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线的映衬下，博卡见到了少女脖颈处淡淡的鳞片。
这是龙人才有的特征，他绝不会认错。
“谁让你来的。”
他紧紧拽着少女的手腕。
“你干嘛，博卡！”辛希雅慌张地上前，“怎么可以这么粗、”
辛希雅还未将话说完，蓝色长发的少女忽然向她撒出一把药粉，辛希雅便昏倒在地上了。少女又对着空气里轻轻一吹，粉末飘到了多琳周围，也令她出现了和自己妈妈相同的症状。
“你在干什么！”博卡吼道。
他更加用力掐着少女，把她的腕部都卡得失去了血色。
“别担心。孢子花粉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博卡。”
“你知道我的名字？！”
龙人们这次到主城，也带着几名孩童。但博卡大多都见过了，却唯独对她没有印象。艾莎已经举起了手，嘴里在极速默念着博卡听不懂的语言。少女突然把头转向艾莎。
“你想在他面前使用能力吗。”并且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盯着她。
艾莎迟疑了，她最终停止了动作，却气得咬牙切齿。
“先放开我吧，请对女生温柔，好吗，我很痛。”她口吻依旧很淡。
少女从容不迫，带着诙谐的语气，博卡似乎在哪里听过。加上在言语对艾莎的压制，以及蓝色的披肩长发。
“洛拉......”
“认出了么。”
“你怎么，变小了。”
“是啊，这也算是我们的特质吧，可以控制十岁左右年龄。”她说，“暂且不提这个，先把店门关起来。”
辛希雅和多琳昏睡过去了，屋子里的异样，若被外头的巡逻卫兵察觉会惹上麻烦。
博卡让洛拉赶紧躲到后屋，然后装着坦然自若的模样，关上了店门。在戒严期间，梅尔商店街经营的店铺原本也不多，中途歇业，应该不会引起怀疑。将辛希雅母女，抱上楼安顿好之后，博卡回到了下面。
冬天的阿尔比恩，总会有场漫长的雪季。即使很小，但这么些日子下来，也堆得有脚裸这般高了。洛拉似乎没有抹去先前落在身上的雪花，她的双肩和头发，都有些潮湿，朦上层水汽。
洛拉和艾莎，两人相对地坐在狭窄的内屋。
和泛起着微微笑容的洛拉，艾莎则充满了强烈的敌意。
“回到森林的深处去，你们这些蜥蜴，别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洛拉并未回答她。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博卡开口，“还有可以解释下吗。”
艾莎直呼洛拉蜥蜴，换了往常，博卡肯定会加以劝阻，但他今天却未这么做。
“解释？”
“你知道的。”博卡沉着脸，“米娅死了。”
“哦。”洛拉的声音很轻，“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别给我绕弯子！”
博卡生气了，他显然对洛拉轻描淡写的回答感到不满意。
“然后，你认为是我们做的？”她反问博卡。
“我、”他语塞。
“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博卡。”
洛拉闭上眼睛，又睁开。这似乎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阿尔瓦也死了。”
“...什么......”
