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只是一名普通少女，能够面对魔法师而不胆怯已经算是非常优秀，限于身体状况，她无法走路，甚至下床都成了问题，但这些并不会对她的机敏造成阻碍。
“您会把我们怎么样？”她咬紧下唇，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只在这里借助了一年多，没有动这个房间以外的任何东西，也没有钱赔偿这段时间的租金，如果您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量去做。”
若非遭遇巨变，莉娜也不会和哥哥流离至此，失去家人，变成苦苦相依的孤儿，但即便经历了真正的黑暗，她也依旧保持着心中的良知。
就像极小的时候，妈妈告诉她，所欠他人的东西，一定要用等价的事物偿还，所以现在的她虽然一无所有，却不会将自己看得那么廉价。
这里正好缺几个佣人，艾蒙德想了想说：“我可以允许你们在这里呆到她的病好，但是有一个条件。”
“只要我们办得到的事，一定不会推辞。”莉娜迫不及待地回答。
艾蒙德指着莱安说：“你必须为我工作，直到还清所有债务为止。”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合理的要求，特别是在双方主体的主权不平等的情况下，能得到这样的判决，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先把这栋房子从里到外打扫一遍吧。”艾蒙德发号施令。
莱安虽然不服艾蒙德的决断，但却无法反抗自己的亲妹妹，只能咬牙恨恨地朝外走去，越过艾蒙德的身体，打开门却又仿佛忽然发觉了什么，跳回来质问：
“等等，如果莉娜的病一直不好，我岂不是要给你工作一辈子？！”
“理应如此。”艾蒙德微微点头。
“还有，那个洞要在今天之前修好。”
往下楼走的莱安听见远远传来嘱托声，并没有马上回应，而是一阵咬牙切齿。
“那个臭老头竟然打发我干这些事！真可恶！”
清洁整栋房子的工作量非常大，特别这里已经超过十年不曾彻底清理过，某些地方的灰尘积累得跟小山一样厚，扫帚都扫不动，只能用铲子除灰。
第一遍整理个大概，反而比没打扫之前更显脏乱，第二遍之后才逐渐有了好转，然而如此一来，莱安仅仅清理这栋屋子就花了四天，其中还不包括修理小洞的时间。
艾蒙德回到书房，多年前他就来过这里，只不过那是以主人好友的身份，如今却是这里的半个主人，再看也有了不同的感受，万事多变亦不过如此。
刚才开了窗户，所以这会儿屋子里的空气新鲜了许多，朝远处看，数十米之内没有比它更高的房子，倒也望见了不少东西。
取出从图书馆的两个学生，蒂娜和艾德文制作的大陆史兰德尔王国历的第三章，内容大致都是一个月前的消息。
“一百三十八年七月，索多玛区域，东神官弗瑞德（Fred）在索多玛建立神殿分殿。”
很简单的一句话，实际上却包含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神殿这个组织，艾蒙德也略有所闻，据说最初的神殿建立在艾塞亚之上，将构想化为现实是神殿的主旨，他们相信所有人都有成为神的可能，而人所缺乏的不过是自信，神殿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变得更加强大，擅长激发潜力，同时它有着非同一般的约束力。
东神官在神殿之中属于非常高的职位，仅在神官长和神殿殿主之下，艾蒙德去过那个叫索多玛的地方，那里被战争侵蚀，异常混乱。
强大的新势力出现也就意味着权力即将重组，要么变得更加混乱，要么被最强大的力量统一，然而当下并不会影响到莫布拉。
“七月六日，加菲尔德山脉中心塌陷，断绝了通海水路，疑似巨龙的吟叫声传遍百里。”
“七月十日，极东之炎落下赤红的火山雨，焚烧田地、房屋，埃尔尼亚侯爵领地受此影响，出现大量暴民和流匪。”
“……”
十几页纸并不短，但艾蒙德只看最重要的信息，一段一句逐渐往下诵读，他看到了一行非常不起眼的文字：
“七月二十六日，由魔法公会传递来自遥远大陆的消息，由信徒开启空间门接引，异族入侵了艾塞亚边界的一座浮游岛，尸骸遍野，大量人类……消亡。”
