软软的没有什么感**彩的声音。
“听得……滋……这里……滋……拉。”
“喂喂……听得到……滋……这里是贝拉……滋……”
“喂喂喂……听得到吗……滋……这里是贝拉……”
贝拉的声音在刺耳的电流声中越来越清晰，已经基本能够听出完整的句子。
“收到，这里是小软，正面世界通讯部。”小软对着麦克风说道。
“收到，小软，你好慢啊，我都等了老半天了，还有，你那的麦克风能不能降一下噪，声音太杂。”
小软愣了一下，才刚通上话就被轻视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正想反驳，伊斯蒂雅及时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贝拉就是这样的，对自己和别人的要求都十分苛刻。”伊斯蒂雅苦笑道，“当初我在最高级别监禁室里的时候还被她抱怨翻译摩尔斯电码不够快，所以，她的话不要太放在心上，也是无心之失。”
小软点了点头，在计算机上为麦克风降噪，并时刻关注监控台，警惕二次攻势。
“贝拉，不要乱说话。”伊斯蒂雅接过麦克风说道，“这里的科技水平比起背面世界要先进得多。”
“哦。”贝拉坐在屏幕前依旧抱着那只熊娃娃，低下了头。
“伊斯蒂雅。”音箱里传来了另一个温柔的声音，知性而悦耳。
“柏妮丝。”伊斯蒂雅一下就认出了柏妮丝的声音，她的声音总是有一股治愈人心的力量。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音箱里可以明显听到柏妮丝松了口气的声音。
“嗯。”伊斯蒂雅可以想像柏妮丝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柏妮丝总是革命军里最操心的人。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可在隔了许久之后在正面世界感受到柏妮丝的母性温暖，她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多亏了这里新开发的生命石介入手术技术。”伊斯蒂雅说道。
“生命石微创介入手术技术？”
“对，这种技术用的就是我们当成武器使用的生命石，根据正面世界的微创介入手术进行术技化改进，是‘融合计划’里一项非常重大的突破。具体的技术细节我讲不太清楚，总之，柏妮丝，从现在开始，军队要加大生命石的采集力度，和引石一样属于A级重点资源，还有，扩大招募纺织术式人才，B级就足够了。”
“招募纺织术式人才？”柏妮丝显然不明白为什么革命力量需要纺织术式人才。
如果是制作士兵们作战服的话，只要交给作坊就好了，为什么要特地在军队里招募纺织术式人才呢？
“纺织术式能够以能量丝的方式抽取生命石中所蕴含的生命能，这在生命石微创介入手术中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步骤，能量丝的质量直接影响施术风险和手术效果。”
“你的意思是说越精通纺织术式，所抽取的能量丝就越优质？”柏妮丝似乎理解了伊斯蒂雅的意思。
“对，没错。”
“好，我明白了。”柏妮丝在她的日志上仔细记录。
“你们那里目前状况如何？诺·威尔那个混蛋死了么？”伊斯蒂雅问道。
一提起诺·威尔，伊斯蒂雅就满腔怒火，不仅是因为在最高级别监禁室中对她注射了MCA药剂，导致她饱尝痛苦并且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洛基山脉那一场突袭。
在那一场突袭中，Blaze损失惨重，先锋部队包括队长菲尔在内全军覆没，大量战斗物资被缴，侦察部队侦察而得的有关帝国的重要情报大部分遗失，剩下的那些零零碎碎的部分根本无法组成有效情报。可以说，那一次突袭把Blaze的整体实力拉到了10年前的水平。
而且，艾达也因此而死，成为了罪人。
“诺·威尔他……滋滋……滋……”
音箱里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充满了电流音。
伊斯蒂雅把目光转向小软，此刻小软连说话的空隙都没有，正在屏幕前像是动作放快了两三倍那样疯狂地操作键盘和鼠标，键帽被摁下和弹起的声音已经无法清晰分辨，屏幕上层层叠叠的对话框像是农村里糊在墙上的报纸，一层又一层。
“指挥官。”小软抽出空隙说话，“帝国发起了第二轮攻势，已经窃取了部分“壳”，我已经切断通讯并且删除通讯记录，把墙补好以后重新建立通讯。”
整个会议室只剩流水一般流畅的键盘声和鼠标声，在小软脑海里，她在用一行行代码垒一面墙，这次帝国采用多种不同的规则来产生代码攻击服务器，小软有些应接不暇，再这样下去恐怕被删除的数据都有可能被恢复而遭到窃取。
突然，小软发现有一台主机名为bela的主机瞬间绕过了她到目前为止所砌的所有墙，直接登陆到了服务器！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一直延伸到她的颈椎，她知道登陆到服务器意味着什么，手上的动作迟缓了下来，一瞬间大量的攻击命令像是潮水一样涌来，眼看就要顶不住了！
出乎小软的意料，墙开始飞速地垒起来，来自于bela，小软这才发现bela是贝拉的主机名，她正在帮着砌防火墙，速度比小软要快上两三倍。小软不敢怠慢，飞速敲起了键盘，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一面崭新的防火墙诞生了。
小软背靠着椅背，手指修长的双手从键盘上滑落，无力地下垂着，刚刚的第二波攻势她敲了不知道多少行代码，她看了看屏幕上留下的唯一一个对话框，里面写着:
“newbie.”
