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我的战斗(安妮)

作者:殃清 更新时间:2016/5/21 18:34:46 字数:3094

(安妮-普林斯顿)

世界在时间中一点一滴地转变著,生活的旋律偶尔就是会出现一些令人难以预料的变奏,经历了两年多的平静与忍耐,我那人类恐惧症终于去到了一个濒临溢出的警界线,因为古山的刺激,我开始正视我的恐惧,而我的恐惧也相对地开始正视我的反抗。

它开始对我加强了力度。

“安妮小姐,请给我一杯晨星,还有一个草莓冰沙。”

一名年轻的人类少女笑盈盈地来得我的面前,她是我们石头屋的冒险者,也是我这里的常客,名字好像是叫作伊芬,她是一名出色的白银级射手,长年戴在头顶上的羽毛军帽和脸上的可爱雀斑是她独特的标志,她喜欢喝我的酒,而我也喜欢为她调酒。

我以前尚且可以普通地接待她。

但如今即使我们之间只是酒侍与酒客的关系,我也禁不住双手颤抖。

伊芬是一名弓箭手,她的眼睛很利:“安妮小姐,你的手没事吗?”

我笑纳了她的关心,佯装轻松:“没事儿,只是昨天有点晚上,现在有点儿贫血,我想只要下班回去休息一阵子就会没问题,谢谢你的关心。”

“为了以后可以继续喝到你的酒,你可务必多多保重哦!”

作为一名外人与客人,伊芬她没有深入多问,在我为她送上了晨星与冰沙之后,她便棒著它们去到说书人那儿听故事,像是这样子的情节,在这一个充斥著人类气息的夜晚里头已经出现了至少上百回,它令我的神经完全没有办法放松下来。

如果不是勉强用理智压抑著它,它早已经教我尖叫了起来。

这是属于我的战斗。

而与客人们的接触也仅仅只是近战真正敌强之前的热身而已。

「古山……」

在最近的这几天之内,这名活泼的看板娘完全没有过来找我聊天,也没有躲在店里的某个角落偷看我工作,难道是我前阵子的异常举动把她吓怕了吗?不过,吓怕了也好,吓怕了也不错,至少不靠近我的话,就不会被我伤害,而我也不用那么愧疚。

然而,在一天的工作之后,那一名双马尾女孩却是突兀地等候在更衣室内。

上晚班的人她每一个都认识,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她等的就是我。

“安妮前辈,你们慢慢聊,我们先走噜──”

“前辈你就好啦,有后辈专程等你下班,真令人羡慕。”

在同事们一声声的调笑声中,整个更衣室内逐渐只是剩下我和古山两个人。

今天的她出奇地安静,只是笑吟吟地看著我更换衣服,让我不禁有点儿摸不著脑袋,也隐隐感到不安,心里头开始冒出了不安的预感。

这几日她之所以没有出现,看来只是在暗地里策划著其他事情。

默默在女孩的视线中换好了衣服以后,我装作淡然,以平缓的语气破开沉默,向她问道:“这么晚也来等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然而,这名脑洞少女却是发出这样的感叹。

“前辈的身材真的很好呢──”

原来刚才她只是单纯地在偷窥我换衣服的过程吗?

真是败给她了……

“你这么晚过来休息室,难不成就是为了看我换衣服的?”

“这当然是行程的目标之一!但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情──”

“嗯哼?”我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此时,双马尾女孩面上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嬉皮笑脸,改而换上一种难以言的喻的眼神凝望著我的眼眸,唇间不再是太阳花般的笑容,而仅仅只是两个往上微弯的弧度,似乡野田间那平凡而美丽的玲珑菊,似是一名少女,而不是我所认识的古山。

“今天晚上,我是来向安妮前辈你道歉的。”她轻声说道。

“道歉?”我疑问道。

宛若经过无数遍的綵排,古山她端正地站了起来,向我弯身鞠了一躬,鞠躬的弧度犹如小蓝平日那般精准,这兴许都是小蓝教导她的动作,可是,要让好动的古山主动学习这些繁琐的礼仪,那背后究竟是多大的动力?为何──

为何这个小女孩要为著我这么努力?

为何她要因为我而改变她自己?

