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战后

作者:小七想写一本好小说 更新时间:2016/6/11 1:00:11 字数:5043

南云市,脚踏在断壁残垣之上,萝德尼面色沉凝地看着一队又一队士兵从自己面前经过,眼中的神色充满了疲惫。

南云之战这些天,罗德尼几乎没睡过觉,然而今次,这战役虽然结束了,可是罗德尼却已然没有了睡觉的心情。

因为这场战役不但没能达到他最初的目的,甚至到了最后,一切的一切即超过了他的估计,也打乱了他之前的全部计划。

罗德尼从不喜欢自己的计划被无辜的打乱,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乌迪尔……”默默念着这个在之前还被他们轻视的年轻人的名字,罗德尼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的神色。然而还不待他想好如何将这个该死的人儿碎肢万段,他的管家便依然出现在他面前,带来了他早已料到,但却已然令他心烦的消息。

“是我们的小王子殿下,对么?”罗德尼看着管家欲言又止的申请,一边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一边随意地问道。

“是的,阁下。王子殿下希望您即刻回首都,有些事情,他想要当面询问。”

“询问,询问……”罗德尼一边重复着这个词语,一边迈步向一旁斜刺刺劈下来的横梁走去,然后又如兔子般跳上了那个横梁,抬步走到了顶端,对着周遭的惨状高呼道:“恐怕是审问吧!!!”

罗德尼的声音引起了收拾战场的士兵们的注意,他们奇怪第抬起头,看着这位站在断壁边缘的大贵族,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当然,平日里也没多少人能想明白罗德尼在想些什么。包括他的管家。

“阁下……”管家抬起头,俊俏的脸上写满了为难的神色,那神情温和的出奇,就像是面对撒娇的女儿一般。

“好了,抱怨完毕。”罗德尼伸展开手臂,就像是演员谢幕一般,对着在场的所有士兵鞠了一躬,然后纵身跳下了断壁,落在走过来的管家身边,操着平日那怪异且充满了戏剧性的语气,悠然地说道:“走吧,君命不可违。我想小王子急切的心情是不允许我们休息的,你说不是么?”

说完,罗德尼便引着管家离开了这处充满了硝烟的战场。

而硝烟似乎并没有在意主角的离去,依旧陪着清扫的士兵飘散向空中,那笔直伸向空中的轨迹在飘摇了一阵后,便向着西北方向弯下了腰,仿佛它也知道,在那西北方向的某处地域,也是飘着这样的光景。

残肢碎肉铺满了山谷,别处的战场已经打扫的完全,但唯有这处机枪肆虐过的地方,破碎的尸骸异常地难以收拾。

“呕……”乌迪尔拄着一个树干,干呕出声,而一直站在他身旁的斯托克无奈地抚了抚额。

“都说了叫你不要同士兵们一起收殓尸骨,你这样子快和当初的夏一个样了。”

“额,我想我最近是不会想吃肉了。”乌迪尔抬起头,右眼上罩上了白色的纱布眼罩,在经历过之前的事情后,乌迪尔的这只眼睛似乎彻底失去了他本来的作用。

“所以呢,夏这几天一直闷在帐篷里又是什么情况?”斯托克继续问道,同时将腰间的水壶摘了下来扔给了乌迪尔。

“这……原因比较复杂,但是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尴尬吧……”说着,乌迪尔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时间回到一天前,当夏高呼着口号斩向那个怪物的时候,剑刃上凝聚而出的巨大的光元素能量却在扭曲的重力能量下四散而飞,而本来满脸“绝杀”的夏就那样当着花家元老以及随后赶到的林雪一众的面僵在了那里。虽然最后那个怪物在林雪等人的帮助下被彻底解决,但是这依然在夏的心头上留下了一个硕大的伤疤。

“你怎么不去找她?”斯托克看着举起水袋的乌迪尔,悠悠地问道。

“额……”乌迪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偏过头,看向了一边:“嘛……理由倒是要多少有多少……但是,最根本的还是……”

“恩?”

“我还不想死啊……”乌迪尔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我从来没见过夏那么恐怖的表情……真的,会死人的……”

“啧。”斯托克撇了撇嘴,伸出手狠狠地在乌迪尔的脑袋上摁了一下,然后转过身,一边挥手一边说道:“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好自为之吧。另外中午请你吃牛排!”

