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回去了？”
伊泽瑞尔坐在长椅上望着屋顶，直角花纹像是环绕的迷宫。他回想起地第一次遇见女孩的场景，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都让他着实地惊艳了一把。他们还曾经一起漫步于皮城炎热的街道上互相倾吐心声，也在琳琅的商品店里面和其他人一起戏闹追逐……本来以为再不济身边也能多个养眼的妹子聊聊天啥的，没想到女孩仅仅呆了几天就离开了，文艺着点说就是回到了最初相遇的地方。
“唔……”拉克丝坐在他旁边，不舍地点了点头。
说为了赶上导师授课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吧……哪有作为学生这么积极的？伊泽瑞尔叹了口气，其实他们没有人真正了解迦娜。就像刚见到她的时候面对小混混都那么无力，后来又为何能操纵着飓风托起基洛夫飞艇级别的“班德尔号”？不过他没有刻意去问这些，毕竟每个人都有一些藏得很深很深的秘密……比如现在就算只有两个人他也不会跳起来说，啊拉克丝啊你知道我可是嗝屁过一次！现在的我基本把以前记忆丢的一干二净啦，之所以还会说话还能带你吃喝玩乐是因为时光老头给我套了个大……
好吧这些都是废话，迦娜为他们做过的事，已经足以让伊泽瑞尔完全地信任她了。既然她选择了回到祖安……想必是有着什么无法轻易放下的东西。
时间不知不觉都已经到了下午，伊泽瑞尔和拉克丝穿戴整齐地闲坐在客厅长椅上，等着杰斯来带着他们去约德尔人学院，因为听说黑默丁格利用了点特权要委托事情给他。
整个皮城都笼罩在烟雾一般的小雨中，从昨夜开始就没有停过了。现在正是仲夏而且又临海城市，天天骄阳似火才是不正常。稀稀落落的水滴在玻璃窗上弹出脆响，街道边角已经汇聚了涓涓细流，正顺着沟渠进入地下庞大的水利系统。
由于昨天迦娜的离开，再加上天气原因，拉克丝从早上起来就有些沉闷。现在这幅样子比起忧郁的猫更像哀愁的小狗狗。
“没事的，”他就像对待小狗狗一样摸了摸拉克丝的头，“祖安离这里不远，等过一段时间带你去找她玩！”
“好啊！”拉克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然后又奇怪地黯淡了下去。
“喂喂！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和我说吧……虽然我并不会听。”伊泽瑞尔露出了亮白的牙齿。
“我也有点想家了，想哥哥。”
呃……那还真是思尼玛噻，能带你回家的三位豪杰已经被我赶走了……当然他不会傻愣愣地说出来。
想想还有些庆幸，那天从酒馆二楼上下来他就在努力克制不要让双腿抖得太厉害，毕竟自己态度那么欠揍，谁知道后面会不会飚过来一杆“刺穿死棘之枪”之类的玩意……接下来几天他也一直处于警备状态，生怕一转眼就窜出几个轻功高手打晕女孩扛着就跑，等他回过头来原地只留下了断裂的发箍仿佛能听到悲鸣……所以出去玩的时候一直紧挨着拉克丝。也许是被他的凛然正气还是什么什么之气给震了，来找麻烦的三人组倒是一直都没有出现，但一路上盛赞他们帅气漂亮般配的商贩、店员和卖棉花糖的二大爷从这能排到市政高塔去。
伊泽瑞尔扳手指算了算，从他遇到拉克丝开始刚好过去了一个星期，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时间跨度。女孩刚过十五岁生日，按照瓦罗兰十六岁成年的规定……这么大还离开不了哥哥真的好么？不行，必须锻炼她自主独立的能力。
他慢慢向着拉克丝靠了过去，装模作样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脸上是阴恻恻的笑容。“拉克丝啊，其实我临走的时候很你哥哥可是做了笔交易……”
“什么交易？”一听到哥哥两个字，拉克丝立马抬头疑惑地问。
“嗯，是这样的……”伊泽瑞尔清了清嗓子，“其实你哥哥已经把你卖给我了，因为你没什么用还那么能吃……为此我可是付了很多钱啊，所以你要有用点啊。”
“……”拉克丝呆呆地看着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伊泽瑞尔得意地点了点头，欺骗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妹子有种好比在洁白无瑕的纸上肆意涂抹的快感啊……然后一扭头就看到了拉克丝一副将要梨花带雨的样子。