“要道歉的地方其实有很多,希望前辈可以原谅我的地方也很多,无论是上次在调酒室里面喝醉,无论是我明知道前辈会觉得痛苦,还要放任自己往你靠近,总而言之,一直以来我都承蒙著前辈她的关照,一直以来我都不断给前辈你添麻烦……”

穿著碎花裙子的小女孩缓缓走到了我的身前,淡淡的牛奶沐浴乳的香气告诉我她不久前才洗过了身子,虽然是夜晚十二时,她的发丝却是没有一点散乱,明显是事前专心经过专心的梳理,简直就像是女生要和与男生约会那般慎重,花费许多时间以整顿自己的容姿。

“因此,今天我想要特别而郑重地向前辈说一声对不起,再说一声谢谢你。”

致歉的同时,粟发女孩也向我递来了一个纸袋子。

望著这一个纸袋子,我的心脏激烈地跳动了起来。

在某一方面,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而「它」也与我有著同样的直觉,因此,「它」开始向我发出警告。

然而这次我并不会再轻易向「它」低头──

即使颤抖著双手,即使再度冒出作呕的感觉,我仍是伸手接下了古山给我的事物。

纸袋内是一份以颜色纸用心包装的礼物。

【丢掉它!烧掉它!】──有把极恶的声音在我的心底咆哮著。

我让自己无视那声音,自纸袋内拿出那礼物,礼物是长方形的,摸上去硬硬的,重量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即使不把它拆开,我也大概猜得出里面包藏著什么。

不过,作为拆礼物的人,如果由一开始就能够把礼物的谜题揭晓,那送礼物的人岂非不能享受到那一种给予别人惊喜的乐趣吗?有鉴及此,我佯装作期待,向古山笑问:“哇──是一个有料的东西呢!古山,我可以现在就把它拆开吗?”

“当然可以,毕竟东西已经送给你了,请随意处置──”

古山用力地点了点脑袋,唇间的微笑少了七分伪装的优雅,取而代之则是源自她本质的甜美与狡黠,但纵管如此,她的天然与纯真都已经因为我而变了质,因为我而染上了其他的颜色,因为我而富丰或消磨了自己的生命,就像是昔日的我为著她而改变了自己。

【礼物?你这种也有资格拥有它吗!你这个背叛者!胆小鬼!】

带著逐渐沉重的呼吸,冒著冷汗的我以不伤及花纸的手法把礼物的包装解了开来。

恰如我的预期,这是一本书,更是那一本我印象深刻的小说。

“《她的谎言》?”

我半倚在储物柜上,忍耐著头晕的感觉,以笑容掩饰我的不适:“古山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故事的?前辈子我找了好几间书店,但每一间都告诉我它已经没有再出版发行了。”

“安妮前辈你喜欢这本书?”闻言,古山立时一脸傻掉了样子,说道:“噢,我的天呀,早知道我就不选这一本书了!安妮前辈,请原谅我的愚蠢!”

“嗯?为什么?”我疑问道。

“你翻开书本看看就知道了。”古山后悔地双手掩脸说道。

于是乎,我便依循她的指示,把书本翻了开来──

然而,翻动的动作中,我并没有感觉到翻页的感觉,而像是在翻动一本书的整体。

“这是……”

“这都是小蓝她的馊主意!”

小蓝和古山到底做了些什么?

她们两个把小说的每一页都用胶水黏贴了起来,然后在书页的中间挖出一个大洞,接著在运用这一个大洞,将真正想要送赠给我的礼物藏在里面。

望著连忙把小蓝一并拉下水的古山,即使那声音仍在吵个不停,我却仍是被她逗得一笑:“没事的没事的,我很喜欢你们这本秘密的书,但是,这一个玻璃瓶是什么东西?”

被藏在书本里面的是一个装载著鹅黄色液体的玻璃瓶。

“这是我自己亲手制作的香水。”古山一边说,一边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

“自己亲手制作的?你懂得做香水?”我不由讶异。

“是小蓝教我的。”女孩搔著脸颊解释道。

“想来也是呢~~”

当下释然的我笑著把香水瓶的木塞拔开,一股植物香气便马上由瓶中飘飞在更衣室内。

香气的味道温和而清新,算是非常合符我喜好的类型。

“这是什么香味?”我问道。

“这是白楊木的香味。”女孩答道。

勇气──这是白楊木的语义。

这瓶香水既是她给我的陪礼,更是她给我的鼓励。

了解到这一层意义之后,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和她说些什么才好,而那恐惧的感觉也在我的脑海中愈演愈烈,而就像是理解到我此时的挣扎,眼前的双马尾女孩朝我甜甜的笑了笑,突兀地在这个时间点说出了道别的辞儿:“前辈,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间休息了,明天见。”

语毕,她也不作停留,快步离开了更衣室。

就像是她不愿意再看见我脸青口唇白的痛苦样子。

可是……

她并不知道……

这次她的离去并没有让我感觉好过……

恐惧只演化成更深的恐惧。

她的人虽然远去了,可心与心的距离却是悄然来到了咫尺之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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