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刚打开，天空树干部，现任阿托亚商务部部长的迪雅克·罗就站在门后。他堆着油腻的笑容，张开双臂说：“欢迎欢迎，老朋友，要见你一面可真难啊，我们这是多少年没见面了啊？”
金奇左右环视一圈，换上敷衍的笑容，迎合着浅浅地拥抱了一下，说：“工作忙，大家都忙，好久不见，迪雅克。”
实际上，每季度一次的定期视频会议上，两人经常见面。只不过不是真正的面对面，而且他们都把对方当空气。
迪雅克是个秃顶又发福的中年男人，举手投足都是官僚的味道，说起话来又臭又长，金奇最不喜欢同这类人打交道。
虽然金奇年纪也不小了，但是他自认为内心充满活力，所以他喜欢与年轻人相处。
“桑所长远道而来辛苦啦，没见你的随行人员一起过来？”
虽然在自己的地盘上，金奇讨厌别人叫他所长，但是跑到中央市还要一个个纠正说明，那就是自找麻烦了。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哎呀，这次会议这么重要，我就按照通知要求独自前来了。”
实际上，金奇接到的通知也用词非常教条，很明显要求他必须一人前往。这些，迪雅克不可能不知道，他是明知故问。
附近有测谎设备在监视吧？
“啊啊，没错没错。不能见到你身边那位能干的秘书，真是可惜了。他办事井井有条分毫不乱，真羡慕你有个好帮手啊。呵呵呵呵。”
不知道迪雅克为什么会提起查理，但话说得倒没错，毕竟很多对外事务金奇都扔给查理去办。毫无疑问，他跟这帮人打的交道比金奇本人多。
“这么说起来，我也没看见你身边的那位年轻人啊。叫杰瑞米对吧？优秀到叫人难忘啊。”
“哦哦，他呀，被调到偏远小镇去工作了。太过自作主张也叫人伤脑筋，不是吗。”
“哎呀呀，真是可惜，有个能干的副手能省很多力气啊。”
“不听指挥的工具，再怎么趁手也要不得啊。”
“嚯嚯，是这样呢。”
又寒暄了几句，迪雅克示意金奇要去会场了。
“天之道 树之理”，这是天空树的标语。前者在召开全人类代表大会时使用，又称“天道大会”。金奇要参加的是两年一次的“树之理”天空树常务委员会议，简称“树理会”。
如果有特殊情况，是可以参加远程视频会议的。前几年金奇就以第0市事务繁忙，工作危险紧急等理由，以视频会议的形式参加。但是，今年却收到了必须亲自赶赴中央市出席的指令，所以今天才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位于中央市的一栋30层高端商务大厦，20层以上都被天空树组织租下来用于办公、筹划、集会活动，常年作为组织的据点而存在。会场就设在高处某一层，通过指定的隐藏式电梯才能到达。
一步踏入，金奇笑了：“不出所料啊，这回真是全场焦点了呢。”
偌大的会场，只有金奇一个活人，连先一步进来的迪雅克都不见人影。
金奇在三角形会议桌边任意找了个椅子坐下，随即会议便开始了。
某个座位上方出现亮光，很快就显示为迪雅克的立体半身投影。看来，他是这次会议的召集人和主持人，也是此次委员会的临时委员长。难怪是他来接待。
立体投影的质量和效果都非常好，网络延迟也被调整到微乎其微，迪雅克看起来就像真的在会场一样。
“诸位，今年第一项，也是核心的议题是‘第0市管理机制的问题与改进’，相关资料已经发送给各位。
第0市投入使用迄今已七年，从目前递送的资料来看，全市的运行状态是流畅稳定的。第0市，是我们组织为建立‘没有龙，没有魔法’的纯粹人类世界，而建设的一个重要基地，是异端魔法的流放地。所以今天，第0市的缔造者，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实际管理者，第0市最高负责人金奇·桑先生到场，与我们共同探讨这个重要议题。
各位有什么问题、建议、设想，不妨趁这个机会提出。下面从我右手边开始轮转。”
迪雅克的立体投影亮度转弱，右侧紧挨着他的座位上方亮起了立体半身投影，出现的是教育部副部长汉斯·李。
“桑所长，一个半月前捕获的红色魔法使现在是什么状态？”
金奇捋了捋头发，推了推眼镜，把身体坐正，清了清嗓子，说：“资料里有详细说明，李副部长可以先仔细阅读一下。”
“我当然是看过才问的！资料中，实验区提交的报告只写了‘实验进行中’，就是想问你进行得怎么样了？对单个实验对象的研究，超过一个月还在进行中，未免也太慢了吧？”