落款上写着bela。
小软微微一笑，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只能微笑以对。
通讯重新恢复，音箱里传来了贝拉的试音。
“菜鸟，收到请回复。”
“收到。”和上次不同，这一次小软笑着回答道。
“好，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柏妮丝说道，“诺·威尔在能量风暴中下落不明，什么都没有留下。哦，稍等一下。”
柏妮丝停顿了一下，音箱里传来了微弱的说话声，似乎是柏妮丝在和别人交代着什么。
“嗯，我们继续。诺·威尔没有和你一起登陆到正面世界么？”
“没有。我登陆到这里一时还无法解释清楚，阿丝塔在做这方面工作，试图找出古阵与幻之谷之间的联系。”
“原来如此。”
“幻之谷一战后，你们撤到了哪里？”
“目前我们隐蔽在诺雷特瓦，我们在幻之谷歼灭了帝国两个陆军团的消息不胫而走，诺雷特瓦大街小巷都在宣扬Blaze的功绩，我们的群众支持力大大提升。在幻之谷逆战中我们缴获了帝国大量武器装备，研究部正在研究这些装备。”
“干得漂亮。”
“伊斯蒂雅，穿梭技术的研究进度怎么样了？相信有生命石介入手术技术的加入，我们的力量会突飞猛进！”
“目前来看收效甚微。”伊斯蒂雅叹了一口气，“古阵上的数据实在太多了，分析起来太过复杂。”
“嗯，确实，贝拉也这么说。”柏妮丝说道，“对了伊斯蒂雅……”
柏妮丝犹豫着要不要提起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情。
“怎么了？”
“是关于艾达的……”柏妮丝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在她的床板夹层中发现了一本日记本，她……”
提起艾达，伊斯蒂雅就会想起那个染了血的夜晚，潮湿的空气在风神之吻上凝出一层细密的露水，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刃从刀尖滴落，渗入土壤。清冷的月光泼洒在土地上，照亮了艾达带着惊讶和不甘的脸庞，浓稠的血在她的脸上和着眼泪流淌。
“别说了。”伊斯蒂雅低声说道，“我知道的。”
“嗯，那么本次汇报完毕，伊斯蒂雅，保重身体。”
音箱里重新变回了杂乱无章的电子音，伊斯蒂雅出神地望着眼前的麦克风。
“指挥官……”小软有些担忧地看着伊斯蒂雅，自从柏妮丝提到艾达的名字后，她的表情里就含着一种无法言表的忧伤。
伊斯蒂雅摸了摸小软的头，苦笑着嘴角微扬。
悲伤如果无法言表，那就只能靠微笑抵消。
————————
楚墨轩站在迷宫出口，单手扶着额头发誓再也不会进入这个被称作“镜子迷宫”的一个迷宫项目里了。在这个迷宫里，所有的墙壁都是镜子，包括天花板，只有地面铺着大理石板。有时候两侧的镜子是竖直的，相互平行；但有时候，两侧的镜子相互成一个角度，导致镜子里时不时会出现无数个人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个迷宫不是传统的“克里特式迷宫”，这一点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你不是说摸着右边的墙就一定可以出来的嘛。”上等阵法师鄙夷地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楚墨轩，啃碎了手中的薯片，“结果还不是要靠我。”
“这个迷宫的出口和入口不在一条线上，入口在中心，而出口在外层，这是我始料未及的。这种迷宫要是用摸墙法走的话就会像我们之前那样回到原地。”楚墨轩搓着下巴分析道，“而且……”
楚墨轩停顿了一下看向上等阵法师继续说道:“最后也不是靠你才出来的。”
“怎么不是靠我！”上等阵法师觉得自己在迷宫中功不可没，挑着眉毛说道，“没有我的薯片一片片放在分叉口当标记，你怎么可能走得出来嘛！”
然后，上等阵法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记得赔我一包薯片。”
游乐园中的人开始向出口走去，缓慢转动的摩天轮在泛红的天空中划上了一笔坚硬的弧线条，在夕阳中投下一个椭圆形的巨大阴影，复杂的钢结构纵横交错。
上等阵法师走在前面，双手别在身后，影子斜长。她微微抬起头望着眼前这座高耸的摩天轮，停下了脚步。跟在后面的楚墨轩也停下了脚步，觉得这一刻很唯美，他看着上等阵法师柔美的背影，心脏重重地一跳，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愫在内心滋长。摩天轮的边缘穿过了缓缓向西边下沉的夕阳，座舱上的玻璃反射着红色的余光，恋人在座舱里亲吻，在夕阳前逆光化作一道黑色的剪影，摩天轮下仰头眺望的娇小女孩安安静静，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情不自禁地掏出自己的手机记录下了这个瞬间，少女、摩天轮、夕阳都被记录在了这个3.5寸的屏幕里，永久保留了下来。
“不管哪个世界，美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啊。”上等阵法师缓缓转过身子，黑色的眼睛闪着光辉，“你说呢？”
楚墨轩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16、7岁的少女语气忽然就这样沧桑起来，仿佛看透了人世间的浮华与肮脏，他只知道，她要动手了，可周围还有一部分行人正穿过他们身边，朝着出口走去。
“虽然我犹豫了一下，不过，你还是得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