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个小时。
“哇啊，像模像样的。”
艾利奥得到我的允许，被魔王城放行进入内部。
改造以后，里面不再像之前那样是个细长的通道，变成了一间间由回廊相连的房间。房间里还生成了石制的桌椅、床铺，人造太阳悬在天花板正中间，看起来像个吊灯。
“这是你要的电子导航仪，目的地已经设定好了，按照上面的指示飞过去吧。”
“你哥哥他们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艾瑞最在乎的是效益，他说，再跟你耗下去只会亏损。”
“那我就收下了。”
等我正要起身，艾利奥连忙补充：“途中卫星信号也有可能丢失，岛的位置仅供参考，你需要补给吗？”
这时，我才发现从中午到现在，我一口水也没喝、一口粮也没吃。奇怪的是，一点都不觉得渴或饿。
而且，一月底的天气一点都不温暖，刚才艾利奥走到室外直打哆嗦，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
“你的脸，最好擦一下。”
我用艾利奥递过来的湿纸巾擦掉了满脸的血。伤口完全复原，头发也长回了原先的长度。
“艾利奥，那位女孩请你帮帮她，别伤害她，也别再把她送去第0市了。”
“我才……”艾利奥正想嘴犟，想了想爽朗地说：“能让你开口请求，也不亏啦，虽然帮她没有任何好处，但是我算卖个人情给你，将来别忘了还啊。”
“感谢！”
我手持电子导航仪，张开随身型光之壁，展开光翼，以极大的输出冲向夜空。
加速……加速……加速……
要绕这个星球半圈，以普通交通工具的速度花费时间过长，肯定是不行。想要尽早到达，就要变得更快。
加速……加速……加速……
劈开大气，奋力向前。
正前方出现噼里啪啦的分解火光，光之壁吞噬着阻挡在眼前的空气，保护身体不因摩擦而燃烧。
加速中，导航仪无法正确定位，所以每过一段时间要降低速度确认方向。
向东，横越艾查海，到达以利亚大洋，向东北方向前进。
天色快速轮转。落日余晖迅速褪去，傍晚的昏黄也没能驻留，很快变得一片漆黑，依靠双月和星辰，勉强能见暗蓝色的海面。
持续加速向前，导航仪显示离终点越来越近。
“滴~滴~，您已到达目的地，用时1小时57分钟，平均时速每小时13562km……”
在朝阳的光辉中，一个形状极其规则的梨形岛屿出现在眼前。这个岛屿由区域广阔、几乎是正圆形的主岛和附在其正北方大约四分之一大小的副岛构成。
岛的正上方，在比云层略低的空中，不自然地悬浮着一个球体，看上去不太像气球或飞艇。
下降的过程中，能越来越清晰地看到主岛上东一处、西一处的建筑，没什么规划和设计，布局散乱，造型丑陋。还有更加简陋的组装式板房和棚屋，各自一片组成一个单元，一片挨着一片围绕岛中心一圈。岛的中心有一片广场，不太开阔，周边有几片蓝色屋顶的棚屋，看起来与别处的不太一样。一条笔直的道路贯穿广场中心通往副岛。
副岛上有只有五栋建筑，看起来比主岛气派一些，七八层的高度像是办公楼，楼前有小规模的停车场，停着大大小小的汽车。
进一步接近，能看到人，陆陆续续从板房或棚户进进出出，大部分是小孩，各个年龄段的都有。还有大人，大多穿着军用迷彩服或制服，是军方的人。
这就是第0市！是艾利奥口中的集中营，是天空树将非绿魔法使捕获关押的地方。
实验区在哪里？
我仔细端详，并没有看见那天从幻境回来看到的荒芜土地。这次被魔研的人带走时，也没注意周围的建筑。
我极速下降，在棚屋密集的一处地方，找了个屋间缝隙降落。
收起光翼和光之壁，我从阴影处走向人群。
“快点、快点、快点！麦迪，去刷牙！特鲁，把佳佳抱到座位上。斐迪南，去叫璐璐和千子过来。珂颂，不要咬桌布！艾洛德，别忘了把记录本带过去……”
有个女孩正在指挥附近其他孩子行动。她扎着两条浅灰色的麻花辫，胸前系着围裙，年纪跟我差不多。
“古兰，杰瑞欺负我，头发，坏了。”
“好的好的，头发重新绑一绑。瑞杰，别闲得总干无聊事，去把餐具收拾一下！
“今天还是昨天那些吗？古兰，我们可不能再被K字符的混蛋抢先了。”
“干用嘴巴说有什么用？你早点去上工比什么都强。”
“古兰，安娜又吐了，全都喷到我的脚上，我要叫了——啊——”
“嘘——艾米，教官要来喽——我帮你擦一擦脚。安娜生病了，她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她吗？……擦好了，把米汤给安娜好吗？”
短时间内，名叫古兰的女孩就熟练地安排好很多事情，解决了好几个问题。
见她略停下来，我从角落过去向她搭话：“你好，我想打听一件事。”
“哎？！”古兰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然后狐疑地打量我。
“你没事吧？”她指了指我的衣服。
在魔研被扎破好几处，身体修复了，衣服还留着洞。血迹斑斑驳驳撒得到处都是。
“啊，没事，只是衣服污损。”
古兰半信半疑看着我，问：“你是哪个集落的？怎么跑到我们这儿？”
“我是从实验区来的，你知道实验区在哪儿吗？”
“实验区？你逃出来了？”
“不是，我想回去那里。”
“回去？……”
话音未落，就传来小孩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古兰立即跑了过去。
“又打翻……我的酒……不要命了……小……崽子……”