“牛……呕……”

且不管乌迪尔如何狼狈,斯托克在离开了乌迪尔后,便直奔着临时搭建在山谷后面缓坡上的前线医院走去,因为此时那里躺着一位他无论如何也不得不面对的人。

因为之前的暴乱,伤亡人数还是超过了几家的预计,所以各家的代表这些天都在忙着整理战后的数据。而同样的,支援而来的教廷众人也在接受了佣兵工会的馈赠后全力治疗起伤病员。因着这样,这几天周围的光元素异常的活跃,甚至在晚上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大量白色的光点聚集在个别帐篷周围。

穿过待着浓烈药水气味的外围帐篷,斯托克一路来到了位于中央的几个巨大帐篷前,这些帐篷内有着大量轻便的魔导器械,而他们的作用也和急诊室十分的相似。

越过来往的修女,当斯托克来到了一个挂着红色门帘的大帐门前的时候,正巧碰到一脸疲惫的岚从中走了出来。

“哟,这不是迷路的少年吗?”岚一看是斯托克,立刻来了精神,笑嘻嘻地伸手拦住了斯托克。

“岚圣女,贵安。”斯托克礼貌地回复道,毕竟这些天洛克的治疗工作一直是由岚负责的。

“贵安,小伙子。”岚抬起头,仔细地打量起斯托克的神情,那样子异常的专注,仿佛是在大量一件完美的工艺品一般,令斯托克忍不住抖了抖眉毛。

“那个,岚圣女……”

“啊,你果然是随你父亲啊!”岚说着,狠狠地拍了拍手。不知道为什么,斯托克总感觉岚现在的说话方式很像熏。他们从海之国回来之后就再没见过,也不知道那二人现在怎么样了。

“圣女阁下,我父亲他……”

“唔……你这父亲叫的可比某个死傲娇强多了……”岚说着,耸了耸肩,无视了斯托克疑惑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情况现阶段基本上是稳定下来了,但是最终结果还不好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父亲他到底……”

“百分之二十的内脏损伤,如果不是你们嗜血家族强大到变态的体魄,恐怕神仙也就不回来。”岚说着,脸上的神色终于严肃了起来:“过去的四十八个小时内我们一共进行了一次大型手术和两次小型手术,在林雪前辈的帮助下我们分别用能量公式取代了洛克体内坏死的组织,而且有着歌者细胞的注射,百分之十五的损伤部位已经得到了近乎完美的恢复。至少生理机能已经开始重新运作……”

“这听起来可不怎么妙啊……”斯托克强忍着焦急,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地说道。

“你知道就好。”岚说着,神情晦暗地看着地面:“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你父亲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奇迹了,以后恐怕是很难继续作为战力生存下去了。而且以我的建议,至少未来十年内,你父亲都需要人照料……”

“可是家族还需要运作,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斯托克说着,看向了自己的手掌:“我明白了……麻烦你了岚圣女!”

“没关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岚说着,挥了挥手:“我去看看花夫人,你父亲还在昏迷,如果想进去看看的话记得换上门口的衣服并且在光域内消毒五分钟以上,去吧,我先走了。”说完,岚圣女对着斯托克比划了个手势,然后便转身向另一个大帐走去。

目送岚圣女离开,斯托克在犹豫了许久后,才伸出手,轻轻撩开了红色的门帘,褪去了身上的学者长袍,穿上了白色的护理服,在经历过柔和的圣光的洗礼后,又经过了一道闪着能量光辉的长帘,斯托克才来到了满是医疗器械的病房,病房中间,浑身绷带的洛克安详地躺在床前。而在一旁护理的修女在看到斯托克后,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便自顾自地操作起那些魔导设备。

柔和的能量包裹着洛克的身体,使得他能得到良好的护理,然而透过圣光,那胸口巨大且恐怖的缝合伤口却令人难以放下心。

“父亲……”斯托克半跪在床边,伸手握住了洛克的手掌,隔着防护服感受着那手掌 上微微的热度。

“你父亲的身体温度要比平时高一些,但这只是圣光维护的副作用而已,不必担心。”眼见斯托克握住了洛克的手掌,修女轻声开口说道。

“这是我的责任不是么?如果我能担负起更多的责任的话……父亲也许就不会……”斯托克将洛克的手举到了额头前,低声忏悔道:“我为我自己的选择,失去很多了……世间本就没有两全的东西不是么?我要我自己的道义,自己的梦想,我就不能成为强大的骑士,也不适合这个家族,从头到尾,我都没能为这个赋予我姓氏的家族做些什么,而且前段日子,我还差一点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失去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我知道的越多,就越是愧疚,越是难以面对当初的抉择……”

斯托克说着,紧紧地咬住了牙齿:“所以来教训我啊!来指责我啊!来改正我啊!!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只是任由我离开家族,任由我抛弃一切,然而现在,你来到我面前了,可是为什么不能强大一点呢?非要这么狼狈……就让我继续尊敬着你不好么?!”