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艾蒙德陷入沉思。
——原来那日所见是关乎数万人存亡的大事。
所谓异族，通常是一种拥有比人类庞大两倍以上的身体，对于艰难环境有极强适应力的生物，它们非常容易变异和进化，没有固定形态，几乎只要吞掉相当体量的食物，就会结合自身基因和食物的优秀基因，异变成为全新物种。
它们的另一个名字是魔族，也称异端。
魔族曾在更为久远的年代出现，它们将包括人类在内的一切生物视为食物，必要的时候也会吞食植物，甚至直接吃掉土地，获取自身的需求。
因为繁衍能力极强，后来与人类发生了战争，结果并无记载，但从如今人类毫无顾虑地繁衍生息，而魔族不见踪迹这一点来看，当时的胜者毫无疑问就是人类。
“魔法师先生在里面吗？”
门外传来清脆而熟悉的声音，艾蒙德回过神收起大陆史时，莉娜已经打开门，推着简陋的轮椅走进书房。
“非常抱歉，我是来还书的。”
她首先表达自己的歉意。
“每天坐在床上太无聊，所以我擅自到这里拿了几本书看，前几本已经放回原位，这是最后一本。”
莉娜非常小心地把红色封面的万草集置于艾蒙德桌前，因为身体过度虚弱，她就连不足自身十分之一体重的书都举不起来。
艾蒙德接过那本书，翻开看了看，随意放在桌上，然后到书架前拿了一本更轻更薄的草叶书递给她。
“太过驳杂的书不适合你，试试这本吧，它对新手来说应该比较容易理解。”
莉娜惊讶地接过它，不敢相信这位魔法师竟然是这么温柔的人，直至抱在怀里才确信，激动地点了点头。
原来魔法师都是好人呢！
莉娜因为高兴，驱使木轮椅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一点，向前挪了两个轮子的距离，她仿佛忽然记起某件事般回过头。
“我叫莉娜·弗朗西斯，忘了问大叔的名字……”
“艾蒙德，艾蒙德·斯特雷奇。”
莉娜在口中将这个名字轻声重述了一遍，嫣然抬起头：“我记住了，温斯博恩大叔。”
书房的积尘还有很多，这个要打扫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事，或许是风拂起了尘埃，也可能是本来身体就不好，莉娜感觉喉咙不适应这里的空气，不经意间咳了好几下。
“大叔，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艾蒙德点点头，没有拒绝她的请求。
“那只三颗头的怪物……”
今天给她印象最深刻的东西，就是那只疑似变异的多头狼犬，可以说这是她生病以来看到的第一只，也是最强大的一只魔兽。
狼目之中隐隐蕴藏的威势，闪烁着仿佛人类一般的智慧光辉，仅仅被看一眼就觉得心惊，这是何等的强大！
“那叫地狱三头犬，不过它并非真实存在的，只是我制造的一种幻觉而已，就算是魔法师也不可能随意圈养那样的怪物。”艾蒙德摆了摆手。
人类自然不可能拥有传说中看守地狱门户的超级魔兽，甚至他们连地狱是否存在都不知道，它的形象是一位号称去过地狱的亡灵圣者所描绘的，然后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那所谓的地狱三头犬或许只是谣传而已，毕竟没人拿得出它们真实存在的证据。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莉娜的大眼睛闪闪发光。
如果要形容的话，她觉得那是一种类似「向往」的感情，从很早以前开始，莉娜就希望再次看到它。
草木繁盛的庄园，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独自走在花丛之中，身边没有跟着任何大人，矮小的身躯让所有人都未曾察觉到她的存在，仿佛被精灵稍稍隐藏在这个被花草填满的地方。
“你是谁？”
莉娜睁着稚嫩的大眼睛，毫无防备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奇怪生物。
长着蜻蜓一样双翅，好看得无法形容的面颊，娇小到一只手就能掌握的身体，仿佛可以透过光，看见背后的美丽生物。
它就像妈妈所说的精灵一样，美丽、虚幻、娇小、可爱……应该有很多语言可以形容它，但莉娜知道的仅仅只有这些而已。
