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
刀尖从后背刺进了屠自古的胸口处，后者紧紧攥着拳头，隐忍着剧痛。
屠自古咬紧牙关，她终于等到了死神，她可以跟布都同行了……假如她体内有肾上腺，血液里肯定会掺杂着微量肾上腺素吧？不然为什么内心现在十分激昂。
青娥一脸享受的样子，一只手紧紧握着刀柄，缓缓地在原处转圈。
布都不知道战况如何，直到战斗激响戛然而止，偶尔传来一些声音时，她的意识才恢复了一些。
她单腿蹲着，望向前方，在雷神之剑光芒的照射下，她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屠自古的身体被自己的武器贯穿。
——冷静……冷静！现在不是拖延时间的时候……
布都热泪盈眶，深呼吸了好几下，然后双手握着依旧停留在体内的短枪，使劲往外拔。可是无论怎样，只会徒增伤痛与让更多的鲜血急剧流出，而短枪却不为所动。当她松开双手看到双手上的细小伤痕时，她才明白这把短枪上拥有无数的倒刺。
——既然如此……
布都微微拂袖，不易察觉的气流溜了出来，方向毫无疑问是霍青娥。
然后少女卸下星龙弓，闭上双眼依靠第六感重新判断霍青娥的位置，然后拉紧弓弦，让仅剩一点的灵力凝聚成一支箭矢……
松手，射出，一支带着最后的希望的箭矢，在此时乘风破浪。
“哧——”
嗖嗖的一声，青娥握着刀柄的右手突然被整齐地割开，断面处十分平整。鲜血淋淋，洒在屠自古的背上以及后脑勺的头发上。刹那间，霍青娥的胸口被灵力箭矢射中，与屠自古、布都一样，箭矢停留在了胸口处。
屠自古眼前一亮，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必须做点什么。
少女从地上撑起来，然后不顾一切冲上来，把还保持着意想不到的表情的青娥摁倒在地，同时坐在青娥身上对其进行一顿无力的暴打。
可是第一个拳头还没有落下，青娥就突然一个膝盖将屠自古顶开，屠自古以被石头绊倒的姿势摔了下来。但是屠自古并没有浪费每一分每一秒，她用深绿色裙子下的复数“尾巴”，缠住霍青娥的脖子。
“死吧……”
屠自古无力地说，无力地用这些触手般的“尾巴”紧紧勒紧青娥的喉咙。翻白眼的青娥用仅剩的左手抓着屠自古的一条“尾巴”，但是她很清楚这样是徒劳无功的，一切将会走向终点。
几分钟过去了，眼看青娥快要挣脱束缚，屠自古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她用尽吃奶的力气，不保留任何缝隙将青娥的脖子封得死死的，并弯腰给了青娥的头部一个肘击，最后她稍微一用力，“咔嚓”一声把对方的脖子给扭成怪异的形状。
一切都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突然想起什么原本被淡忘的事情的屠自古站起身来，神情恍惚地朝着布都的方向奔跑，或者说她感觉到自己在奔跑。这十多米的距离，看起来比一个天文单位还要远。
好不容易，通过周围残存的火苗看到布都的身影，但是这时却好像被什么绊倒，不过摔下去的再痛，也没有办法跟已经一团糟的内心相对比。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还插在胸口上的布都御魂，她似乎也已经忘记了灵体在缓慢地消散，她想悲愤地叫喊，可是连这一份力气都没有了……
屠自古似乎被不为人知的力量驱动着，她伸出手，将自己的身子使劲往前一拉。前进了十分之一米，用时将近一分钟。
就在此时，下水道被耀眼的强光照亮了，屠自古微微眯着眼睛，直到完全适应光线为止。看到那张安详的脸，她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了，还没触碰到那只手，内心就已经随着在这一秒中这世界出现的灵魂们而去，唯一的感觉就是好光、好亮……
因为一次大意，导致发生了一个坏的结局，这是任何人都不可以接受的，屠自古也不例外，不过现在她已经不再感到一丝的后悔了，只有以前所没有的超然。