金奇叹了口气说：“这次的任务困难重重，我们课题组成员不畏艰险、迎难而上，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时间漫长，冒着生命危险努力研究。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会取得惊人的发现。”
“可是一个多月了，你们不至于一点阶段性成果都没有吧？按照规定，你们课题组应该在每周的定期报告和实验阶段性报告中汇报进展，但是你却带头违反规定，提交等同于空白报告的书面材料给总部，要如何解释？”
“哎呀哎呀，三千字以上的定期汇报被看成是空白报告，如果不是看的人理解能力太差，那就只能怪我写作水平太差了……啧啧啧啧，下次换个人来写，会不会有很大的改善呢？”
“如果只写些废话，写多少都是白纸一张！”
“如果看的人别有用心，那写什么都等同于废话喽？”
“你！……”
仿佛是被气得发红的脸一般，汉斯·李的立体投影发出一阵红光，随即黯淡下去。
紧挨着他右边的座位，又浮现了新的立体投影，出现的是安全防卫顾问皮特·朱。
“李副部长说得没错。桑所长，你不要以为第0市不在阿托亚钟面区域内，我们就一无所知。据可靠情报，红色魔法使的问题只是冰山一角，类似的问题存在于过去许多例实验对象身上。我可以很肯定地说，七年来你和你的实验团队、工作伙伴隐瞒了大量实验数据和成果，将之据为己有。这是对组织的背叛！”
“哈哈。”金奇发出笑声，他放松了绷紧的肩膀，改成松松垮垮的坐姿，试图旋转座椅。当发现椅子不是转椅后，便改成后仰姿势，让椅子前脚离地，只靠后脚支撑。
“如果这是指控，我可真是好害怕呀，背叛组织这种大锅真心背不动。可惜，今天是树理会，不是审问会，想必各位委员并不肩负着旁听审问的职责吧？朱先生是不是改个话题比较好？”
“这难道不正是第0市现在最紧迫的问题吗？如果作为最高负责人的你不能对组织保持忠诚，又谈何改进呢？”
“嘿嘿，前提是你所谓的‘可靠情报’真的可靠。那么，朱先生的情报到底是从那条途经上得来的呢？”
“这，这，这你无权过问，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总之，我手里的这些材料，足够启动针对你的审问了！”
皮特得意洋洋的脸仿佛要溢出立体影像区一般涨大了一圈，但是金奇马上泼了冷水：“如果你的那些材料是从法纳那边某些后勤人员手里得来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丢进马桶里冲掉比较好。凭空捏造的东西只会害你出丑哟。”
“捏造？哼，是你死鸭子嘴硬罢了。”
“唐迪·肖，芃太·马，苏赛·戚——”金奇像摇椅一样向后翘着椅子，一边像在努力回忆一样抬头望着天花板说：“我正在想他们到底是受什么驱使，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果然是有人策动啊。这三个人趁着后勤服务的机会，偷拍实验场合的照片，配上自己臆想的说明，偷偷泄露到外界。证据充分，事实清楚，他们自己都承认了哟，需要我把他们坦白求饶的视频放给大家看看吗？哈哈，还是别见笑了吧。”
像是逃走一般，皮特的立体投影迅转暗，亮起的是体育部部长比尔·佟。
“桑所长是有备而来啊。看来，你对第0市的运作是相当有信心的啊。”
金奇摊了摊双手，耸了耸肩，笑了笑，等着对方往下说。
“想当年，第1市大爆炸事件后那次树理会，我记得很清楚。要如何处理潜藏在人类社会中的那些异类？彻底消灭？或是有效控制？摆在我们面前的无非就是这两条路。最终，我们选择了后者，这也许是作为人类的我们，心底那份温柔促成的吧。
而桑所长和他所带领的科学家们，为我们的选择提供了技术上的保障，这一点我想大家都不能忘记。
然而桑所长，现在的问题是‘控制权’。第0市富集了越来越多的异类，事实上变成了异端‘力量’的聚集地。这份力量本该是由我们这个组织来控制和使用的，可是现在‘控制权’却不在我们这里，那你说到底在谁手里呢？”
金奇心想：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啦？想把我从我的地盘上赶走，真是打了一手如意算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