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升腾着，炙热的温度灼得人浑身发干。陆谦延站在舞台中央，残破的双臂耷拉在身体两侧，他的目光死寂，隐隐泛着纯白色的暗光。
地水风火四大元素在空气中席卷翻覆，围着他的周身形成了一道道乱流，依照不同的规则构建出了一个个“灵”的领域。
“虚”、“裂解”、“离火”、“极夜之冬”……凡他所见过的灵都被构建了出来。而后随着他目光所至，这些领域跟着迅速地移动，朝着剧院里那些黑衣人扩散开来。
血雾不时从他的身上爆出，那是身体承受不住元素的大量冲刷而发出的过载信号，可陆谦延就像没看到一样，他依旧佝偻在那里，瞪着他死寂的双眼，凝视着场中的所有。
不管是怒吼着朝他冲来的，还是一心想要摆脱领域纠缠、试图逃走的，亦或者是有其他打算的家伙，都陷入了领域的包围中。
无论他们如何抵抗，领域就好像无休无止一样，不停地冲击着他们的身体，消磨着他们的精神，让他们最终再也无力维持，直至倒下。
高温将渗出的鲜血迅速地炙烤成黑褐色，即便如此，这薄薄的血痂根本挡不住陆谦延的血液泂泂流出。当最后一个黑衣人被“铭记”撑炸了脑袋时，陆谦延早已支持不住，瘫软得像一块烂泥似的，躺倒在一片血池之中。
‘真累啊。’他这样想着，眼前止不住地发黑。
然而恍惚间，他回望了一眼幕后的转角，那里仿佛还有点点微光在流转，女孩在消散前曾嘱咐他，让他好好活着，还有帮她照顾好妹妹。
那是她最后的生日愿望，女孩流着泪，笑着说道。
“我走了啊。”
陆谦延喃喃地说道，然后晃了晃晕眩的脑袋，望着模糊的前方，耸动着肩膀，一点点挪向剧院大门，鲜血在地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谦延，前御灵座南方局专员，当然，现在已经离职了。”
陆谦延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正戳在罗亦仁的眉心，随即用精神力将他全身上下筛了个遍，“从你的身体里我感知到了‘血裔’的流动，看来你也成了代行者或者契约者。”
“专员？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你。”
“你是17年后才来得南方局吧？”陆谦延从兜里掏出来一枚徽章，苍银色的徽章面上残存着几缕暗黑色的血迹，“那时候出了些事，死了不少人，之后我就从御灵座离开了。”
“‘尘封’的强度我清楚，不可能挡得住那种烈度的爆炸。”罗亦仁的左手在地上抓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他直直地望着中庭上的破洞，那里氤氲的水汽泛着密集的涟漪，透着一种异样的静谧，就好像先前的一系列战斗都没发生过似的。
“我之前翻阅过档案部的资料，17年的时候，《高危灵图鉴表》曾经有更新过15号高危灵的草案，但最后被废止了。拟定的15号高危灵的资料很有限，只有名称，一个代号，‘初灵’，‘炙羽千延’。”
陆谦延蹲在他身旁，静静地听他说着，纤细的直接轻轻地在徽章的表面来回摩挲。
“刚才火龙卷产生的时候，我看到了，四元素以你为中心聚散合流，环绕在龙卷的外围，像翅膀一样。”罗亦仁转过头来，望向了陆谦延，“你叫陆谦延，那个代号，说的就是你吧？”
“你还挺有心的。”陆谦延笑了笑，“三年前，就在这里，我亲手宰了不少新灵会的鹰犬。
那些家伙身上全是一股烂木头似的腐朽臭味，哪怕时隔三年，我还是记忆犹新。现在我终于清楚这是什么味道了，那是身体融合了不适配的灵，导致被侵蚀过后的腐臭味。
而你现在身上的味道跟那时候如出一辙。
御灵座的高层里有屁股不正的，却没有脑子不够用的。所谓忠诚不绝对，就意味着绝对不忠诚。我不清楚你的上级给了你怎样的指示，但到你这种程度肯定越过了红线。
等你回到御灵座，你身上的这些变化绝对瞒不过上头的人，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处置你，当了科长的你应该心里很清楚了。”
“我对自己、对组织有信心。”他斜睥了眼自己的胳膊，咬了咬牙，硬挺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我不是叛徒，我会向上级证明我的忠诚的。
卧底任务现在被你破坏了，如果没别的事情，那么不好意思，我要回去述职了。”
“这么急着走？赶回去收拾细软提桶跑路啊？”陆谦延一把扯住他的右臂，原本就偏了九十度的小臂被扯得更加扭曲，疼得罗亦仁长抽了一口冷气，“我都说了，我杀过很多人，你怎么敢说走就走，不把我当回事呢？”
“你想怎么做？”
“我跟新灵会的人不共戴天，现在你既然加入了新灵会，御灵座那边怎么对你我不管，在我这，你不会指望自己说两句正气凌然的话，我就会放过你吧？
眼下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直接把你砍了，咱们一了百了。至于御灵座会不会追究我的责任，跟你也没啥干系，反正你都嗝屁了；第二，我会帮你获得新灵会的信任，你就按照原计划，继续加入新灵会。作为交换，你得帮我找到他们在国内的所有分布据点。当然，你身上的这些变化，御灵座那边我也可以帮你隐瞒过去。
