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了，繁星开始显露痕迹，德玛西亚都城内却有些躁动异常。
因为只要还在城中，抬头往东边看去就能看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椭圆形黑影。黑影的高度甚至超过了以高度令德玛西亚人骄傲的“德邦双塔”——没有任何漂浮魔法能做到如此地步。光线的缺失遮住了黑影的本来面目，只有尾部一直发出淡蓝色的荧光。
到底是某种未知的动物还是一些神秘法术的产物？即使以守纪闻名的本地居民也都忍不住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守城的卫兵未曾遇见过这种情况，卫兵长只能利用手中的传讯能石向上级将领汇报，不过得到的回答让他有些发愣。
“那是来自皮尔特沃夫和班德尔城客人的载具。”
将军并没有让他们如何处理当前的状况，而是堂而皇之的告诉了他们黑影的真实身份。涉及到其他国家就属于外交事件，按理说为了客人的安全，除了上流的家族和军衔比较高的军官之外，旁人是没有资格知道的。不过卫兵长没有迟疑，卫兵们迅速地将此信息在城中散发传播。虽然大部分人仍然不时好奇地抬头张望，但骚动终究是平息了下去。
巨大橄榄球状的飞艇前端是尖凸的锥形钢角，可以大幅度减少着空气阻力。棕色的艇身材料并不是木材，而是合金材料涂上了保护色，这种颜色在黑夜中几乎无法被察觉。为了安全性能，黑默丁格特地在上面构建了神秘的算式，关键时刻可以瞬间调动周围的魔法能量组成防御屏障，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也许只有同为约德尔科学与发展学院的教授才能明白。艇身后方是一个隔离的艇仓，这里储存着备用的魔力燃料，同时让魔动力发动机的热量和艇身隔绝开来。向外扩张的四片尾翼中间是飞艇的喷口，只有少许的火焰喷射，维持着飞艇悬浮空中所需要的动能。
和伊泽瑞尔见到那不靠谱的发明比起来，这个才是黑默丁格的真正杰作。
此刻，有幸登上这“杰作”的伊泽瑞尔似乎并没有多高兴。他紧张的滚动了下喉咙，向着面前的少女结结巴巴的打了个招呼。
“好好……好久不见……”
凯特琳歪着头向前逼近，伊泽瑞尔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两步。
“哦？有多久不见？我不过才离开一天。”她的目光越过伊泽瑞尔打量了着拉克丝，“你就拐骗来了个这么标致可爱的小女友？”
“没有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伊泽瑞尔急忙开口解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怕凯特琳误会，只不过这种感觉让他有些别扭。
身后的衣服被轻轻扯了扯，伊泽瑞尔转过身。拉克丝低着头，有些局促不安的拽着他的衣角，或许只是第一次一个人出来有些认生，又或许是被凯特琳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场吓到了。
伊泽瑞尔沉默了一会，把她拉向自己身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凯特琳，“她的名字叫拉克丝，我答应过她要带她出来玩。”
拉克丝从身后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和他肩并肩。提起半透明的银色裙摆微微下腰，低头。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拉克丝安娜·克朗加德。”说完，她抬起头，眼神有些畏缩的看着凯特琳，“姐姐你好漂亮……”
伊泽瑞尔无声的笑了笑，这句话乍一听觉得是一句很粗劣的恭维话。就像父母辈走在大街上看到亲戚朋友家的孩子，一定是长的真快、这么高啦、真帅气真漂亮……等等赞不绝口，其实心里往往不以为然，觉得和自己家的孩子比差远了。
但他知道这是拉克丝从心底发出的感想，她的语气像小孩子一样透露着羡慕，双眼纯净无暇。
喂喂！不要乱羡慕啊！你这样都不算好看，让我们这些歪瓜裂枣的该怎么活啊……伊泽瑞尔间接的忽视掉了镜子里如今俊朗的自己。况且你和她一个萌妹子一个御姐，完全没法比哦！虽然我个人倾向御姐一点……可也有很多人喜欢萌妹子的！
“你好，我叫凯特琳，皮尔特沃夫的警察。”女警收回目光微微叹了一口气，任何人在女孩这样干净柔弱的心灵面前都会不自觉的激发保护欲吧。
自己这种性格只会让别人害怕么？她冷冷地扫了一眼伊泽瑞尔，没有说话，转身坐到了椅子上，继续摆弄着她的狙击枪。
伊泽瑞尔没有注意到凯特琳的眼神，见她不再追究，大大地松了口气。刚刚拉克丝的表现明显有卖萌嫌疑……不过在女警这儿居然通过了！这样好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嘛……