“喂喂喂！别这样啊。”伊泽瑞尔一阵头大，每次他都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情况。“你看我又没有丢弃你什么的，我是在想哪天养得肥肥的搞不好还能去退货……呃不，我保证去退！所以别哭啊！”
“好……”拉克丝擦了擦眼睛，“但我想出去玩……”
“噗”伊泽瑞尔顿时感觉眼前一黑，瞬间瘫倒在长椅上。这几天根本就没停歇过，商业街那边早就是熟客了，还有什么田野啊，工厂啊，科技塔之类的就差跑到铁刺山脉去露天野营了。居然还要出去玩？你到底有多少精力啊……
“好好……好啊，等事情办完了，雨停了就去。”他有气无力地答应了，女孩背过去的嘴角有些狡黠地翘着，他也只得不甘心的承认自己被套进去了。
“不行，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拉克丝一扫阴霾，睁大眼睛问。
“跟着我做。”伊泽瑞尔把左手放在胸口，右手指着拉克丝，“代表月亮消灭你！”
“代……代表月亮消灭你！”拉克丝闭上一只眼睛，连表情都模仿地一模一样。
“喔喔喔！还原度99％！瞬间感觉被治愈了！”他惊叹地叫了出来。
这样想想哪天还能教教她SOS团团舞之类的……和我签订契约吧魔法少女！
伊泽瑞尔往前凑了凑，舒舒服服地枕在拉克丝的大腿上，还在为能出去玩而偷笑的拉克丝有些正襟危坐了起来。
这几天他和拉克丝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相当熟络的地步，不像一开始的时候靠近还偶尔脸红之类的。他现在晚上都能大喇喇地在被子里听只有五公分远的拉克丝读着《符文百科》进入梦乡……不过第二天天没亮就得赶走她，不然很可能被凯特琳以拐骗少女罪将他就地正法。
从醒来的那天就遇见了拉克丝，感觉已经适应了女孩的存在。这种习惯的感觉很奇怪，她的身影穿插在你大部分记忆里，让你恍惚觉得是不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有这样一个女孩……你和她的初次相遇只是和重要的人久别重逢。
伊泽瑞尔问过她，拉克丝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还是说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啥的……拉克丝拉住他指着游乐场里贩卖饮品的推车说再不追上去就走远了。
淡金色的头发从肩上垂落到他眼前，伊泽瑞尔越发坚信自己的想法。虽然经常是绕着绕着就被拉克丝有些狡猾地占到各种便宜，还有喜欢恶作剧让他现在看到执法官都想拔腿就跑，但终究是个爱玩调皮明媚的普通女孩……而不是别人口中那种麻木不仁的毁灭者。
“凯特琳，外面在下……”伊泽瑞尔触电般地坐了起来，女警穿着一身蓝色的轻便警服，扛着狙击枪就要匆匆忙忙往外走。
“我看不见么？”凯特琳推开门扫了他一眼，“不容易才有个开枪的机会……”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伊泽瑞尔只能悻悻地把手放下去。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了几百个学生锒铛入狱的惊天大事，而女警回来一脸满足地说“玩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虽然直接导致了皮城科技魔法学院紧急休假了一个月，倒是真能看出来她很喜欢这份工作。
现在的关系真有些莫名微妙，凯特琳象征性的收了点房租之后就蛮信任地让他住了下来，可是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伊泽瑞尔记得在病房里的时候凯特琳和他靠的那么近，让他内心都有些蠢蠢欲动了……凯特琳多好啊，身材高挑长得又漂亮是个称职的警察，谁都该喜欢她。虽然会被有些强势的性格给压迫到，他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平淡了下来，连单独说话都很少。