“你就是妈妈说的名叫西尔芙（Sylph）的妖精吗？”
翻遍所有记忆，莉娜终于找到了一个符合它模样的名字——西尔芙，传说中风的精灵，代表纯洁和自然，每当它扇动羽翼时，大气都会震颤，天空会变得更具侵略性。
它环绕莉娜飞翔，带着美丽的点点星光，或升空，或下落，各种奇形怪状和她从未见过的轨迹出现在庄园里，莉娜不知觉就迈动步伐，朝着西尔芙指引的方向走去。
每次都只差一点点，莉娜就能伸手抓住它，但就是那一点点，偏偏就是一点点，微妙的距离仿佛等同永恒。
当莉娜再一次伸出手，穿过繁花和嫩叶，即将触摸到它美妙的身躯时，她忽然顿住了。
双手微微颤抖，呼吸变得困难，好像有一个尖尖的东西从背后钻进身体，某个腥腥的，就如水一样的液体从喉咙里涌出来，疼痛、无力、虚弱，各种感觉充斥着她的大脑。
失去视觉之前，她看到它的薄翼也沾上了那特别鲜红的颜色。
“真美呐……”
转眼七年，虽然很希望，但莉娜终究没能再见它，哪怕一面。
地狱三头犬的外表虽然无法和精灵相比，但在稀少程度上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莉娜对它的兴趣不尽颜表。
艾蒙德捋着下巴说：“既然你这么喜欢稀奇的东西，下次带你见识见识我的典藏吧。”
就古怪的收藏品稀有程度而言，艾蒙德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毕竟那二十五年间，除了想要找回挚友之外，他偶尔在旅途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和现象。
其中一小部分被他想办法带了回来，运用特殊手法保存的同时，分几个城市保管，莫布拉城中正好有一处，仅仅是收藏太过无趣，好东西让别人知道才有价值，所以艾蒙德也有炫耀一番的心态。
或许是水土不服，或许是舟车劳顿，待莉娜离开后，原本打算整理书房和新工作的艾蒙德隐隐心绪不宁，仿佛漏过了什么事，还是遗忘了什么。
他皱起眉头，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然而此时已是黄昏，比正午更加金黄，却不灼热的阳光照进窗台，宣示这一日的尾声即将到来。
这世上存在着许多人类还未曾探寻过的生物，它们存在于远离文明的地方，极少为人所知。
关于魔族，他并没有在莱斯利的书房中找到相关书籍，但大概传承久远的塞哈洛大图书馆中会有记载。
竖日一早，艾蒙德就来到图书馆。
繁复的纹理亮起，魔法门在咔嚓声中开启，红色地毯和窗边的花景映入眼帘，除此之外，整个副馆长办公室里就只有一张书桌和摆满一堵墙的书架。
书架上有许多书，包括大陆简史、四国历、雷曼军策、真灵简章……几乎都是世上最著名的书籍，但没有一本是与稀有生物，又或者魔族有关的。
“多德老师在吗？”
正当艾蒙德为书的事情困扰时，恰时响起了敲门声，他想起那是昨天两个学生之一，艾德文的声音。
艾德文一进来，就见艾蒙德似笑非笑得看着自己：“没想到你会这么早过来，正好省了我许多麻烦。”
“需要我做些什么？”
艾德文将三份资料放在艾蒙德的书桌上，那是大陆史册编译工作的其他部分，根据他的嘱托在整理后由艾德文送到了艾蒙德的手里。
“你知道图书馆里各种类别书的放置位置吗？”
如果要不熟悉这里的人，在一个蕴藏超过十万本书的图书馆里找书，而且是细分到某一时间、某一知识的书，无疑是天方夜谭。
因此一个优秀的向导非常必要。
艾德文回答说：“太细致可能办不到，但要找某一特定类别的书还是没问题的。”
毕竟待了两年，他对于各类书区多少都有了解，不管找什么书，都比盲人摸象的艾蒙德强。
“带我去古生物图书区和历史区，我需要找一些资料。”
塞哈洛大图书馆的厉害之处，并不只体现在「大」上，而是其悠久的历史和海量的藏书。
迄今为止，这座图书馆已经经历了五次易国和数十次修茸，比兰德尔更长数倍的历史，让它不仅仅只是象征，更是代表了文化和渊博。
从最东边一路走来，经过许多大书架，每一个都有数人高，上面都摆满了厚厚的书，每一本都代表着先贤们数年、十年，甚至一生的智慧结晶。
这里的书有的全新，有的半旧，但无疑的一个问题就是，这里一半以上的书都属于原著，如果不是旧得不能翻页，又或者大量字迹模糊不清，图书馆也不会将原著替换下来。