他搀扶着拉克丝坐到桌子后方的长椅上，把她的双脚也放了上去。拉克丝受伤的是右脚，穿的是铁制的长筒军靴，他不得不帮她把这种一直到膝盖的银色护甲脱下来。露出了女孩赤裸的双脚，脚踝有些红肿。
伊泽瑞尔挠了挠头，眼神再不好也能看出来是扭到这了，可他又不懂怎么医治，只得呼唤他唯一算得上朋友的杰斯。
“嘿！杰斯！”伊泽瑞尔朝杰斯喊道，杰斯打开了飞艇的一块合金装甲，正在隔着舷窗玻璃在往外看。
听到他的喊声，杰斯缓慢地走了过来，紧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着很严重的问题。伊泽瑞尔心里一咯噔，他虽然认识杰斯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两天，但他还没见过杰斯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在他脸上看到严肃简直就和在约德尔人身上看到高大威猛一样让人不安……
“虽然这并非我所愿，但是很遗憾。”杰斯耸了耸肩，“我想我们也许得把她送回去。”
德玛西亚有着和诺克萨斯截然不同政治体系。说是一个国家实际上是一个联合的城邦，包含了德玛西亚都城和其余大大小小的城镇。每个城镇都会选出一名“议员”，共同组成了可以制约国王的“议会”。
国王和议会的出征授权结束后，嘉文四世单膝跪在城门前的石板道上，带着皇冠的现任国王——嘉文三世弯下腰，搂住了他的儿子。
“无论战果如何，一定要归来……回到这里。”
无论他身处何位，需要替多少人性命决断，始终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好好地活着。
嘉文四世郑重地点了点头，嘉文三世把他从扶了起来，感叹而满足地拍着他的肩膀。旁边矗立着一身轻甲的赵信，手持长枪警觉的盯着四周。看到皇子的眼光扫过来，也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夜色已深了，赵信走到嘉文三世面前弯腰，“陛下，出发时间将至。您需要和我回到皇宫了。”
嘉文三世点了点头，没有犹豫的转头。每一次出征都可能是父子之间的永别，即便如此他也要坚信不疑他的儿子会一直平安。
“我会守护好后方的城邦，嘉文皇子。德玛西亚……期待你的凯旋归来。”赵信一挺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追随国王的脚步迈入城中。
这次的出征有些仓促，从下午得到消息开始晚上就要准备出发，所以没有时间通知居民组成盛大的送别仪式。军队一直驻扎在德玛西亚的东部，也就是和诺克萨斯遥遥相对的边境地区。所以在父亲和赵信回去之后，偌大的德玛西亚都城门口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和他的贴身侍从。嘉文抬起头看着星空，没有着急地赶赴边疆，沉寂的双瞳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淡淡咸味的海风从征服者之海地吹动着，虽然这身战甲在阳光最毒辣的夏日也不会让他觉得热，但这份独有的凉爽还是勾起了不知名的感触。
他很少呆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倏然惊觉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了。嘉文转过头，希瓦娜仍然安静的站在他身后，长长的灰色帽兜盖住了她的双眼，宛若石雕。
“盖伦去了哪里？”嘉文问。
“盖伦将军说要去处理一下有关拉克丝安娜小姐的事，将与您在安德杰镇汇合。”
嘉文点了点头，盖伦对妹妹的珍视程度他最清楚不过了。他在十岁的时候认识了和他差不多大的盖伦，在六大家族的宴会上，他刚准备和一身白裙的拉克丝握手，盖伦却果断的挡在妹妹身前，警惕地看着他。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被侍卫训斥扔不撒手的盖伦，眼神像一只孤独而坚忍的野兽。这么多年来，只有在对待妹妹的问题上毫不含糊，从不退让。
“把我的长矛拿出来吧。”嘉文伸出手。
希瓦娜谨慎的蹲下来，抽出她一直紧握着的阿塔玛之戟，恭敬的递到皇子的手中。
虽说是长矛，实际上是一把矛一样的战戟。他以前用的就是长矛，所以懒得改口了。长戟前端有一半都嵌着锋利的横刃，越往前越小而不规则，直到骇人的矛尖在弯月下闪动着冷冽的寒光。嘉文抚摸着这把宣布自己皇子时父亲送给他的武器，这几年来不知道用它埋葬了多少诺克萨斯人，可它的锋芒却从未减弱，如同德玛西亚那永不屈服的正义。
“大雨将要落下，嘉文皇子，我想您需要尽早出发。”希瓦娜静静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嘉文有些意外的问，今天一整天都是十分晴朗的天气，晚上也没有丝毫的乌云遮布。
