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强风带着尖锐的气息吹刮在颈部。虽然看不见带起风的物体的本貌，但想来除了那柄魔剑以外也不会是其他东西了。多年培养的直觉告诉我，在某个肉眼无法辨识的世界里，「紫珏魔剑」刚刚以极其危险的角度刺过我的脖子旁边。
就算有所提防也完全没法用目视去闪躲，只能综合对方出剑前的目光和可能的攻击位置尽可能地避开——那就是那柄剑的速度，快到连「剑圣」也根本捕捉不到。
在我所认知的事物里，大概只有圣剑形态的雷姬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早就听冥月说过魔剑中蕴含的魔力能大幅度增强持有者的实力，其中「紫珏魔剑」更是把速度这一项增强到了极致，但首次对阵的情况还是让我不由背脊一凉。
「哈哈哈哈！躲开了躲开了！我刺得可是很认真的哦？不愧是诺空君啊！」
后刺击一步出现在我的视觉感官里的，是放纵狂笑着的雷凌·奥赛夸。刚才的突刺让他接近到了我的近身范围，咫尺之内，那双充斥着疯狂的碧蓝瞳孔已然涣散，如同要将我吞噬一样死死地紧盯着我的双眼。
虽然他之前说过杀了我的确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但这个样子简直就像傀儡一样……还是被魔剑影响了吗？
「——！」
之后是横削——本能如此预警的同时，身体紧跟着做出动作。
哧——
在挪不开脚步的情况下选择向后弯腰，这次，魔剑闪过我的胸前，其上附着的魔力则轻而易举地划开了我的制服外衣。
虽然是很危险的动作，但也因此有了反击的机会。
「苍流绝剑——」
后撤步下蹲，我猛地抽出腰间的琉璃细剑。
「——隼鸣。」
起身，将剑刺出，细剑剑术特有的高速让刺击只留下浅绿色的痕迹。以特殊形式灌注在剑刃中的圣灵力发出猛禽般的嘹亮啼叫，接着协助剑刃如鹰隼一样直冲目标。
然而攻击如预料中的一样没能奏效，此外，几乎是在完成剑术的下一瞬间，我便接连向后跳了好几步。下一刻，我原本所在的地面便被不可视的乱斩破坏，激荡出浓浓飞尘。
「啊啊，『苍流』啊，真的是『苍流』啊……和我一样啊！」
尘埃中传来痴迷的呓语，忽然，烟尘爆发出空洞，斩击随后而至。连接着我和那个空洞之间的路线上的空气被压缩，扭曲的光线呈现了不协调的景象。
竖起剑抵御攻击，琉璃细剑和不可视的斩击接触的同时，身体便被巨大的力道震向另一侧。圣灵力大量消耗，不仅如此，就连璃响特意附着在剑上的净化之力也被消减了不少。看来，阻挡那种浓度的魔力对于这把剑来说是个不太能胜任的工作。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能挡下来呢！不过还没完哦？哈哈哈哈！」
笑声更加病态的雷凌不自然地弯着腰。垂下的金发的缝隙里投射出的目光，犹如捕猎者般让人浑身发寒。
再次无法避免地被在一瞬之间欺近，雷凌的笑容自我的视野里一闪而过。
「苍流绝剑——」
摆出起手式，猛然醒悟他要做什么的我则间不容发地准备好防御动作。
「——隼鸣。」
哧——咔！
同样的剑术被雷凌复制，然而这次，剑并没有留下任何轨迹——那种剑速已经超出了眼睛所能捕获的范围。
刺击穿过，将被我用来防御的琉璃之剑划出了一个不浅的豁口。
自雷凌拔剑以来，大脑就一直向身体发出各种危险信号，站在一旁的冥月的脸上的担忧也愈发接近饱和。这次攻击更让我意识到，他现在根本没有抱着什么认真的心态。
……还真是恶趣味啊。
虽然为魔剑加持下的剑术威力而震惊，但我毫不惊讶于对方使出和我相同剑术。
因为，那个人是「鸣雷绝剑」的传人。
「『鸣雷绝剑』还在用吗……？『苍流』的剑术……？」
「哦呀哦呀，不要说得像我们偷来的一样嘛，本来这就是属于我们的东西。」
用随意的语气反驳了我的话，雷凌轻轻地晃了晃手中的魔剑。
「倒是诺空君，你还真是让我获得了意外之喜……」
话音未落，不可视的刺击已至，这次没能完全躲开，右手大臂被锋锐的魔力划出伤口，洇出血液。伤口的深浅未知，但按照疼痛来看可能会影响之后的战斗。
对方没有给我确认伤势的机会，骤雨一样的攻击紧随而至。
「真没想到——」
刺击，洞穿外衣的下摆。
「你能——」
斩击，在腹部留下伤口。
「坚持到——」
下段刺，破坏了大腿的肌肉。
「这种程度！」
最后，是没有什么闪躲机会的连刺，让其中几下落在衣服上后，之后的全都命中了我的身体。虽然特意避开了致命部位，但伤口却是实打实的，好在没有构成贯穿伤，不会对身体的动作产生太大的拖累。
疼痛和虚脱感获得了短暂的身体控制权，它们控制我半跪在了地上，但深知不能在这里示弱的意志控制自己再次站了起来。
——不要过来。
——可是，主人！
——之前不是约定好的吗？到现在为止，这些都是我的事情，所以冥月不能插手。
——就算那样……
——相信我。
——……
——冥月？