对于塞哈洛的历代看守者们而言，保有原籍原貌是对著书人唯一的尊敬。
“就是这里。”
艾德文分别指了将排书架，古生物和历史相关的书毗邻在一起，中间仅仅隔了一米的过道，但由于书架太过高大，一眼望去就有数百册书，艾蒙德要找到自己想看的恐怕有点困难。
“如果需要，我还可以帮您把指定的书拿下来。”
像爬木梯拿书这种事情需要耗费一些体力和平衡感，艾德文觉得自己应该代劳。
“那就劳烦你把三千年前的历史和关于魔族的书全部找出来。”
“三千年前……”艾德文哑言。
“有什么问题吗？”
“应该可以找到几本……但要费点时间。”
面对艾蒙德的提问，他并没有直接说很困难。
对于时间，艾德文没有很确切的概念，然而从另一方面看，王国一百四十年历史，大部分人活不过八十岁，传承最悠久的塞哈洛大图书馆只有七百年历史，甚至他自己才十六岁，那么三千年就是不可直视的一座丰碑。
事实证明，找书这种事的确很费时间，特别是没有确切目标的时候，任何一本可能有相关内容的书都要翻阅一遍，虽然看得很简略，但数十上百本加起来，再轻松的事也会变得复杂。
最后在正午之前，他们在书架上找到了二十三本可能有三千年前的历史或者魔族有关的信息。
2
幸运只能由自己争取，绝非上天给予的——这是维尔莉特的父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恶魔诞的第一日，天陆岛被魔鬼狂热者所召唤的怪物淹没，它们恐怖，它们邪恶，它们数量惊人，地狱之门仅仅开启了三天，就有无数人为其丧生。
直到她逃离那天，整个天陆岛上已经看不见活着的生命，父亲、弟弟、朋友……
几乎所有她认识的人都葬身魔腹。
带着亲人所给予的幸运，她乘坐父亲制造的热气球活着离开了那里，因为不知道怎么驾驭它，只能搭乘西风，直到燃料耗尽，她才下落到地面。
维尔莉特爬出热气球，却倒在了地上，因为她已经饥饿了五天，这五天来她只能喝点雨水充饥，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
要死在这了吗？要放弃希望吗？不可以啊，她应该活着，维尔莉特有那样的理由，不甘心、不服气，甚至已经从地狱活着逃出，怎么能在这里匍匐死去
不远处有一块萝卜田，那里草木旺盛，长势极好，只要吃一点东西，她就能有力气活动，然后找到能够容纳自己的地方。
很远？没关系，她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爬过去。
没力气拔萝卜？没关系，她可以用手扒开土，一点一点将它挖出来。
很脏？没关系，新鲜的萝卜伴着泥土吃进嘴里一样可以充饥。
五天后，仍旧无家可归的维尔莉特遇见了外出采药酿酒的波特，于是她得到了一个暂居的地方，成了一家旧酒馆的女酒侍。
偶尔会有酒鬼来波特酒馆喝酒，但大多时间都空无一人，原因自然是因为这里的酒很难喝。
因此她会做点别的事来打发时间，比如看书。
——天之岛悬于高空，举目云海，置身边缘之时，仿佛面对深渊大海，再进一步就会掉下去，落得粉身碎骨。
这是多德传记对艾塞亚的简单描述，它的主人翁卡斯帕·多德（CasparDodd）在古代爱兰城里寻觅古迹的时候，恰巧通过古传送阵来到了弗吉尼亚岛。于那座美妙的天之岛屿上，领略了极致风景后所书。
“臭丫头，你在看什么？快过来帮忙。”
波特捧着一大坛酒，从酒馆外半步一摇两步一晃地走进来。看那熟悉的外形，里面装的无疑是他自己酿造的劣酒。
他的造酒坊设在很远的郊野区，所以每次酿好的酒都要费很大的劲搬过来，只是他身材健壮，即便搬着那么重的东西，好久也才出一份汗。
波特看着她唉叹道：“你真是闲，比我这个老板都悠闲，我可是付过工钱的，这样吧，你去塞哈洛图书馆找艾蒙德，就说是我让你去帮忙的。”
少女点了点头，可惜她并不会说话，最初波特遇见她的时候只以为是她太害怕，或者是对陌生人的恐惧，让她不敢说话，直到几天后才明白，原来她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看过她病的医生说她的身体并没有问题，不是天生的哑巴，至于为什么不能说话，大概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如果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导致她不能说话就无法对症下药，结果不了了之，她的喉咙至今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有的时候张开嘴巴会感到酸麻的痛楚。