“龙族的直觉。”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嘉文默默的看着她，赵信是他父亲的管家也是最信赖的侍卫，而少女和他的关系也一样。皇室的贴身侍从是一个很高的职位，历来由能被证明对皇室最忠心的人担当，每个被选中的德玛西亚人都会感到无上光荣。赵信是他爷爷从诺克萨斯的斗兽场解救出来的，曾经嘉文二世挡下了致命的毒箭。而嘉文自己的侍从并非是德玛西亚人眼中的楷模，甚至在别人眼里连……人都算不上。
他是光盾家族的独子，也是光盾王朝的唯一继承人，议会得知他的决定后极度震惊和反对，因为他们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从女孩淡紫色的双手上长出巨爪将他撕成碎片。可这些在他的坚持下都没有用，作为下一任国王，他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因为他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希瓦娜的眼神。那时他尚且年少，在德玛西亚边郊地区游历，就在这遇见了即将被摧残致死的半龙女孩。他在书籍上看到过这种人和龙之间爱情的产物，惊讶之余阻止了居民因恐惧而作出的暴行。而女孩只是抬起眼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很奇怪的感觉，尽管她已奄奄一息，布满野性纹路的紫色皮肤上也满是灰尘，可从那双赤金色的瞳孔里没有投射出来一丝的害怕或者怨恨。他所能看到的只有沉静、镇定和……让他不得不低头的孤傲！
龙这种万物中最强的掠食者不会向任何人奢求怜悯，即便是死！也要带着无上的尊严。
无论是自己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和她说要尽一切庇护她的时候，她都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从来没有宣誓过效忠，甚至没有表达过感激之情，他都有些习惯了。有时候他也会想，希瓦娜会不会真的会向议会描述的那样伤害自己？
可这么多年了，只要他在德玛西亚，她总是安静的站在自己背后，没有过多的动作和言语……但也不曾离开。
嘉文放下手中的长矛转过身去，希瓦娜仍然跪坐在地上。他伸出手，掀开少女的帽兜，有些尖锐的角也显露了出来。
“吾以光盾家族的继承人名义问询，汝是否愿意追随吾血战沙场，击退来犯之敌？”
嘉文认真地直视她令常人恐惧的双眼，没有移开。他不想让这个少女在他身边隐姓埋名，他要把她带到战场上去，积累着战功，让德玛西亚人能真正接受她。在诺克萨斯人面前展露她最原始的天性……那一定很有趣，他不自禁的微笑了起来。
“荣幸之至。”希瓦娜说。
磅礴的大雨如期落下，他拉起少女，金色的瞳孔忽闪忽灭。
“我学习过治愈法术……”拉克丝小声的说，脱下白色的手套，纤细的手指轻点虚空，从看不见的地方抽出了一根棍子一样的东西。褐色的短棍是木制的，两端镶着金黄色的饰品像蜿蜒的藤蔓。
“这是我的魔杖。”看着伊泽瑞尔有些疑惑的神情，拉克丝解释道。
伊泽瑞尔点了点头，拉克丝把手臂长的魔杖一端对着受伤的脚踝，轻念着有些晦涩难懂的咒语。虽然他听不懂，不过他已经目睹到了，魔杖端点的宝石发出温和的白光，半透明绿色的魔法能量从周围向着伤处涌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治愈着脚踝，不一会，赤裸的右脚已经再度恢复光洁无暇。
伊泽瑞尔帮她把靴子穿上，女孩从长椅上跳了下来，重重地跺了跺脚来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
清脆的响声在艇仓内回荡，伊泽瑞尔笑了笑，又和拉克丝一样沉默了下去。
“为什么要送……她回去？”伊泽瑞尔坐了下来，有些干涩的问着站在旁边的杰斯。
“她是德玛西亚冕卫家族中的唯一女孩，在年轻一辈的地位仅次于她的哥哥和嘉文皇子，未来还有可能是……”杰斯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德玛西亚的人民也都很喜欢她，只能趁着冕卫家族没有追究起来把她送回去，不然很可能让皮尔特沃夫和德玛西亚脆弱的盟友关系恶化。”
伊泽瑞尔带她出来的时候就知道没这么容易，只不过后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一点。他觉察到拉克丝在看着他，不过脸上并不是什么期望或者乞求的表情，只是在静静地等待他的决断。
是他把拉克丝带出来的，也许他也可以这样把拉克丝送回去，还到什么冕卫家族的手中，挥一挥手大家皮城德邦友谊万岁，这件事情就这样完美解决了。他相信他这样做女孩也不会说什么，甚至连抱怨也不会。她回到那个家族也不过是做回高高在上的公主，那原本就是她的生活，这一天半的经历和那个听起来不怎么靠谱的承诺也只不过是一个短暂浮华的美梦。
