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的世界？镜的世界？
到处都是亮晶晶的光线反射，到处都是我和希欧的镜像。但又不像镜子，看得那么清楚，照得那么逼真，总有些模糊和变形，朦朦胧胧，就像在梦境中。
我们处在世界中心，上下左右都是透明的壁障。
“玛……欧……我……好……难受……刚刚……飞……太快……身体……要被……锤扁……了。”希欧有气无力说完，“哇”地吐了一口鲜血。
糟了，刚刚加速太猛，导致惯性力过大，而且撞击也很猛烈。忘记希欧的身体跟我不一样，承受不了。
“希欧，怎么样了？”
“唔唔……放我……下来……躺一躺……”
我调整光翼，缓缓下降。这个晶莹剔透的世界并不大，只花几秒就落了地。
地面像是一块玻璃板，表面极度平滑，非常透，可以清楚看见下面还纵横着数不清的玻璃板。前后左右头顶上也一样，全都是相同材质的玻璃板构成，透过它们，后面层层叠叠的玻璃板一目了然。
我们被包裹在无数层玻璃板构成的空间中心了。
我收起光之壁·二重和光翼，轻轻把希欧放在地上，让他平躺。希欧紧闭双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希欧……”得尽快离开这里，让他得到治疗。
我敲了敲玻璃板，只听见非常沉闷的咚咚声。这声音、手感、温度，不是玻璃，也不是冰。非常坚硬，非常厚实。
从左到右，一共走了186步，飞行2秒。从前到后也是飞2秒。左斜向2秒，右斜向2秒，从上到下也是2秒。这是个各边长在100米上下的不规则多边形空间。重力的感觉暂时没有紊乱。
由于距离短，飞行无法有效加速，直接撞击壁板一点效果都没有。
攻击一下的话，会不会破碎呢？
我试着对着正前方放射一束千针刺，光束到达壁板后，没入其中消失了。
被吸收了？穿过去了？正当我想要靠近，仔细查看时，背后传来能量波动。
一束能量光束从身后的壁板射出，瞄准我而来。幸好我的光之壁迅速响应，刹那间抵挡了攻击。
这感觉，是我自己的千针刺。
这根刺，我向正前方射出，却从我背后射回。是空间被扭曲了？
为了确认，我先行展开光之壁，护住我和希欧，然后又进行千针刺攻击。
果然，射出去的刺会从别的方向射回来，角度随机。而一口气射出百根刺的话，就会从四面八方射回来。
对构成这个空间的壁板的攻击，到头来全都变成了攻击自己。
换一种方式。
电斩天灭——闪电由脚下向上升腾，直击顶部壁板。没入数秒后，从四面八方回击。
蜒蛇噬——蜿蜒的能量流同样从四方回击。
不行，没有任何力量是打击在空间壁板上的，所有能量最后都会被回敬给我自己。
这个空间无法被打破。
看着身边意识模糊的希欧，我极力思考着该怎么办。
我的魔力是放出式的，除了能稍微控制放出的大小和形状，并没能掌握到其它使用技巧。现在，几种放出式的攻击都不奏效，要怎样才能打碎这个空间，离开这里呢？
左思右想，并没有什么好主意。
唯一能想到的是——加大输出。
是的，我没有别的能力和办法，现在希欧也不能给我什么建议。那么唯有最简单直接的一种办法了。
光之壁，膨胀。
光之壁·二重，膨胀。
紧缩成能量防护罩形态，维持着包围我的身体却不向外拓展状态的光之壁，被填充了异常巨大的能量后，开始肆无忌惮地向四周膨胀开来。
光之壁·二重与之相隔一段距离，紧随其后。
如果光之壁被扭曲，反向压回的话，就用光之壁·二重来抵御。
眼看光之壁膨胀到了壁板，它会没入其中？
不，没有。
携带巨大能量的光之壁，闪着青白色的光芒，与空间壁板产生肉眼可见的强力挤压。千万道翻腾奔流的能量条带在光之壁表面噼啪作响，无数蹿跳叠荡的微小光球此起彼伏地旋转炸裂。
光之壁·二重也到达了边缘，与光之壁融合在一起，更是带去了巨量能量。顷刻间亮度陡增，那耀眼的光，无法直视。
咔哩，嘎啦——砰！
壁板破碎。
可是，并没有离开。眼前依然是那个像玻璃屋一样的不规则空间。
难道，失败了？
刚刚碎裂的是什么？还是又生成了？
不，不是同一个“房间”。无机质透明壁板构成的单调环境影响了判断，现在所处的“房间”比刚才的大。大致测量了一下，是个各边约200米的空间。
能想到的情况是，这个世界像卷心菜一样层层包裹，我们就在菜心。现在最内侧一层被消灭了，就来到次内侧一层。接下来，一层会比一层宽大广阔。
没关系，既然打碎了第一层，就没有理由打不碎第二层。
我毫不犹豫发动光之壁膨胀攻击。
咔啦啦啦……
来到第三层。
意想不到，第三层竟然远比第二层更广阔。壁板看起来都在相当遥远的位置，每块都变得很小，相互拼接，构成一个球形穹顶。
不能浪费时间，管它大还是小，打碎就是了。
光之壁，膨胀！
有了刚才的经验，甚至不用发动光之壁·二重，直接在光之壁中注入数倍力量，就能打碎壁板。
可是，与壁板一样无法承受巨大能量流动的，还有我的身体。
就好比电流过大，用电器就会烧毁。以人之身来释放如此巨大的能量，身体早就在过程中损坏殆尽了。
但是，我的情况是，只要身体受损，就有一部分能量专注于修复、再生、重构、强化。所以，自从进入这个幻境，我的身体可说是不停地在重建中。
人类的身体太脆弱。