神子亲自率领的部队开始收拾残局，有的人封锁现场，保持现场的完整性；有的人制服屠自古，同时她身边被一群手持98式突击步枪的神灵庙军人包围着。唯独布都，这位因失血过多而死的尸解仙，没有命令任何人都不敢动她。
这位孤寂的王者拉紧披风，与屠自古对视，但是屠自古却有意避开了她的视线，尽管她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
就这样，她与屠自古擦身而过。
神子紧抿着嘴唇并弯下腰，轻柔地一手搂住布都的下肢，一手搂住布都的后背（罪恶荆棘下一点的地方），踏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外面的光明走去。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几天后，对苏我屠自古中校的审判已经开始，地点是神灵庙军事法庭。以下是部分庭审记录。
……
法官：“你与物部布都向叛国者鬼人正邪提供雇佣兵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屠自古：“我再重复一遍，我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举手之劳，外加赚些钱而已。你总不能认为一个十分普通的战争商人会跟乱如杂草的政治扯上关系吧？嘛，当然我对神灵庙军队的津贴有点不满。按道理，正邪攻陷了皇宫，而我的罪行也仅仅只是反人类罪而已。”
法官：“是，你说得对，我们顶多只能给你反人类罪，但是你所说的跟你所做的根本就是两回事。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认为，你和物部布都都打算在鬼人正邪成功或者失败以后，就对霍青娥的住处进行袭击，然而你们在进行恐怖袭击之前，你们的计划就已经暴露了。但是偏偏霍青娥在下水道被你们杀死了，也就是说完成了你们的心愿。证据确凿，难道你还要抵赖吗？告诉你，你要是不积极配合，可能会牵连到无辜的人。”
屠自古：“……无辜？”
法官：“谁知道，可能你很快就会看到物部布都会被当众掘坟，会被当众鞭尸。也有可能鬼人正邪的鲜血洒在她的身上，总之这个说不准。”
屠自古：“这……这怎么行？！”
法官：“这怎么不行？相比其他地方，我们的刑法算是温柔了，你看看其他比我们更加落后的国家吧？那些地方至今还保留了古代的酷刑呢。好了，我不说太多废话，请你复述这一切的始终。”
屠自古：“（沉默了很久）好的，我这就从实招来……我向鬼人正邪提供了本国的雇佣兵，计划是等到鬼人正邪成功或失败后不久，就去袭击霍青娥。是的，请你们不要惊讶，事实上我在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之后才做出这个决定的。事实也证明霍青娥并没有所谓的反触发装置，以现在的技术根本做不到，月都可能做到，但是我们肯定做不到，只要审判一结束，关于我的论文会在短时间内发表。然后令我想不到的是，我居然实实现了目的，霍青娥自己送上门来了。当然……（哽咽似的沉默片刻）代价就是我永远失去了一个曾经是敌人的朋友。”
法官：“你的动机是什么？”
屠自古：“我只想告诉世人，月球人是绝对不会让我们安于现状的，他们以后还会进行打压我们，甚至可能会让我们回到旧石器时代。看到上次那些魔鬼一样的协同军杀害无辜的人吗？以后很快就会到我们的。另外，因为宗教的不同，我们是绝对不可能联合在一起的，霍青娥的做法根本没办法解决矛盾。现在起到威慑作用的霍青娥已经死了，我们的冲突将会日益频繁，当然因为有月军与协同军的插手，这些冲突不会那么明显。我的建议是在冲突变得不可收拾之前，或者说假如月军撑不住了，请把异国军队调回你们的本土，否则我们很可能会倒退到原始社会！请相信我，当我恢复理智站在这里的时候，能够说出这些真的……真的很不容易……”
……
苏我屠自古中校与物部布都上校（死亡）向鬼人正邪提供雇佣军发动恐怖袭击、袭击协同军与联合政府军、谋杀霍青娥少将，罪名是反人类罪、谋杀罪、资助恐怖活动罪、非法私藏枪支罪。原本屠自古被判处死刑，但是由于考虑到她为神灵庙做出巨大的贡献，以及神灵庙元首特赦，因此屠自古被判无期徒刑。