可我也有自己的坚持啊，好不容易把你救了下来，又带离了那个地方。现在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弃？
伊泽瑞尔叹了一口气，抓起拉克丝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伊泽瑞尔最后尝试着问。
“你该去打听打听我年轻时候的名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杰斯好似他肚子里的蛔虫，瞥了他一眼，重重的叹息，“我已经以黑默丁格的名义向冕卫家族传讯，邀请克朗加德小姐作为特使参观皮城的科技魔法学院以及约德尔科学和发展学院，像你那时候一样。不过结合拉克丝安娜的失踪时间，很容易就能猜测到和我们有关，同意的可能性很小。”
拉克丝弯腰说了声“谢谢”，伊泽瑞尔其实挺惊讶的，也有些不好意思。以前他也不记得了，不过有记忆开始杰斯就不欠自己什么，还一直在帮着自己。也郑重的说了句“谢谢”。
“呃，我想你误会了……学院里女性的工作人员和学生着装风格我已经看了快十年了……异国漂亮女孩的到来应该能带动她们对外表着装的重视……”杰斯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伊泽瑞尔捂脸。
也许下次杰斯因为某件事说出理由的时候就一定要阻止他，反正内容也是重复体现着他身体中不安躁动的男性荷尔蒙……
他轻轻握着拉克丝的手，不过杰斯也说过成功的可能性很小，自己还是要做好独自带着女孩出逃的准备。
凯特琳抬起头望着伊泽瑞尔，眼神渺远。看得他有些心虚。
“砰”，放在桌子上的符文能石碎裂了，杰斯没有意外，它的储存的能量的确已经被消耗殆尽了，不过最后一则讯息还是传达了过来。寥寥几个字像青烟一样漂浮在桌子上，所有人都能看到。
“同意。归国时间另议。”
伊泽瑞尔愣住了，大脑有些消化不了这几个字。同意？居然还归国时间另议？这特么随便换到哪家，女儿被来历不明的男人带走了，想来是会提着砍刀追上来的……或者对着他们所在的飞艇来几发火箭炮。
居然就这么简单的同意了……可怜的娃啊，你是亲生的么？
不过拉克丝貌似没看到他眼中涌起的悲怜，现在正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这棵并不粗壮的小枝桠上……就像他上小学的时候得知暑假没有作业一样，又蹦又跳真是乐疯了。看到凯特琳尖锐的目光他赶忙拍了拍拉克丝的头，女孩听话地松开手，挥了挥拳头明亮的眼睛里难掩兴奋。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料到……”杰斯自言自语着，随即拍了拍手，“黑默丁格！快出来。”
“吵吵嚷嚷什么？我的研究刚到了一个重要的环节……”驾驶舱门被打开了，一脸惺忪的大发明家走了出来，不仅眼镜没戴，头上还盖着个有些滑稽的睡帽……你睡觉能编一个好一点的理由么，伊泽瑞尔无力吐槽。
“这位是拉克丝安娜·克朗加德小姐，她就是那个德邦唯一的光明法师。”杰斯伸出左手介绍。
“光明法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法师……”拉克丝小声辩解着。
“啊哈哈哈~~”一串介于高兴和猥琐……之间的拖音发了出来，黑默丁格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你就是那个可以瞬间发出巨大冲击类能量女孩？太好了~我又有新的课题可以研究了。”
“呃，我知道他名气很大，你应该听说过他。皮尔特沃夫的科学家，黑默丁格。”望着女孩询问的眼神，伊泽瑞尔解释。
拉克丝走到黑默丁格面前，蹲了下去向他点头，认真地行礼。“黑默丁格爷爷您好，我在书上读过你的传记，您是一位很了不起的科学家。”
伊泽瑞尔觉得有些自叹不如，他遇见黑默丁格的时候也就打声招呼，可拉克丝这礼节什么的样样周到，受教育程度一眼就看出来差别了，公主还是公主，他还是乡野村夫……
搞那么热乎干嘛，想到几个小时前被绑在爆炸物上的惨痛体验……伊泽瑞尔还是有些心存芥蒂。
年老的约德尔人眼里冒出了泪花……他亲切的握着拉克丝的手，又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真是个好孩子……在皮城虽然他们都很尊敬我，不过因为身高原因没有人把我当长辈看待呜呜呜……可惜我没有个像你这么大的孙子之类的，不然就……”
见鬼！老头你又打什么歪主意呢？伊泽瑞尔把拉克丝拉到身后，先不说约德尔人和人类的基因问题……自己怎么把这女孩带出来可就要原模原样的送回去！伊泽瑞尔又接连叹了几口气，鉴于杰斯和黑默丁格俩样本，皮城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理想乡，看来他只能充当一段时间的导游和执事了。