当她来到图书馆，找到艾蒙德，对方正在一大摞书前工作，像是在抄录某些内容。
少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些书，普通人或许不明白，但艾蒙德却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仿佛那一双睿智的眼睛透查着一切。
“你的意思是波特让你过来帮忙的？”
艾蒙德准确无误地指出了她想说的话，这让维尔莉特非常意外，于是她马上重重点头，疑惑而又好奇地注视着艾蒙德，希望得到答案。
“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我能理解你的内心？”
艾蒙德再次言中，这回他不再卖关子：
“因为我在用心观察这个世界，而你用的是眼睛，我们看到的东西不一样，你可以看到色彩、光亮、活动的人，我看到的更多，我可以看到你的心声，看到风的流向，看到光的起点，我甚至可以用心说话，这就是魔法。”
它在众多的魔法中属于心灵理解的魔法，只要愿意他甚至可以和书籍、草木沟通，但如果和没有生命的石头墙壁沟通，只能得到对方的构造、大小、轻重之类的信息。
少女仿佛明白了什么，闭上眼睛，世界一片黑暗，失去视觉的她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放开感觉的时候，她记得面前有几本书，于是黑暗的世界里多了几本书。
将感觉延伸地远一点，那个世界里多了一个亮堂堂的光人，他长着艾蒙德的模样，再三确认之后，她发现那个光人就是艾蒙德。
“是这样吗？”
少女没有开口，但声音的确达到了艾蒙德的心底，他不禁为之诧异，虽然听说过有的人在某一领域拥有非比寻常的天份，将会以极快的速度掌握那一部分知识，真真切切地见到却是第一次，毕竟大部分东西都要花费时间去理解和贯穿。
他没想到，她竟然可以如此轻易学会心灵语言，完全不像一个初步接触魔法的新人。
“我很惊讶，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不用教导就能领悟心灵魔法精髓的人，如果你有问题可以常来找我，或许我还能教你一些有趣的魔法。”
艾蒙德沉吟了一会，拨出一部分古书：
“这十本书给你，你的工作就是找到其中三千年前与魔族相关的信息，划出来，并纪录下来。”
由于面前的书全部都是古籍，维尔莉特翻阅的时候非常小心，类似的书，她曾经在父亲的书房里看过，只不过那些书上有很多图形，这些书上却几乎没有，内容也完全不同。
但是看得越多，她却越心惊、越恐惧，战栗的手翻开下一页，一面图形映入眼帘……
竟然是它们，那些恶魔……
长着朝内弯的双角，浑身上下覆满甲铠的紫金色身躯，那并非金属材质，而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外壳，是它们的皮肤。
四足分别布于前左、前右、后左、后右，越下部的位置越尖锐，特别是足尖锋利如刀，可以轻松刺进土地，拥有很强的跳跃力，另有双肢形如镰刀，比常人高一倍，名为六足兽。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岛上出现的其中一种怪物，就是这个模样，它们杀了很多人，杀掉、吞吃、杀戮、吞食，重复再重复，直到看不见活着的生命，甚至同类都是它们的猎食目标。
它们曾在三千年前出现过，以恶魔的身份席卷大地，所到之处杀戮遍野，弱者没有存活的权力，至于人类，只是它们食谱上的一项而已。
魔族存在于极遥远的地方，那是仅凭人类无法穿越的距离，它们通过开启空间门抵达七大陆，它们中的某些种族对于魔法的了解比人类更加透彻。
因此原本被人类称为自然真理的力量，被它们同化称为魔法。
特别值的在意的是，那些空间门在开启之后，受到魔族一方的加持和维护，极难摧毁，曾经有人假设过，如果那些空间门存在时限超过四百年，那么两处空间将会彻底融合在一起——
