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次等舱里的少年少女

作者:TTPO 更新时间:2015/10/26 18:17:39 字数:6386

引子

消瘦的男子平躺在床上,棕色的头发塌在麻布枕头上,盖着厚被的身躯随着呼吸慢慢地一起一伏。他的双眼眯成两条缝,从那睫毛之中观察着——贪婪地吸收着久违的光线。

心意空白,耳鸣不止。仿佛身在天外一般,飘忽迷乱,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看不清楚。

朦胧之中自己像是飞往了无垠大海上的一座小岛,然后又失去了重心,被奇怪的力量侧着拉向了另一座岛屿,随即海天对调,山崩地裂,自己便再也无依无凭,转着圈向天空坠落下去。

然而视野还是如水波般慢慢平静清晰下来,一如精神一样,他渐渐意识到从后背、后腿传来的感觉,紧接着又找到了自己的后颈和脚后跟,双手下意识地向下压了压,不管那是什么——自己附着在硬邦邦的东西上面,安安稳稳。

接下来花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意识到整个空间的平稳,渐渐熟悉了隐隐作痛的身体,也习惯了眼里的褐黑相间的木纹条——自己还没有恢复到拥有转动这双瞳孔的力量。

紧接着,从身底下传来的渐进的震动感让他稍有些紧张起来,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视野之中起了变化,有什么东西在晃来晃去,隔了几秒又晃来晃去。看不见自己所熟悉了的天花板让他有些烦躁,紧接着双耳像是喷出了气一样的感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了。

“喂!喂!”在逐渐消失的耳鸣声中,许久不曾听得的声音传入了耳蜗。

“听得见我吗?”什么东西又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这回真觉得烦躁了,双瞳动了起来去寻找它的源头——黄色……白色……那是一张,被白帽子和白领子所夹住的,白发苍苍的老人的脸。他没有回忆出这样的表情、这样晃动的手臂代表着什么,但却感到异常地平静。

“啊……”男子张开干巴巴的嘴唇,干燥的喉咙在休假了不知多久后,开始了第一次工作。

紧接着他感觉颈椎一暖,他被扶了起来,嘴角滋润,被喂下去了一口水。这样的甘露对他而言有种莫名的感动,他咕噜咕噜地将水全都吞了下去,想要把住盛水的碗,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胳膊,只好就着老人的手臂,又慢慢躺下。

接下来静心地聆听了自己的心跳声有半个小时,突然听到了沙哑的问题:

“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

不可思议,自己似乎明白该如何回答了。

“默……”

他想起第一个字,却在第二个字出口之前疑惑了,他发现自己找不到剩下的答案,开始有些心急。

“默……默……默……!”他瞪着眼,急促地念着。

“没关系,不要心急。”又听到沙哑的声音说道。

自己是如此熟悉这句话,虽然完全是两种声音,但这真是天大的巧合,他顺着这句话回忆下去,一张宽大而有着络塞胡须的满是深刻皱纹的脸庞浮现在脑海之中——握着长杖,站得直挺挺的,慈爱和威严并存,动着厚大的嘴唇:

没关系,不要心急……默……

“尔坦……默尔坦。”男子一边喘着长气一边说“水……”

不一会,他就又被扶起来,喉咙一沾到那份沁人心脾的凉爽,身上仅有的那一点躁动不安也平稳了下来。

但待他渐渐有了‘房间’和‘床铺’的概念、接受了这狭窄木屋的时候,‘外面’却吵闹了起来。

嘈杂的人声,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呻吟声,叫喊声。这应该与自己无关,但心却一下子跟着变乱。一直坐在自己床边的老人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怎么了?怎么了?”老人沙哑地叫着。

他现在能把头稍微偏向一侧了,看见老人站在门口,苍老的手扶着门帘,焦急地询问着,但对象似乎不是自己。

“西街的地窖里有魔鬼!”这是年轻的声音。

淡淡的血腥味飘入了鼻孔。他一嗅到这样的味道,就开始打颤。

“我马上就过去,你们赶紧先把他们抬到床上!”老人回过头来,想安抚一下这个颧骨突出、满脸胡子茬、目光涣散的可怜病人,却见他浑身颤抖,额头上爆出青筋,急促地吞着口水,喘着粗气。

“左弦上方!狙击!”命令。

“你在干什么!离开这里!”催促。

震动的空气。

跳动的火焰。

匆匆的人影。

“撑不住了!”对着画着纹路的墙壁嘶吼。

仿佛空间都破碎了一般。

那种感觉。

眼前的一切被高空的气流抓碎,抛入了空中。

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感,肺部里被灌入大量的风,即便如此,好像还在拼命地念着什么。

对。

那是。

默尔坦,当你迷茫的时候,要记住,一切的根源还是——

干草车上的牛玲,

古神殿里的神像,

山间的野果,苍松翠柏,清流瀑布,鹿和野兔,山野间的茅屋。

走得破了底的麻鞋。

那件长袍,长袍下的人。

那根长杖,被递交给自己的长杖。

海水的咸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突然暴起,将白衣老人吓了一跳,向着门口伸出右臂“Aza!!”