杰斯拎起黑默丁格，亲切的摸着他蓬松的头发似笑非笑地说，“我说大头啊，虽然拜这大脑袋所赐，你思维跳跃的速度十分令人惊讶……但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吓着来自德邦的贵客？”
“呃~好……吧。”黑默丁格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一个寒战，看起来十分诚恳的点了点头。
杰斯把他放了下去，大发明家清了清嗓子，“既然人都到齐了，吉姆！”
“是！黑默丁格教授。”驾驶舱传来有些纤细的回答声。
这一场大雨下的十分仓促，原本还有余热的闹市已经空无一人。一直安静漂浮在空中的椭圆形黑影动了起来，尾部黯淡的蓝色火焰瞬间增长，飞艇拖着长长蓝白色焰尾开始向东方进发。
昏暗的街道上，男人撑开手中的雨伞，抬起头，隔着雨帘目送着他们的离开。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伊泽瑞尔有些担心，毕竟这么大一个家伙停在人家都城上空，这应该算标准的空袭入侵吧。
“什么出发？我们早就出发了啊。”杰斯斜着眼看了他一眼。
“我靠，真的啊！”伊泽瑞尔大吃一惊，透过舷窗看向外面，果然在逐渐远离那个有些哥特风格的海边城市。“可是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乘坐过飞机，在空中的时候会遇到各种不稳定的气流而上下颠簸。而现在温暖的黄色灯光充盈着艇仓，如果没有引擎细小“嗡嗡”声，会让人误以为身处一个安静的密室。
“这艘飞艇是黑默丁格仿造班德尔城那艘标志性飞艇建造的，在原来的基础上改进的东西极多。而且飞艇并非是一体的。”杰斯伸出左手握拳，然后又用右手包裹住了左手，“它实际上是分成两层的，外面一层是防御型的装甲，而里面是鸡蛋一样的艇仓，外层和里层只有两端的活塞连接，如果在内层底部加重……”
“那就成了一个不倒翁！”伊泽瑞尔恍然大悟，不管外层如何动作，内层都能由于底部的重量稳如泰山。
对于如此巧妙的想法伊泽瑞尔也不知道从何惊叹，只能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不停抖动，组成一串飘在空中的“666666……”
他扭头看向拉克丝，女孩没有听他们说话，正趴在舷窗边眺望，看着那个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城市。大雨没有停止过，高低起伏的塔屋都打开了照明星光棒，一时灯火如海。水珠顺着透明的舷窗向下滚落，朦胧了这份如遮轻纱般的瑰丽。
伊泽瑞尔也趴到拉克丝旁边。她的侧脸真的是无可挑剔，挺秀的鼻子微微皱了起来，垂落下来的头发被咬在嘴里，看得他心痒痒，一双柔和的大眼睛也写满了忧郁。
“在想什么呢？”伊泽瑞尔觉得这幕有点眼熟，忍不住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
“在想哥哥了。”拉克丝老老实实的回答，下巴抵在了窗台上，所以只能上颌骨活动，茂密的金发随着说话声摇晃着。
“你哥哥对你很好吗？”
“嗯。”
伊泽瑞尔忽然明白了她的心境，即便前方有新奇又好玩的东西在等着她，终究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许也会认识一群陌生的人。她在家里再孤单再如何被束缚，最起码还有个疼她爱她多年的哥哥，离开了那座有哥哥在的城市，来到这飞艇上唯一能信赖的就只有自己了。
人真是个复杂的生物，老是容易患得患失。
他想了想，又弹了弹拉克丝的额头，女孩有些恼怒的转过头来。
“把手伸出来。”
拉克丝乖乖伸出右手，伊泽瑞尔用小拇指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我伊泽瑞尔愿意在接下来的时光里保护拉克丝，直到她毫发无损的回到德玛西亚，回到他哥哥的身边。”
说完又把大拇指和女孩的大拇指贴在了一起，做完这不伦不类的起誓后赶紧撒手。伊泽瑞尔老脸通红，虽然他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但还是感觉十几年来积累的羞耻心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拉克丝整张脸上红霞更甚……那根本就像熟透的西红柿！伊泽瑞尔错觉有蒸汽从她头上冲了出来。
见鬼！妹子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快…来…吃饭了！”伊泽瑞尔刚想解释，杰斯敲锣打鼓着催促他们过去。
拉克丝拽起他的手就往那边走，他没能跟上女孩的步伐，差点被带翻了个跟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