一个喝得烂醉如泥，满脸通红的军人正在对一个孩子拳打脚踢。
那孩子七八岁的样子，手脚细长，尖叫着抱头蹲在地上。
“会魔法……怎么样？……在这里……就是……普通的……小崽子……一个比一个……讨厌……”
“呃……看我……一个个……弄死……你们！”
“对不起，提塔教官！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古兰冲过去蹲下抱住小孩，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他，一边拼命大声道歉：“小玲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醉醺醺的军人没有原谅小孩，也没有停止施暴，反而加重了拳脚的力度。
“贱人……你想来……指挥……我吗？……平时对你……太客气了？……你也一起……去死吧！”
这么大的动静引来许多小孩围观，但是没人敢靠近，都躲在远处偷偷张望。
恃强凌弱是不对的。对儿童使用暴力是不对的。醉酒闹事是不对的。这是希欧和我的共识。
空气炮。
默默一发，只见那醉酒的军人身体飞到空中，旋转720度后轰然落地，一声没吭。
好大一会儿，将小孩护在身下的古兰才缓缓抬起头，疑惑地前后张望。当她看到以一副扭曲的姿势倒地不起的军人时，一脸震惊：“这是？”
“是他干的！”
“好酷！”
“他用了魔法，我看见了！”
“他救了古兰和小玲！”
“打倒教官了！”
“大哥哥太帅了！”
远远围观的孩子们陆陆续续往前靠拢，七嘴八舌地告诉古兰。
“是你干的？”古兰转向远远站着的我问。
我点头。
“谢谢你。但是你做了多余的事，等他醒过来，这些仇恨依然会还给我们。”
“对不起。”
“你，用了魔法？”
点头。
“怎么可能……”虽然不相信，但是看着一边军人庞大的身躯，也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古兰，我们也能用了魔法吗？”
“能用魔法就不怕教官了！”
“让他再欺负我们！”
有个小孩徐徐接近地上的军人，试图使用魔法。
“住手！山姆！你不能用魔法！”
“为什么？他们说的是真的吗？用了魔法就会死？他不是用了吗？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
“不要冒险！山姆！在这里擅自使用魔法会死的，这件事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他是有原因的！”
古兰言辞恳切，叫山姆的小孩迟疑了一下转身走回棚户间。其他小孩原本跃跃欲试，看见山姆放弃，也纷纷停下动作。
古兰再度用疑惑的目光打量我：“你是工作组吗？正在出任务？……不，工作组也没有理由违抗教官……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被禁闭在这里的魔法使们到底处于怎样的地位，过着怎样的生活，受到怎样的对待？对此完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无法作出具体的回答。
“我只是想去实验区，麻烦你指个路。我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的。”
“实验区……你真的要去那里？”
“是的。”
古兰认真严肃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真是个怪人。从这儿往前一点有个中央广场，正中有条中央大道，沿着大道笔直向前，穿过管理区，就能到实验区了。只不过管理区……算了，既然你能用魔法，对你应该没问题吧。”
我说：“就在副岛吧？”
“副岛？”古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什么副岛。”
“我明白了。”
临走前有件事我很在意：“刚才你们说的，‘用了魔法会死’是怎么回事？”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古兰苦笑一下：“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总知道吧？”
我点头。
“为了控制我们这些魔法使，他们用了好些办法。霞月——”古兰抬头指了指头顶上方的天空，在朝阳的照耀下，一轮滚圆的月亮正挂在当空。
刚才在空中见过，我知道它的本体是什么。
“霞月——一直在监视我们：谁要是不经允许使用魔法，就会死——我们刚来到这里就被如此告诫。事实上也是这样，想着反抗的人都离奇死去了。”
“离奇死去是指？”
“听说有从身体内部炸开的，还有断头的，我见到的是七窍流血，很可怕。”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大家都说跟霞月有关，但到底是怎么回事，谁都不知道。”
希欧会不会受影响？我至今不知道希欧的魔法是什么，他也没在我面前使用过，如果他与这里的魔法使一样，情况非常危险。
我必须尽早见到他！
“谢谢。”
一边道谢，一边展开光翼，在孩子们一片惊叹声中，我笔直地飞向实验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