而现在，由于释放的力量太过巨大，身体的再生速度快要跟不上了。
哐啷啷啷……
勉强支撑到第三层打破。
果然，第四层大到惊人，已经几乎无法用肉眼看到边界的壁板了。
如果发动光之壁，膨胀到直径数千米的大小，要消耗多少魔力呢？
魔力并不是问题，因为我根本没觉得魔力会匮乏。我的魔力，似乎并不存储在我的体内，而是来自某个遥远的地方。想用多少流入多少，根本没有上限。
问题是身体。按刚才的感觉，这次一旦发动，身体在途中一定会因为来不及再生而解体。
如果连魔法都挽救不了身体，会怎样呢？
我会死吗？
可是，我必须做。
希欧在我身旁，已经奄奄一息。比起看他死去，我宁可自己破碎。
所以，发动——光之壁，膨胀。
注入了百倍魔力，光之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惊人的亮度扩展开来，顷刻间到达边缘，与空间壁板激烈对抗。
与此同时，持续释放能量的身体，瓦解了。
无论是再生还是修复，都跟不上身体被破坏的速度。于是，身体索性被放弃了。眨眼间，完全破坏殆尽，连一个微粒都没留下。
可是，“我”还在。
意识并不在体内，所以完全没受到影响。
甚至，“身体”实际上也没有消失。它被魔力以另一种形式留存了下来。它被“记录”了，被“编码”了——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微观粒子，其形态、位置、作用都被魔力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地“记住”了。
只要破坏停止，就可以瞬间“打印”出来，一眨眼就能恢复。
咔哩咔啦啦啦……
第四层，破碎。
这次，我并没有收回光之壁。既然还在卷心菜内部，那就一口气把所有壁板全打碎！一层又一层，直到把这个幻境打碎！
身体已经无需担心。那就只要专注破坏就好了。
光之壁持续膨胀数倍，数十倍，数百倍，数千倍……
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破碎声，一层、一层，又一层。如果不是幻境，感觉仿佛已经大到能覆盖阿托亚全境了。
在最后的碎裂响起时，承托一瞬间消失，希欧的身体像从悬崖上丢下一般，径直坠落。
希欧！
我想追上去，抓住他，可我现在没有身体。
光之壁，消除！魔法啊，快点还原我的身体！
我知道，还原，原本只需一瞬。可是，这一刻，我收到一个讯息。
＆*～$＼<……」：！﹂——'""=——
是乱码，但是不知为什么，我能理解。
翻译过来，是个问题：“你·想·恢复·人·之身·或·别的？”
不用考虑，答案不言而喻。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人。”
连千分之一秒也没有，我的身体彻底还原。
我展开光翼，极速向下俯冲，接住希欧的身体，再缓缓降落。
脚下的土地，一片荒芜。
没有建筑，没有植物，没有动物，没有人，什么都没有。土地像被切割过一样，惊人的平整。
远处，正走来一个人。是个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和擦得锃亮的皮鞋，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理，态度严肃有礼。
走到跟前，他轻轻颔首点了点头，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
“玛欧，新年快乐！”
画面中出现的，是希欧。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跨年庆祝过得开不开心？我好开心啊！好开心！能和玛欧一起迎接新年，真是宇宙绝妙赞！
不过啊，这个地方的老板是个怪人哪。虽然同意我俩开开心心出去庆祝，但是说不定会搞点坏心眼的小动作来吓吓我们哦，哥哥我有点不安哪。
不过，玛欧的话，肯定没问题。到时候回来，如果太累了、睡着了，或者倒下了——没关系，没关系，我都安排好了。
这个男人叫‘查理’，他可是个大好人——我敢保证！所以，你放心大胆听他的安排，就好啦。一切都没问题哒。
好啦好啦，要出发啦。
过年，过年！”
视频到此结束。
男人开口说：“你好，玛欧。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查理。希欧的治疗就放心交给我，请你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休息。这也是希欧原本的安排。”
“嗯。”
跟着查理走了一小段路，来到一个地下入口。走进去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就待在地下。
眼前是熟悉的走廊，两侧很多道门，走进其中一间，就是我的房间。
查理抱着希欧站在门口，说：“新年快乐，晚安。”
咔嚓，门锁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