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小城里，一中学生之间似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当59路公交车的前后紧随着19路或57路时，学生们就从不会正眼看59路一眼。
而57路，永远是前往第一中学的最优解。
……
累了吗？
说实话，累了。
但是累了又如何呢？一切都依然继续，太阳照常升起，课程照常进行，我照常凝视着她的背影。
就像是一场无声的默剧，在演绎着一个叫人忍俊不禁的笑话。
自从我送的那杯百香果双重奏被回绝之后，我的心也许已经彻底冰凉了，冲天大火被一场场倾盆大雨浇灭，希冀之光被接憧而至的黑暗吞没。
小丑，最终……卸下了伪装。
成为了一个活在……阳光下的人。
我偏过头看了一眼从我身侧驶过的57路车，将书包的带子拉紧，加快了前往学校的步伐。
中午我看过天气预报，说下午会有大雨，但实际上我出了家门后抬起头就能够看见那依旧刺目的烈日。
不过吸取之前的教训，我还是带了伞。
春季是雨水季，那天还是如往日一样在上午十点之后就下着绵绵细雨，覆盖着半片天空的乌云让天色略显暗沉。
“夜哥，该走了。在那思考人生呢？”弓虽在身后拍拍我的肩膀，让我的思绪回到现实，我将目光重新聚焦，拿起桌上的表瞟一眼。
十二点了，已经放学了。
发呆似乎发得有点久。
“昨晚刷视频熬夜到两点，今天有点精神萎靡。”我挠了挠脸，仰起头笑着解释。
不再过多交流，我抓起摊在后黑板边上的雨伞离开教室，混合金属的伞柄在手中略显冰凉。
雨下得不大，飘飘洒洒的雨水从半空中坠地，在教学楼前的那颗小树苗时有摇曳。
“怎么不走？”弓虽的胳膊肘顶了顶我的肩膀，这才让我意识到自己依然还怔在原地，像是个被卸去零件的木偶。
“呃……”我对着空气呵出一口气，望着白色的雾气迅速消散，胡口乱诌，“没事，就是想要等一等，等下万一有我认识的女生没有带伞，我可以去送她回家。”
“我记得今年不是马年啊？”弓虽偏过头向我直翻白眼，自顾自地将黑色的雨伞撑开。
“啥意思？”
“你在想你马呢。”他随口骂了一句，拍着我的肩膀就把我带出了教学楼，走进雨中。
“我有伞的。我自己撑起来。”
“行了，别傻了。都这个时候了，已经高三了，你还在想着什么？”弓虽抬手推了一下略微下滑的眼镜，岔开了话题。
“你越是这样，人家越是觉得你像个**。”
“别尬黑，这是持之以恒……”
“持之以恒？不过说起来你对人家的意义确实很重要。”弓虽轻叹了一声，忽然指了指前面的一滩水，“前面水多，别滑倒。”
“重要？怎么个重要法？”我睁大眼睛，顿时来了精神。
“你存在的意义就是她被她前男友抛弃之后的慰藉，让她明白自己至少还有足够的魅力，让她知道自己在情感这方面从来不是一无是处。”他吸了吸鼻子，点点雨水飘落在透明的镜片上，很快就将镜片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让我无法完全看清他的眼睛。
他略微顿了一下，接上之前的话茬，“她会明白，无论在她遭遇了任何挫折之时，都总有一条狗对她摇尾乞怜。只要她一声令下那条狗就会毫无保留地对她奉上忠诚。
而一旦她不需要那条狗时，就会像对待垃圾一般一脚踢开。如果那条狗死缠烂打，她踢不开也可以避开。
这无疑给予了她勇气，是，你的存在对她来说很重要。因为你在侧面上给予了人家分手之后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
我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像一具行尸走肉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前行，一中小吃街上飘来的饭香叶让我完全提不起食欲。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在不知不觉中，我的脚步已慢了下来，而弓虽的脚步却没有变缓，那把黑色的伞从我的头顶上移开了。
我伫立在雨中，目光发直地盯着前方，雨水不断地顺着脖颈滑入衣中，那种不属于我的自卑感好像顺着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向我的心脏。
“你知道吗？我对她谈起你时，她口中说的是:就算我真的跟他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
如果因为自己的愧疚感而同情他，成全了他的想法。那样根本做不到两情相悦。况且不开心的只能是我自己，我凭什么要处处照顾他的想法？”
伞柄搭在弓虽肩上，有雨珠顺着倾斜的伞面滑落在地上，他抬起手用袖子轻轻抹去了镜片上的雨水，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你知道吗？在最后她还添了一句话:
【我喜欢的是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一条狗。】”
我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我知道弓虽与汧的关系很好，两人的友谊已经到了可以分享一些小秘密的地步。而我也确信这些话会是出自汧之口。
梦，该醒了。
就像弓虽所言，我一直都是一厢情愿罢了。毫无意义的自我感动，尽管我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但是却依旧不肯撒手。
【那个，同学借我一支笔吧。】
你第一次与我交谈，眼镜下那双明媚的双眼潜藏着星辰大海。
【夜哥，帮我灌个水吧。】
曾记否，第一次你拜托我时露出的笑容自然而纯真。
【哇，这么厉害。说起来我当时实在是有点……】
我们坐在教室里面对面轻笑着，分享着彼此经历的趣事或是秘密。窗外阳光正盛，桂花的香气随着清风飘入鼻中。
【没事，水我自己灌吧……】
你的目光躲闪，却在拼命掩饰眼瞳深处的嫌恶。
【是星空花火。】
你在空间中与那个人立下海誓山盟，在城市的一段享受着夜空中烂漫烟火。
一切都只是一场充满个人主义的梦。
而阳光，永远也照不进梦的国度。
……
二月曾向我调侃过59路和57路的区别。
在59路身边紧随着19路和57路时，一中学生绝不会正眼瞧上59路一眼，因为它永远是最慢抵达一中站点。
“谁说59路遭受冷遇了……”
至少无论如何，59路还能够抵达一中站点。
【请别忘记，生而为人的姿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