——……抱歉，打扰主人了，我会尽力克制。
也就是说，有可能克制不住……吗？
啊啊，这也不能怪冥月呢，谁叫我这副狼狈的样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什么「剑圣」啊。
如此自嘲后，我抓住短暂的时间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
从渐渐明显的疲劳中能感觉到血液在缓缓流失，长久下去肯定会因为缺血而倒下的吧。
明明这个训练场能将上位术式以下级别的攻击转变成精神上的疼痛的，如今雷凌的攻击却在我身上留下了破坏性的损伤，也就是说，那柄「紫珏魔剑」挥出来的斩击威力已经超过上位术式了，现在想来还真是有点恐怖。
嘛，虽然不是什么乐观的局面，但倒也不至于绝望。
而且，出现流血现象的似乎并不止我一个。
噗——
雷凌的双臂和小腹毫无前兆地，以一种几乎能称之为「迸裂」的形式绽开了无数血痕。本人因这突然的变化而趔趄，止住了刚要发动的攻击。
「哦呀，还真是不听话的孩子。」
是在对魔剑说吗？雷凌无奈地笑了笑，接着稳住摇晃的身体。
「但是也没办法，谁让我昨天和雷姬小姐玩得太过火了呢。」
用这种引人误会的轻浮说法调侃着，雷凌恣意地将溅到脸上的一道血丝抹掉，如同没有看到身上那些伤口一样。
我不禁想起了冥月的话。她告诉我，曾经，她亲眼见到一位魔剑持有者的身体以一种残忍的方式四分五裂。
那就是，魔剑的副作用。
作为使用魔剑的代价，其持有者的身体会因承受了过多力量而逐步崩坏，直至死亡。
只要和魔剑搭上关系，结局就注定如此。
然而雷凌却丝毫不在意这些，甚至完全没有减弱魔力的输出。这让我不禁发出疑问。
「……你真的，知道那个魔剑对你的影响吗？」
「那是当然咯，拿起这孩子之后，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成为它的祭品呢。」
「那为什么还要……？」
「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啊，好在我在那天到来之前遇到诺空君了。」
「喂喂，不要随便把这么沉重的期待放到别人身上啊。」
长长地叹了口气，想到冥月之前说过的封印，我心血来潮地向雷凌说道。
「嘛，我对魔剑的了解也没那么多啦。总之还是问你一句，用不用我帮你把那个麻烦解决掉？」
「哈哈哈……诺空君还真是贴心啊。不过，这个要留到砍了你之后再说了。」
「真亏你能满脸笑容地说出这种话啊。」
得到预料中的答复后，我苦笑着以驱走全身升起的恶寒。
「不过，这样好么，诺空君？」
「你指什么？」
「以你的实力，不会看不出来刚才的我没法行动吧？为什么不攻过来呢？运气好的话就算杀了我也是有可能的哦？」
拄着剑站稳身体，我回应了雷凌的疑问。
「可能是那样，但我可没法在这种一身伤的情况下把握自己的力度，那种短暂的空隙，搞不好真的就把你杀了……但我不想那么做。」
「哦呀，这可不像『苍流绝剑』的做法哦？」
雷凌难得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剑术是杀伐之法，贯彻始终』……这不是『苍流』宗书上的第一条吗？诺空君要违背自己的宗规吗？」
「嘛，我不会违背宗规的，但那也不意味着我必须杀了你。」
雷凌的话唤醒了我的记忆。
记得我向一个人提问过同样问题。
「的确，剑术是杀伐之法——」
纤细而遥远的背影在我的脑海闪过，直至此刻，我总算有些明白了那个人教诲我的那句话。
「——『但对象却是由持剑的人决定的』。」
「……哼哈哈哈！」
不知是因为会错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雷凌发出了不同于以往的笑声。
奇怪的是，总觉得比起之前的要真诚许多。
疑惑自己还有考虑这种事情的空闲，我调整状态，左手背后，略微侧身，摆出细剑的架势。
「啊啊……抱歉让诺空君久等了，你真的很有意思呢，好想现在就砍了你啊……不过啊——」
雷凌用诡异的语气说着，以魔剑摆出了和我相仿的姿势。
「——那样就太无聊了不是吗！」
「……」
将圣灵力注入已经破碎不堪的琉璃之剑，我强迫自己忽略伤痛，集中精神。
「那么，中场休息就到此结束吧。我这边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魔力如同呼应其主人的话语一样喷涌，「紫珏魔剑」随之散发出更加深邃的紫雷。原本和魔力毫不相干的圣灵力，此时也像被恐惧支配了一样不安地躁动起来。护手处，两只玉环兴奋地相碰，发出清脆的幽鸣，戏舞着波动出道道光华，将周边的世界坠入她们的领域。
就连雷凌的双瞳，都染上了那妖异的深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