“他死在了同一个凶手之下。”
“谁！”
“阿拉斯托。”
“卢平......”博卡犹豫，“你的意思是他杀害了米娅。”
“没错。”洛拉继续说，“阿尔瓦的头被他割下来了，尸体也被黑脊翼叼走，在天空里被分食了。”
黑脊翼？为什么又和那些生物扯上关系。洛拉语句的信息量太大了。博卡觉得自己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为、”
“这是阿尔瓦告诉我的。”
博卡还未说完，洛拉已经回答了。
“我们族人，意识的某个部分有共享领域，他把临死前图像，传递到了那里。”
“可卢平......又怎么会杀害了米娅。”
米娅与世无争的性格，即便与她短暂接触，但博卡依旧被她的真挚所感染。这样的少女，为何会落得惨死的下场。
洛拉摇着头，十分无奈。
“黑脊翼袭击事件之后，你认为发生了什么。”
“...恐慌吗。”
“是的，但更多的是对我们的担忧，对我们族人的恐惧和敌意。”她解释，“因为我们有操纵生物的能力，尽管并不突出。可对方抓住了这点。”
“但米娅，她又怎么。”
“还不清楚吗？”洛拉补充，“公主殿下的死亡，令我们彻底成了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
两起事件，经过洛拉的梳理，博卡内心也变得明朗起来。
“阿拉斯托么。”
“嗯，就是他。”洛拉苦笑，“他如果想在世界上抹去我们，凭借他的实力，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阻止，至少我们十分无力。但那个男人，目的不仅如此，他要从伦理道德上，彻底否定我们族人的存在，令我们成为人神共愤的邪恶。这也是他策划已久的复仇。”
卢平的长姐，因为被龙人拒绝医治，最终死在了他的怀里。他的愤怒和怨恨，博卡觉得自己可以理解。被医者抗拒，导致可以挽救的生命消亡，博卡认为无法原谅。然而，为了死去的那个人，却又懒杀无辜，这已经属于恶魔的行径了。
“你找我，又为什么呢。”博卡终于问道。
“我希望你，带我去见阿拉斯托。”
“诶......”
“我有话想告诉他。”
“你不怕他、”
“安德鲁他们已经抵达安全的地方。只有我在。”洛拉又打断博卡。
而她的言外之意，自己的族人已经受不到威胁。自己出了任何事情，哪怕危在旦夕也全然无所谓了。
“为什么找我。”
“街上巡逻的士兵太多。我刚才在路上已经引起过怀疑。我在阿尔比恩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只有拜托你。”
虽然变成了年幼的少女，但作为龙人体质的鳞片，却无法隐去。稍微不慎，就容易被察觉。
“不行！”一直沉默的艾莎突然厉声道，“你要害死他吗！”
她望着博卡，又把视线放在了艾莎身上。
忽然，洛拉向她单膝下跪了，她的右手放在胸前。和最初在熙攘街上时候的动作，如出一辙。洛拉嘴里还说着博卡听不懂的怪异语言，深深地低着头。这在礼仪上，似乎是向极其尊贵的人才会行的大礼。洛拉和艾莎的关系，仿佛又变得扑朔迷离了。
“这是我一生一世的请求。”洛拉说，“事件因我而起，我想为它划上一个休止符。”
洛拉曾经提及过，之所以龙人会拒绝医治阿拉斯托的长姐，正因为他们在举行数百年一次的重要仪式。而仪式的关键内容，便是洛拉，她在此之后，成为了族人的圣女。如若当年，恐怕会是另一番景象吧。
“不准！”艾莎尖声道，“那是你们的事情！”
博卡了解艾莎，她不会简单妥协。然而，洛拉抬起头时，她的眼神已经变了，那是认真的神情。
“有些事情，你希望永远埋葬在心底。是吗。”
听到这里，艾莎有些迟疑。
“但我是清楚的，难道不是吗？所以，请让他协助我吧，给予我最需要的帮助。”
“你..”艾莎狠狠咬着牙齿，“在威胁我。”
“不，这是在恳求。”洛拉又深深低下头，“我两次占卜，也是博卡先生，我只有求助于他。”
龙人除了擅长医术，还有莫名的占卜，而此次前往阿尔比恩，亦有其中的成分。或许之前全部是借口，占卜的结果，才是真正的理由吧。只不过洛拉一直在避重就轻。
“混蛋..可恶....随你的便！”她吼道，“但话到这里，这个傻子可还没同意，你先问问他啊！”
洛拉转而向博卡。
“博卡，请你答应我。”她依旧保持跪立，“哪怕事后，我的一生，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你起来吧。”他说。
博卡这时候，脑海里不断浮现的记忆。是米娅与他在王宫的草地上起舞，年迈的阿尔瓦，还有那名被黑脊翼袭击，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孩童。
“嗯，我和你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