门口斜放的长木杖“咻”地飞到了他的手中,然而他握着木杖,干瞪着眼,满头虚汗,眼前一黑,又晕倒了下去。

“多少天……”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里亮着一盏油灯,照着打着瞌睡的老人的脸。他一醒来,就这么问。

“嗯?15天。”老人惊了一下,但明白他的意思了“过了两周了,都要觉得你活不过来了。”

“这是哪?”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平淡无奇的狭窄小木屋,看起来像是赶工制造的,却有石头房一样的温暖,半掩的木门,紧闭的木窗,绣花的门帘。一切在油灯跳动的火光下与阴影结伴跳着舞。

“副都。”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

“克里兰姆的?”

“我知道你可能很想到海对面看看。”老人微笑着说“可这是伯特利斯王国。这是副都边上的阿里文修道院。”

“边上?”

“对,但是已经迁得离城很近了,托魔鬼的福。”老人拉开他的眼皮,检查他的眼底“这里很安全。”

“安全…,魔鬼…”他念叨着,突然目光凌厉起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对,对!”

“你在这很安全,你要做的就是躺好。”

“不……不……‘白鲸’…‘白鲸’呢?他们呢?!”

“听好,你要先躺好。”老人用手轻轻压住他的身体,想让他重新安定

“拜托,拜托……告诉我……!”男子依旧不肯放松。

“我们是在岸边发现你的!”

听了这句话,男子像是绝望了一般,突然停了下来,仰头躺了下去,失神地望向天花板。

“我怎么会在……”

“用了珍贵的传送阵,当然,是我安排的。”老人平静地答到。

“有人还在追杀我。对,他们不会罢手的,是教……”他得话语戛然而止,转头看向身旁的老者,他头上的帽檐上、身前的项链上,都有着铁制的十字架。他一时间难以组织言语,仿佛刚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呵哈哈……”老人看着他的样子,笑了,就着油灯的光“你很安全。放心,没有人会来,除非他们先踏过我这身老骨头……呵呵呵。”

“我是个……”

“我当然知道,其实你小时候见过我,”老人扶着膝盖,一边站起来一边说:

“魔法师。”

“不过我们都是神的孩子,无一例外。”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既然稳定了,就先再睡一觉吧,我去给你拿点安神茶。”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看着老人拿起油灯,伴随着木质地板的吱扭声音,关门走了出去。他闭上眼,却被屋外一声响亮的鸡鸣吵醒。

在几百米之外的市里,商人们已经用猪油涂好了奶酪,带好了面包和甜点,推着推车走上集市,天边迎来了第一缕霞光,后到达的是沉闷而冗长的钟声,店铺的老板们也醒了过来,抻着懒腰,换好衣服。

王历99年,这时还是剑与马镫的世界,魔法从未被人们所铭记。

史书上记载着,魔鬼就是从这一年开始,逐年变得罕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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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咔—哐—咔—

“不错的想法呐,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成为大思想家哦,等法夫他回来之后我可以跟他说说呐。”

蜡烛。

一直只有一两根蜡烛,昏黄的屋子。

但是记得,那令自己心安的笑容,那一笑起来就去撩头发帘的习惯性动作。

——咔,咔,咔。罩着墨绿色桌布的半圆桌上的细长的白瓷花瓶颠簸抖动。

“这是战争年代,里。所以我不希望……”

自己的双肩又沉了,自己不喜欢那样的感觉。

男人的嘴唇分开合并。

哪有什么战争,你只会自说自话。

——哐—咔—哐—咔—哐

车窗玻璃嗡嗡地作响。

“不,来不及了,没时间了,把那东西拿走,听我的,依娜,瑷!”

跳动的火焰。

谁都不是自己记忆中的谁了,那一瞬间,自己只能蜷缩着。

散乱的发丝,破烂的衣服,滴落的鲜血。

——哐—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呼呼库

声音变得沉闷,车厢内一下子由明变暗,脚边帘子底下透过来的那一条细光也消失了。

随着列车与轨道节点的碰撞而微微颤动的少年的身躯。

“我们不该生下他来,我们。”

“但我爱他,爱他,我知道你也是,没错吧。”

左右前后,以及脚下都是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石砖,烛光让他们疮痍毕露,就像遥远北方染上了诅咒的蛮族老人的脸,或许不染上咒病也是一样。

而且又是蜡烛,昏黄的一切。

什么能让自己看得再清楚一点。

将两人的

面容。

那一头红棕发和那一头披肩的奶酪色头发之下,几乎遮住嘴的长袍的领口之上的。

那两个人的脸。

“啊……啊,你们……”呻吟出了声

“哗啦”地一声,突然出现的亮光好像要将里恩的双眼点着,这刺激让他瞬间从噩梦之中清醒过来。

然后是令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语气。年轻女性的叫喊。

“你这家伙要是缺了我要一直睡到比特律斯去吗?”

