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作为中学计算机教师——对，就是教那门到了期末就全部白送给所谓主课的"副科"，我还是很轻松的，虽然在这所不算重点而缺乏人手的中学里，经常会有诸如看自习甚至带音乐课这类的副业。
计算机教研室，实际上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休了产假。我以为自己快要习惯一个人打扫办公室和打水的时候，今天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嗯，一个男人。
男人长得还算斯文，也就是说，还能看看的类型。我发现没锁而直接开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忙着把水桶装在饮水机上，听到我进来的声音险些让水桶砸到地上，而我跑过去想帮忙的时候他已经把事情做好了。
"你好。"大概是看到我和他年纪差不多，他放松了一点，"我今天起也要在这里工作了，请多指教。"
我险些要被他滑稽的说辞逗乐，他却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等着回答。
"是是，请多关照。"我把包放在桌上拿出手机，他盯着我的手机链目光发亮。
"你也玩Dragon Swift吗？"
"对啊。"听到"也"字我默默地有了找到同好的亲切感，不像之前带的熊孩子们说："老师你居然还玩DS，现在都去打CE了!"
……可惜我不能判你的期末试卷，可爱的少年啊。
"我也玩。"新同事似乎也是找到了同好，莫名地激动起来，"你在哪个区？""华北……""我们同区，报id带你飞。"他似乎完全没顾及到我们是第一天认识的同事，我还是前辈，就这么沉浸在游戏里。
一提起id我稍微有点犹豫："山有木兮木有枝。"
他的脸似乎微妙地僵硬了。"你的id是？"我心想不好，大概又要被扯进什么奇怪的事情里，该怎么解释呢。
"我是不明觉厉。"事情好像没我想象得那么糟，同时又变成了另一种层面上的很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咳，不谈这个了。"我开始转移话题，"我叫季音。""哦，哦……我看到你的名字了……我叫程夏。"他一瞬间变得有些拘谨，我无论如何很难把面前的人和游戏里那个狂霸酷帅的剑斗士联系在一起。"季老师啊……游戏里那些破事不要在意，我们……"
"我们还是好好相处吧。"我又差点笑出声来。
气氛正尴尬，广播里响起了学校广播站精选的没品味到极点的喜庆音乐。周一的升旗仪式快开始了，为了化解这难捱的沉默，我犹豫了一下开口："升旗……""升旗仪式……"
似乎更加尴尬了起来，我把手机钱包揣进兜里向门口走去，程夏紧跟在后，出去之后锁上了门。
依然有点凛冽的寒风倒是把凝滞的谈话吹走不少，程夏改口询问起各种工作的具体细节，交流总算是可喜可贺地进入了正轨。
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看到是DS手机端的消息。是公会里某人发来的。
[在不在啊？]
刚刚开始疑惑，程夏就拿着手机对我晃了晃公会群的消息。"你号被盗了？"
"怎么可能，还绑定着啊？"
"你看这个。"手机上的截图里明明白白写着我上线了，然后开始刷广播寻找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的后背一阵恶寒。
对着电脑屏幕想逃走的时候也许这个不知何时有了自己生命的牧师正在嘲笑我的不知情，也许会联合其他的什么一起来消灭我。虽然我现在就想请假回去删号，但是其实心里还在怀疑。删号真的消灭得了它和它背后的那些吗？再退一步，删掉游戏从此不见呢？真的可以从此和这些鬼东西脱离关系？
"你踢下线试试？"程夏似乎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做了。"都没有登陆记录怎么踢啊？"我哭丧着脸。刷屏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一切重归沉寂。公会群没有过多讨论这件事，只留下我和程夏面面相觑。
"我觉得我应该彻底不开电脑不上游戏。"在国歌声里我语无伦次地对程夏说明了这几天的经历。而他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办，想了半天要我回去看看电脑是否有定时开机的计划任务。
"行。"我想起自己根本没注意过那些就答应了。
所幸今天没有再发生其他事，我和程夏搭同一班公交车回家。他家在我后面两站，在我下车前交换了联系方式。
从车站步行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希望着找到定时开机，虽然完全明白就算有这个任务也不会有谁来操纵。难道在我独居的这间逼仄公寓里还藏着另外一个人吗？
心情沉重地开锁，正对门口的电脑黑着屏，窗口投进昏暗的光线。明明是自己的家，我却有了一种莫名的陌生感。把门在身后关好，伸手打开灯。一切都和白天出门的时候毫无二致。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电脑没有开机的计划。我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打开了游戏。我上号没有多久程夏的私聊就飞了过来。"没事吧？"
"目前还好。"我把检查的结果告诉了他。沉默了一会之后，程夏就如同开玩笑一般说道："该不会是闹鬼了吧？"
我一时语塞。虽然打心底里不想相信，但是不正常的事态已经在提醒我重视起来。
而且就算是人类的阴谋，我就能解决吗？
一边承认着自己的无能为力一边试图忘记。
"走，去打架。""好啊。""不许开不完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