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你仔细考虑一下。”
陆谦延说完，松开了手，拇指抛弄着徽章，示意罗亦仁抓紧时间思考。
罗亦仁捂着自己的手肘，钻心的疼痛让他的额头直冒冷汗，他喘着粗气，咬着牙抬起了头，没有丝毫的犹豫，“别做梦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行使公权，怎么可能为你私人所用。”
“那就是没得谈咯。”抛起的徽章落回掌心，陆谦延收回了手，青色的流光自他的指尖缓缓溢出，环着他的手臂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风刃。
“愿汝得以安生，蹈死者不负行舆。”陆谦延心里默诵着御灵座内流传的唱词，字语结束的瞬间，风刃已经洞穿了罗亦仁的胸口。
罗亦仁显然没想到这厮是这样的杀伐果断，连劝解一下的心思都欠奉，血雾从伤口处爆出，他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色的鲜血，只来得及说出个“你”字，便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陆谦延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模样，叹了口气，“卧底被发现身份的时候，就没有价值了。让你到这里来交易，摆明了就是被上面的人推出来送死的。
我给过你机会的，你没把握住。
都当科长的人了，怎么连最基本的虚与委蛇都不会呢？”
他打了个响指，青色的火焰凭空出现在地板上，将罗亦仁的身体整个吞噬，只过了眨眼的功夫，火焰便将那块地板上的一切都焚烧得干干净净，连骨灰都不曾留下。
他转过头，看向还在地上躺尸的弗莱恩特，“喂，别装死了，你的呼吸平缓得太刻意了。”
弗莱恩特无奈地睁开眼，稍一动弹，断骨的疼痛就让他直咧嘴，不过他很快就忍住了。毕竟被踩断的四肢，还有刚刚惨死的罗科长都在告诉他，面前的这位是个真真正正的杀胚，杀人不眨眼那种。如果惹得他不耐烦了，也许真的就把他给料理了。
见他这幅模样，陆谦延嗤笑了一下，“看来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淡蓝色的水元素涌动，弗莱恩特只觉得浑身一寒，从头到脚迅速变得麻木，低头一看，才发现身体被一层透明的冰晶所覆盖。
“接下来我问你答，如果答案我满意，我会把你转交给御灵座，不然的话，我会自己处理，明白了吗？”
四肢完全失去知觉，只能任由对方拿捏，彻底失去主动权的弗莱恩特只能点点头，再没了之间的优雅风范。
“很好，第一个问题，新灵会的总部在哪里？”
“巴黎，具体位置我不清楚。”
“‘血裔’的真正主人是谁？”
“夜莺，我只知道这么一个代号，我只见过她两次，但从没见到过她的真面目，只知道她是个女人，在组织里的地位应该不低。”
“三年前的银行抢劫案，还有在这里的大火，她都是幕后主使？”
“银行抢劫案确实是她策划的，至于袭击剧院的事情，我不清楚，听说是总部指派的人。”
“怎么联系夜莺？”
“不知道。”弗莱恩特摇了摇头，“组织内实行单线联系，只有上线可以主动联系下线，我要找她只能往固定的邮箱发送邮件，但是从来没得到过回复。”
“听起来跟谍战似的。”陆谦延伸手按在了他的胸前，开始解除冰晶的覆盖，“你们这次来漓江又是为了什么？你们费劲心思，甚至冒着被御灵座打入内部的风险，也要从他们手里得到的资料是什么？”
弗莱恩特犹豫了一下，但看了眼对方按在自己胸膛的泛着光芒的手，还是全都交代了，“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彻查三年前在剧院的事，那一次全军覆没，损失了许多精锐，最重要的是当时在剧院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无所知。御灵座的消息封锁很严密，不得已，我们只能铤而走险，跟御灵座的人弄了出谍中谍。”
“最后一个问题，这次，夜莺会来吗？”
望着他眼神中泛出的冷冽的光，弗莱恩特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出了“会”字。
……
陆谦延拉开了剧院的大门，迎面照过来无数道刺目的灯光。他眯了眯眼睛，朝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面前的景象。
雨幕中，荷枪实弹的警察、武警、军队绕着剧院缓缓散开，从天上到地下，将这座高耸的建筑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一天25小时都在跟着我是吧？”
陆谦延望着最前面坐在防弹车里的郁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