完全不会在意场合吗?明明肩上还披着雷卡尔斯收容所的右披肩。这么干不光是淑女不淑女的问题了吧。

想说出好几句抱怨指责的话,但是揉了揉眼睛和她四目相对,看着她嘟起嘴的那副可爱样子,全都变成了短暂的苦笑。

如果真的睡到了比特律斯,下车穿过过北边的采石场进到镇里,看到那里成为地标的布料——大概就能用来形容她的发丝了。

米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上,后脑勺的右侧上,用那个年老的女辅官送给她的临别礼物别起了一个长至腹部的长辫子。明明梳着这么文静的发型,只是观看她走步或者读书时的姿态,很难让人不深信这是一个资丽的大家闺秀,与名门望族的才子们生来绝配。

不协调的还有那张略显稚嫩的可爱的脸,大眼里镶嵌着的蓝紫色的瞳,然而居住在这样几乎完美的身体中的是一只顽皮焦躁的灵魂,简直有些暴殄天物。

少女没有穿长裙,在她身上的是从副都带来的旅行服,长袖,长裤管,胸前和背后都有着厚厚的棉料子,腹部两侧还有两个小小的口袋。但看起来一点也不漂亮,准确的说,很粗糙,配不上她的皮肤和容貌,染得不怎么精的黄褐色的但很结实的麻料——当然里面垫了件相对舒适的内衣。

她收回扯开窗帘的手之后就这样叉着腰,身子向前,也是向这个少年,眉毛挑起来瞪着里恩。

这个时候好像有默契一样,一定是里恩来接话圆场。

“啊,感谢,呼啊哈……”少年不走心地说着,打了个哈欠,头还有些迷糊,列车上的确不是什么睡觉的好地方。

然后眯着眼睛,抬起手来捏一捏、翻一翻凌乱的领子,少女一边嘟囔着什么啰嗦的话一边伸手去揪粘在少年棕红色头发上的两小团白灰。虽然速度已经不敌占了旅途几乎一半的那片平原上的时候,列车行驶的并没有显得平稳,偶尔还震荡一下,然而少女站得很稳,里恩都没有去注意她的脚底是否还稳当,他对这个并不担心,她总是在这种方面上有天赋,踩着木桩或者冰上搏斗,或者是禅,虽然不爱承认,即使练习得更多,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输给她。

但自己虽然好胜,却并不讨厌这种失败,要是胜利了的话反而更令自己苦恼吧。

等能睁大了眼睛,又小小地舒展了一下身体,扭了扭脖子,有点疼。

窗外已经是山地,不出二十米的地方就开始长了矮乔木,突起的铁路两边全都是落叶。

“你没把休息用的那个支架拉下来吗?”看见少年对他自己的后颈揉揉捏捏

“啊……拉下来过,还是喜欢靠着”

“你这家伙,喂,这么睡可是会扭断脖子的啊!”

“啊……下次会拉下来的”又是听收容所里哪个老人瞎讲的吧,明明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

“就快到了啊。唉。”少女有点别扭地看了看少年,然后舒了口气,向后一撤坐在自己对面的座位上,那里的帘子是拉开的,坐在那里的人在主都附近和大部分人下了车。

春和秋的时候都会有一大波商人和一些富贵人去比斯利,都是为了那里的石制品和绸子,不过一个是为了糊口,一个是为了装饰自己的身子和家。但现在是春末,旺季刚过,而且那些有钱的人也不会坐在次等舱里。所以现在的车厢里座位上的人已经不及半数,比特律斯是末站,而自己和少女要去的地方是那里的前一站。

“嗯,假如提供的时间准的话。”

少女没有回答,入迷地望向窗外。里恩也是盯着远处的山雾,说出的这句话。

虽然的确在这之前有过一次火车的旅途,但也只是一次,当时心情复杂,只是端坐在硬硬的座椅上,心神紧张,一会便没了精力,和这次一样的姿势,歪头睡了过去,窗外的风景完全是被自己浪费了。

不过这里真的会有什么车站么……有车站的话难道要自己走出山,或者说学院和听说的不一样,在山里?

