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骑士』吗……？这种亡灵也敢用来行刺……看来弗伦尼亚小看人的程度不是一星半点的高啊。」
冥月先是将散落在地上的那些原本属于亡灵的盔甲用圣术扔出窗外，再看向房间正中被「暗影锁链」绑缚的入侵者。
没法描述那个刺客的样子，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被那些黑色的锁链挤压成诡异的「人形物体」。若不是胸膛还有轻微起伏，很难让人将其想象为活人。
「这都是这个月第几次了？想杀你的话至少要派十个大魔法师过来啊。只会用这种拙劣的术式……该不会是在清扫无用的刺客吧。」
打了个响指，冥月的身后展开了平时抓捕了各种魔兽养殖的「从属空间」，然后一脸厌恶地将那个「人形物体」抛了进去。
还好事先堵住了嘴，不然被触手怪撕碎的哀嚎一定很吵人吧。
「啊呀啊呀，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话的也只有你了呢。而且，我不认为他们的目标是我。」
「怎么会。比起我这种『黑幕』，直接除掉你这个让沐恩从王国在三年内变为帝国的君主更划算吧。」
「那可说不定。要是杀了我会让自己的国家招来禁咒的攻击，即便是弗伦尼亚也没胆量冒这个险。」
「那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冥月微微摇头。
「虽然我不喜欢用『不可能』这种肯定论调，但那种事绝对不会……不，我绝对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一旦用了禁咒我就会死，而我的生命的唯一意义就是让你实现并充分地见证自己的愿望，如果你真的比我先死了的话，我也就没有使用禁咒的『理由』了。所以，还是把那个前提建立在『无疾而终』上比较好哦？当然，莫名其妙地做些寻死的事情也会让我困扰。」
「真是独特的祝福呢，我会铭记在心。」
像真的收到了祝福似的，阿尔西娅合掌微笑道。
真的有在听我的话么……？
冥月有些为难地，用认真的表情注视着对方。
「我没在开玩笑……我的生命是你给我的，我的所有都是你的所有物，别的事情无所谓，只要是你的愿望，我全部都会去完成。但是，要是你死了的话，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不要总是以『死亡』为话题啊，那是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事，何必在这里提起呢，冥月？」
「因为……」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冥月不自觉的抓紧了裙摆。
「除你以外我什么都没有啊……」
就是那样。
不管是生命，知识，还是那份过于强大的力量，一切的一切，都是面前的这个人赐予的。
自己的生命是微不足道的，可以随时为眼前这个人而舍弃，因为那就是这个生命唯一的意义。
但是，冥月不能允许眼前的人轻视自己的生命。
如果连她最重视的东西都被轻视了的话，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浪费时间吗？苟且偷生吗？
不要那样。
明明，已经不再是那个生活只有「活下去」一个目的的孩子了。
她不能允许眼前的少女死在自己前面。
因为那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心中的执着最终化作带有威胁的话语：
「话说在前头，我知道你是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不管那个目的是什么，如果你连自己的生命都算在『手段』里的话，就算是我也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安心吧，我不会让那些玷污月之光辉的污秽者碰触我的生命的，自然也不会做寻死这种舍弃月的恩惠的事情。」
阿尔西娅坐直身体，示意自己是认真的。
「月是我的一切。我的一切也都属于月亮。那些亡灵不能亵渎这个国家，我更不会让它们触碰我的任何东西，那都是对月亮的亵渎。」
然后，用魔力凝造出「锋利」的刃，身后的一缕银发被少女割落，放在手心。
「吾，代行月之圣典的沐恩之君主，阿尔西娅·沐恩，请求月的见证。在此发誓，吾将永远追随月的光辉，在振兴沐恩之前，此身不会因污秽者朽去，吾亦不会舍弃吾之生命。违背者，将永远失去月之庇护。」
掷地有声的誓词被那空灵的声音念出。
冥月看着那辉映着月光的美丽银发，不知所措地沉默了。
那是沐恩最高的起誓。
以发为媒，请求伟大的月亮为见证者进行承诺。一旦违背就会被认为是背叛月亮的人，遭到全沐恩的唾弃，即便是君主也不例外。
那份诚意让冥月无法怀疑。
前所未有的安心的感觉。
安心到就算此时此刻为她献上生命都无所谓了。
「……我知道了，虽然你的话都不可信……不过这次也只能相信你了。」
「你能理解自然是最好的。那么……」
阿尔西娅站起身，将手上的断发承给冥月。
沉默着，接过那缕承载自己的执着的发丝，冥月看向了眼前的少女。
她依旧维持着那平和的微笑。
灰色的眼眸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温柔的眼神几乎要将自己融化。
对冥月来说，那就是最大的慰藉了。
没有再提这件事，她安静地装过身，向门外走去。
「之后是东边的边境吧？我会去看看的，必要的话就采取行动。」
「一定要平安归来。」
「……所以你要我说多少遍啊。」
本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才停下脚步，听到这句话后，冥月的语气变得不耐起来。
「我可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至少在这具身体为你用出禁咒之前都不会。」
「啊呀，真没办法，果然冥月不适合这么严肃的氛围呢。还是来说点轻松的话题吧。比如……」
等待了一会儿，阿尔西娅的声音带着调皮的感觉再次响起。
「真是走到哪里都带着那把阳伞啊，明明在这里只是无用的工具而已。」
「所谓轻松的话题就是以调侃我为基础吗？……也罢，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礼物，带在身边能时刻提醒我你的吝啬和狡诈。」
「好过分，亏我还特意从外面来的旅行商人那里买给你。」
虽然说着的是这样的话，但阿尔西娅却依旧面带微笑，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被讽刺了。
「说起来，你这几次从没出过永夜之地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吗？听说白昼是很美丽的景色呢。」
「没有，最靠近边界的一次也只是顺便从远处看了看外面的样子。那里光线太强了，我不喜欢。」
「人类的好奇可是能战胜一切生理因素的哦？你不好奇『太阳』的样子吗？」
「当然好奇。」
是啊，凡是未曾见识的事物，人都会不可避免地抱有好奇心。
不过，总有一些东西是例外的。
撑起阳伞，冥月在即将跨出门的时候停住脚步，仰头遥望夜空正中的月亮。
「但是，比起外面的太阳，我还是更眷恋『这里』的月亮啊。你说呢，阿尔西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