“斯托克先生……”修女伸手扶住了斯托克的肩膀,脸上即使关切,也有着一丝为难。她看着斯托克纠结的神情,长舒了口气说道:“请起来吧!斯托克先生,病人需要休息……”

“对不起……”斯托克说着,咬了咬嘴唇,在犹豫了片刻后,他轻轻放下了洛克的手掌,站起身,看着洛克紧闭着双眼的侧脸,轻声说道:“所以我要守在你身边,直到你苏醒,我要知道你到底如何看待我,如果不知道这些的话,我是不会离开你半步的。”

斯托克说完,最后又看了一眼洛克的侧脸,然后才扭过头向门外走去。他做出的决定必须要和嗜血家族的其他人商量一下,而且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他弟弟肯定会阻拦他。

而此时,在另一个大帐外面,岚圣女看着偷偷摸摸站在帐篷外向里面瞄的身影,脸上满是无奈。

“啊,死傲娇来了……”

说完,岚圣女快步走到那个身影身后,狠狠地拍了一下。

“啊!!”果不其然的,那人惊呼了一声。

“啊!!”出人预料的,岚圣女也尖叫了一声。

“额……岚,岚圣女……”夏看到是岚圣女,脸上立刻飞上了一抹红晕。

看着夏害羞的样子,岚翻了个白眼,然后直接拉起夏的手,不待对方反应,便直接拽着夏走进了帐篷内。

因为受的伤要比洛克轻的多,木兰所住的帐篷并非洛克那样的急诊帐篷,而是一般的单人医疗帐篷,所以岚便直接拉着夏掀开了第二层门帘,直接走了进去。

“哟,你女儿来看你了。”一进门,岚便开口说道,然后把想要逃跑的夏拎到了正在捧着苹果吃的木兰面前,吓的后者手一松,苹果直接掉在了床上。

无论是木兰,还是夏,都没想到母女的再次相见会是这般光景,所以二人几乎都呆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彼此,直到半晌后,这份尴尬才被一声低低的啜泣声打破。

“夏尔……”木兰眯着眼睛看着夏,眼角的液体几乎一眨眼就会掉下来一般,但是她却狠狠地忍住不让它掉下来。

“妈……母亲大人……”夏看着木兰激动的神情,轻声应道。

“啧,真是麻烦。”岚说着伸手挠了挠脑袋,随意地说道:“好了,病人没事儿就好。你们二人继续聊,我先走了。”

说完,岚便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帐篷,这样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便只剩下了母女二人。

“夏……”

“您的苹果掉了……”未等木兰说完,夏便直接走到木兰身边,伸手将苹果拿起来,熟练地运用圣光的能量对苹果清洗了一番后,才将苹果重新递回了木兰的手中。

然而木兰却看着那苹果,不禁呆住了,她从未曾想二人会如此平和的相处,似乎既没有那久别重逢的双向的欣喜,也没有如临仇敌的憎恨。

夏究竟在想什么呢?果然当初的事情还是应该说清楚好吧……无论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但是……

“夏尔,当初的事情……”

“当初的事情,已经从这一次战役开始就两清了,无论是母亲大人还是他,你们都帮了乌迪尔一个大忙,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你们的行为为我赢来了乌迪尔的尊重。所以身为女儿的立场,我很感激你们的所谓,那么之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切……”虽然已经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但说道最后,夏还是因为紧张毫不犹豫地咬了舌头,这让她帅气的发言瞬间变得滑稽起来。

木兰看着夏捂着嘴,满脸通红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样子,那表情是那么的可爱,就像是刚熟透的鲜嫩果实。

而这果实,是她的骨肉,是她的亲生女儿,是那个被他们无情抛弃,却又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回到她身边的,他们的女儿!

一念至此,无论之前想过多少抱歉的话,木兰说不出,也不想说出那些话。她现在想做的只有伸手抱住自己的女儿,抱住这个她孕育十月,经历分娩之痛才得以见面的冤家。

“夏尔!!”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木兰紧紧搂住了夏的身体,痛哭出声,而从未体验过这般感受的夏无措的呆立在床边,任由木兰搂住她的腰,伏在她胸前痛哭出声。就在这时,她突然响起在自己哭时乌迪尔的动作,几乎下意识的,她俯下身体,伸出双手,反搂住了木兰的肩膀,一边抚摸着木兰的额头,一边轻声说道:“别哭了,妈妈,我回来了!”

“!”木兰睁开眼睛,惊讶于夏的动作。然而在下一刻,一丝了然自木兰的双眼一闪而过,接着,愧疚便如洪水猛兽,吞噬了她的神色:“对不起,女儿!对不起、是我们错了啊!!”

一声抱歉,令夏身体忍不住一紧。她一直以来期待的,究竟是什么的?难道不是这样的一声道歉么?可是现在得到了,她却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矜持变得没有那么重要,自己曾经的倔强变得那么可笑,就连自己一直细心区别的对错,都是那么的滑稽。

身为女儿,她真的打心眼里憎恨过她的父母么?

而身为父母,她们真的一点都没爱过她么?

一定,不是的吧……

真是的,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就不对那个混蛋说出那种话了……

没有什么,会敌得过血浓于水的亲情。如果明白了这些,那么一切的一切,也许就都不那么重要了,不是么?

“没关系的,妈妈,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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