这么想着,眼前突然暗了下来,列车呼呼地开进了隧道,车顶上镶着的荧光石就亮起了略显昏暗的黄光。恰好车上的仆役,或者伙计?里恩不太清楚怎么称呼他们。给次等舱服务的这些家伙从自己上车之后,除了穿着外没有一处像是合格的服务者,有些憋屈的长相,冷着脸,更像是个狱卒,少年也没见过有乘客称呼过他们,有的只是必要的对话,就像这样。

“咳咳”要是不干咳一声他们甚至不会停留在这里,两个小孩子旁边。

“先生?”

“我要一杯咖啡,她要牛奶”少年指了指少女

“车票,谢谢”穿着白色大褂的推车者是个瘦高的黑皮肤人,臃肿的嘴唇和不清晰的谈吐,把细小的眼仁盯向他。这种长相就像是从哪个城镇的贫民窟里揪出来的一个逃跑的奴隶,亦或是从东边因为战事或饥荒飘洋过海的逃难者。

居然被这样一个看起来可能连一次火车旅行都支付不起的家伙区别对待问票。

到底是查票的干事还是来倒水的伙计啊,有些糟心,但是还是一脸不愉快地将那片菱形的厚纸片拿出来给他看了看,而少女则毫不在意地从上衣的侧兜里直接拿出来展示给他。

“怎么没看见过向向其他人查票?”里恩看着他把铁壶从小车膛里提出来。

“人比较多,先生,大家都急着喝东西,而且您知道,大多数人看起来都绝对负的起车票。”伙计熟练地倒着水,没有看他,语气因为带着口音,声调里听不出带着什么口气。

“你的意思是我们看起来像是逃票的?”少年火大于他欠缺一句道歉。

然后就看伙计把弓起来的腰直起来,这才看出来他的身高大概介于少年和少女之间,用细缩的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扫了两圈,皱了皱眉头小叹了口气,那表情是不解中稍带了些嘲笑,好像是在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又弯下身来将两人的饮品摆到两人身前的半圆桌上,顺着四排软座椅之间的过道推车向前走了。和少年少女同排的八个座椅都空着。

将饮品递给少女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服务生又来回打量了少女几眼,这让少年更加恼怒。

里恩向服务生离开的方向歪了一下头,确认他已经走开,才拽着自己的身上的旅行服的麻料来回看,也没发现哪里不对。

列车随即驶出隧道,那种特别的轰轰声消失了,咖啡面上荡漾闪烁的东西从刚才的暗黄换成了窗外的白光。

“我衣服哪里脏了?他什么意思?”少年拿起咖啡喝了一小口,有点烫。

“没看出来哪里脏啊?”少女用车窗上的镜影看着他,好像丝毫没感觉出来刚才的气氛“你是指刚才那个服务生?”

“算了。”

接着沉默了一阵,两人同时望向窗外,只不过少女是望向远处的深山,而少年是通过车窗反射看少女的表情,她的脸上没有透露出一点的不满。接着过了一会,少女中意的那座云山被另一座挡在了后面,便转过头来打量少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钟。

“里,你做噩梦了吗?”直接地问了这么一句。

“嗯?”

“好像很糟糕的样子,刚才。”

被突然这么问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初一两次还觉得她可能话里有话,但是后来发现这个少女的确对自己的很多这样的东西很敏感,所以去直接转过去思考噩梦这个东西。

经这么一想才发觉自己无论是头脑还是身体都处于一种不太舒服的状态,心里也有些发毛,还是没有完全清醒,刚才和那个服务生的对话好像也迷迷糊糊的,现在已经记不住几个字了,希望没有因此无意间输了这次争执。

啊……还真的是一次糟糕的睡眠啊,不光是火车上这个糟糕的环境,祸不单行。

“啊…”里恩用双手拍了拍脸“算是吧,估计是睡得不太舒服就这样了。”

“好像不是一般的噩梦,不要紧吗?”少女摆出关切的表情。

“算是梦到了个小心结吧,没什么大不了的”里恩对着她笑了笑“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能再像一个小孩子了呐。”

伸手去拿咖啡,他特别喜欢用这种苦涩的饮料开始新的一天,尤其是在这种状态不佳的清晨,这黑褐色的清香饮品能扫清一切,虽然自己对于咖啡的品味一窍不通。然而少女却站了起来,走到过道里踮起脚伸手去够摆在车顶架子上面的行李包,将包口系的绳子松了松,一边开始用手掏,一边问道:“‘黎明’那一本吗?”

“啊……‘黄昏’那一本吧,黎明那个昨晚看完了。”里恩咽下一口咖啡,对于他自己来说这味道还不错。

少女嗯了一声,将一本不薄不厚的、看起来有点破旧的书摆在了半圆桌上,随即坐下,用细白的手臂握着杯子把手拿起了冒着热气的牛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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