第二天，神子身穿穿了没多久的西装，去探望屠自古。屠自古所在的监狱跟神灵庙其他监狱一样不分男女，但是假若有谁活的不耐烦了，就会遭到狱卒的“款待”。
在劳改处里，几个男犯人故意似的冲着刚刚驾临的神子轻佻地打口哨，但是看到神子的真容后他们立即变得老实起来，好像生怕遭到更可怕的制裁。神子环视了一遍垂头干活的犯人们，然后径直朝着角落走过去。
当她来到屠自古那边时，后者还在专心干活，以至于神子在距她两三米处停下时依然没有察觉到。神子注意到，屠自古的囚服有些与众不同，虽然上衣与其他人一样是白色，但是下身却是一条与上衣同色的及膝裙子，衣物紧贴着肌肤的样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屠自古即使在监狱，淡绿色的头发也照样梳得柔顺，身上的囚服也很干净，连狱卒都让她三分。今天的她还是一脸沉着老练的样子，与外表的年轻少女十分不相称，这让神子隐约有些心疼。
屠自古双手握着铁铲，狠狠地刺进土壤，然后她以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八成不可能的力气把土壤给刨出来。很快，她把铁铲随地扔掉，然后有力地捧着一棵跟她身高相似的小树，把小树种进了刚挖好的坑里。她再次拿起铁铲，这次她是用两条“尾巴”把铁铲递给自己双手的，铲起坑周围的泥土，将树根掩埋，不过当她埋到一半时突然伸手轻轻地抖了抖树，然后继续填土。没多久就把土填好，少女手持铁铲给小树周围围上一圈土，最后才用一条“尾巴”提着浇水壶给小树浇水。
植树是迫不得已的事情，监狱的工作人员说要做什么事情就得做什么事情，进行“劳改”的区域是不固定的，今天是植树，明天就很有可能去做炮灰。但是屠自古却跟其他囚犯不一样，她做的很认真，从来都不敷衍了事，似乎真的是在赎罪那样。
神子沉迷于观看屠自古的“劳改”，直到屠自古已经开始固定小树，她才回过神来，一股莫名其妙的负罪感涌上心头。屠自古那专注的样子以及淡然的表情，让神子想起了圣母玛利亚。
“在她的世界里，谁都不存在了，而在这个世界里，她却不存在了。在这个没有她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剩下了，在这个没有她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屠自古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神子说似的，轻声说着似乎与这个地方毫无相关的话。神子认真聆听屠自古的话语时，就知道屠自古的内心被许多感情折磨，外表的冷静沉着仅仅是虚伪的面具罢了。
除了解决掉霍青娥的愉快，还有失去布都的悲伤、愤怒，至于其他的情感，大概就是为这个国家担忧吧？
布都已经牺牲了，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但是现在至少不要让另外一个踏入黄泉……
“我们的军队怎么样了？”这时屠自古提出了一个含糊的问题。
“差不多撤回本土了。”神子回答。
“那就好……”屠自古松了一口气，然后望向神子，继续说，“走吧，这个地方不适合你。”
“可是……”神子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屠自古却无言地抬起手，轻轻地摇头。
屠自古把被“尾巴”交缠着提把的浇水壶放下，说。
“你在担心我想不开吧？放心，我不是几十年前心灵脆弱的，早就该被淘汰的前幻想乡居民，不过我现在想安静一下。”
“是吗？那就太好了……”神子展开笑颜，虽然她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先在这里呆一阵子吧，假如有机会的话，我会签署特赦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