那种亲近的人突然疏远，希望完全落空的感觉，就好像喝口凉水居然被烫到。
“拉克丝啊，”他又重新躺在椅子上，呆望着天花板。“你会在什么情况下会对别人冷淡下来呢……呃，我的意思是男孩。”
“有啊，哥哥很长时间没来看我……”
你那只是撒娇吧！伊泽瑞尔无声地笑了笑，果然问了等于白问。女孩满脸“纯洁的我完全不知道你想问什么”的表情。
“咚咚咚。”敲门声音传来，难不成是凯特琳想回来拿把伞之类的？伊泽瑞尔立马跳起来跑去开门，
“嘿！伊泽瑞尔。”杰斯把伞靠在一边，像是要给老朋友一个拥抱，然后就看见他耷拉着脑袋往回走，像只弄丢香蕉的猴子……
“有话快说，什么时候出发。”伊泽瑞尔坐回拉克丝旁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是的，马上就可以出发了，但不是去学院。”杰斯也不生气，拍了拍衣服就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
“请用。”拉克丝站了起来，动作生疏地拿起茶几上水壶倒了一杯红茶递给了杰斯，还冒着袅袅热气。
“茶很香，谢谢你，拉克丝安娜小姐。”杰斯端起来喝了一口严谨地点头致意，然后有些勉强地笑了起来。“我已经受不了那群疯子科学家了，居然直接把我轰了出来。所以直接就过来和把事情说了吧，免得你和他们接触之后沾染上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目的地是班德尔城，目标是找到一种稀有金属，具体信息在这张羊皮纸上。”
“怎么会把你轰出来？黑默丁格看起来可是个老牌绅士……”伊泽瑞尔接过羊皮卷丢给了拉克丝，女孩欢呼雀跃地打开来看，这次远程旅行简直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看来不带她去也不行。
“他们在研究一种飞机用的武器，可以大面积凝聚空气中的水分子为液滴，再由飞机从高空抛投以造成杀伤力。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从重力、加速度、阻力等方面讨论，飞机需要多高的高度才能达到毁天灭地的效果……”
“然后？”伊泽瑞尔听得有些迷。
“然后我就说了一句。”杰斯幽幽地看着窗外，“你们难道没有……淋过雨么？”
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伊泽瑞尔默默地捂住脑袋憋了半天。
“妈的智障！”
“凶恶，残忍，那是一群野兽般的血色洪流，也是我们宿命中的敌人！”嘉文的声音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希瓦娜跟在皇子后面巡视，视线之内的士兵都紧绷着脸。整齐的编队如同一面面坚不可摧的铁墙，约德尔人统一铸造的武器在阳光下泛起了亮光。
除却无畏先锋军团和留在营地的后勤部队，所有人都集结在了这片山坡上，和对面的山坡只隔了一片地势稍矮的平原，显然敌方军队已经得到了消息，黑压压的人群在上面不住的耸动着。
“你们当中有些人是第一次和诺克萨斯军队交锋，但我不会贬低你们的对手，否则那只是欺瞒。”嘉文缓缓说出了诫言，“他们拥有不逊于我们的实力，因此每一次战斗都要万分小心，死亡更是无可避免……所以我会和你们一起冲入敌阵。我们的使命，就是力战而亡！”
“是！光盾殿下！”明明不是什么承诺胜利的口号，士兵们的脸却都激动得通红，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舞。
“符文法师准备！”苍老的军队大法师喊道。
一排燃烧着的明焰如同天火一般朝这片山坡坠下，像是要夺去烈阳的光辉。所有符文法师齐声咏唱咒语，瞬间构建了一面笼罩所有人的法力屏障。火焰碰触到屏障就如同沉入了湖底，连嗞响声未发出就消失不见。法师们奋起反击，空气中、土壤里的符文能量被迅速抽集，对面山坡上空突兀地出现了巨型结界，雨点般密集的冰锥雷霆万钧地朝下方激射而去。
这是战争的号角，虽然双方看似华丽的法术表演只是在互相耗费魔力。嘉文转过头，一身暗红色铠甲的半龙少女沉寂地站在那里，眼睛里映着魔力的华光。
“亲手结束敌人的生命不是容易的事，对每个人来说。”
希瓦娜看向皇子，后者投来了问询的目光。看来是自己有些不安的情绪被发现了，想必是误以为还未沾染性命的她会对敌人下不了手。
“您忘记了，我并不是人类。我身体里流淌着天空之龙的血液，敌人在我眼里只是等待燃烧的枯草。”希瓦娜认真地说。
“不，你是个德玛西亚女孩。魔龙的力量只是上天给予你的礼物。”嘉文淡淡地否定了她的话，“而且你的强大会成为我最好的利刃。”
希瓦娜咬住了嘴唇，一瞬间的心悸让她慌张了起来，只好微微欠身来掩饰失态。
“已有觉悟。”
法术之间的碰撞已经停息，黑红色的军队如同蚂蚁一般朝着山坡这边冲击过来。嘉文将蓝黄色的军旗缠绕在阿塔玛之戟的尾部，对着山坡下用尽全力扔了出去。战戟击穿了几名诺克萨斯士兵后深深地插进了泥土中，尾部的德邦军旗无风自动，神圣飘扬。
敌人的进攻趋势稍稍一顿，他指着战场中心的旗帜，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战争胜利的渴望。
“视死如归，就在今天！”
“德玛西亚，武运必彰！”希瓦娜高声呐喊。
有什么东西瞬间被点燃了，铁白色盔甲的士兵们咆哮着迎击了上去。两支军队狠狠地碰撞到了一起，刀剑的呼啸和盾牌的钝击声响彻平原，后排的弓箭手和法师们也在转变方法支援着前方。
嘉文以堪称恐怖的速度飞跃到军旗之处，拔出了阿塔玛之戟。那一身黄金色的战甲让他瞬间成为攻击的焦点——每个诺克萨斯士兵都见过他的肖像，这是一份足以晋升将军的功绩！
皇子冷笑着挥舞战戟，没有人是他的一击之敌，“矛尖”刺穿了一个个胸膛，四处喷涌的鲜血飞溅到了他的脸上，也染红了锋利的刃边。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道圆形突破口，敌方指挥军官们急躁地想要填补缺口，越来越多的攻击落到了他身上。
“希瓦娜！”
“吼——”
战场凝滞了一瞬，无数双眼睛呆呆地仰视赤红色的魔龙从空中飞过，令人恐惧的阴影遮蔽了小半个山坡，最终降落到了黑红色大军之中。
极少有人见过真正的巨龙，历史上的屠龙勇士每一位都被严谨地记在英雄史诗之中。此时大片大片的淡紫色表皮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古奥而又深邃的魔纹密布其上。为她量身定做的魔法铠甲已经转化了形态，像密集的鳞片一般覆盖在她的背上和腿部。双翼尖端狰狞的利爪撕碎了地表，火炬一样燃烧着的双瞳漠然地看着他们，如同顶级掠食者看着信手拈来的猎物。
她让敌人恐惧，让同盟者敬畏。
没有士兵知道这种传说中的种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其中最弱小的个体也是雄踞一方的霸主。希瓦娜缓缓抬起头，这种挣脱束缚的感觉让她沉醉其中，在看到皇子对他点了点头之后……更加无比确定自己应该要做什么。
无形的烈火围绕她越转越快，血脉中的龙威和魔能被彻底激发了出来。所有敌人在雄伟的身躯之下都像是微小的蝼蚁一般，她身边的人不是被踩死就是被烈焰焚烧成灰。赤红色的魔龙直起了身体，不过并不是想要吼叫，凶猛的灼炎从口中喷涌而出，离她较远的敌人也不能幸免于难。
哭嚎声和惨叫声很快地发了出来又销声匿迹，希瓦娜已经开始挥动双翼追逐起另一边的敌人，熊熊烈火仍然她的身后燃烧着，飘散飞扬的焦灰如同一场盛大的葬礼……这种勇猛震慑了所有人，似乎她一个人就能对抗整支大军！为了避免误伤，嘉文暂时下令除他以外所有人退回山坡。
“多么美丽而强大的生物……可惜缺乏智慧。”斯维因拄着拐杖站在坡顶，望着狂怒起舞的巨龙出声惋惜。
“局面似乎很不乐观……如果再这样下去会损失很大。”旁边的高级军官有些畏惧地提醒。
“那就下令撤军吧。”斯维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军官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就退了下去。
“敌人越多，失望也就越多……其实人类才是最愚蠢的，龙族我反而了解很少。”他看着对面开始庆祝胜利的敌军，暗红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波动，肩上的乌鸦赞同似得叫了一声。
“一切都在平淡无奇地进行着，现在只要魔龙遵循自己的本性……死亡便是嘉文四世无可逃避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