永远无法破坏！
当然，假设是很难成立的，因为在计算中，即便集合那个时代七大陆所有的力量，也不可能将一座亘大无垠、直触天穹的空间门维持四百年。
那扇门作为大魔法的结晶，本身便凝聚了无数智慧，穷尽人力也难以破坏，因此也被称为真理之门、地狱之门。
三千年前，那场史无前例的旷世大战持续了整整数百年，当最终获胜的人们回过头时，尸骸堆积成山，河流赤红，人类已经消亡了超过十分之九。
艾蒙德回头再次翻开不久前传来的消息，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明悟。
“信徒接引……人类很难找到它们的所在，更不可能跟它们沟通才对。如果只有单方面开启空间，应该无法确定另一边的位置……”
最多只能确定在魔族的领域之内……
只是随意打开一处空间，并未特定召唤，就出现了如此数量的魔物，说明——
距离下一次战争的准备已经刻不容缓！
人类曾经用三千年的时间来遗忘的伤痛，终究要被再次揭起吗？
3
“这里……有件非常奇怪的东西……” 脑中传来少女的心声。
艾蒙德接过一看，只见书上描绘着一把剑，美丽的剑身就如流水一般，自然的花纹从剑柄连至剑锋，让人一见便心喜不已。
这把剑和巡城卫兵队长的佩剑不同，仿佛为了追求美丽，放弃了部分的杀伤力，并非是用来杀人的剑。
刻意雕琢地如此美丽的它，更像是贵族手中的装饰品。
“为什么会觉得它奇怪？”
少女摇摇头，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奇怪，只是有一种感觉让她无法言明而已。
这把剑名为曼扎斯蒂。
根据书中描述，它是古代大贤者铸造的剑，另外，艾蒙德和她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根据三千年前的地图可以判断出来，七块大陆原本是连在一起的。
但是不知为何，出现了非常剧烈的地形演变，整个大陆一分为七，逐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窗外黄昏渐晚，天空仿佛挂上了血一般的颜色，最初的破晓之光，化作落幕之布，宣示着一天即将结束。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对了，忘了问你的名字。”艾蒙德起身松了松筋骨。
“维尔莉特.塞恩思波里（VioletSainsbury）。”
之前因为无法说话，就连收留她的波特也不知道她的真名。
“有点熟悉……”
艾蒙德觉得他和维尔莉特应该在哪里见过面，或者听过她的名字，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明天，我还要过来吗？”
“不需要，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是我一世兴起的，这段时间我都在塞哈洛图书馆，如果想看书可以随时来找我。”
这大概算是维尔莉特一天帮忙的报酬。
或许对她来说，今天所获取到的不仅仅是如此，不能说话的魔咒被打破，获知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秘闻，虽然不幸的创伤还在疼痛，但愈合只是时间问题。
做为幸存者，她幸运地在失去所有退路的情况下获得生机，已经算是上天眷顾，如果不能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活着，岂不是枉费了父亲的一番苦心？
曾经美丽的弗吉尼亚岛已经化作一片废墟，无数瓦砾之前，伤者、倒塌的房屋、怪物尸体……许多东西交杂横陈在一起，其中甚至包括了某些人的家和亲人，只是他们已经被伤害地不成样子，一个满脸脏乱的少年怔怔看着破败的一切，仿佛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
十五日之前，他还相信未来很美好，但是十五日之后的今天，见识过真实地狱的卡尔（Carl），已经开始疑惑生命存在的意义。
他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维尔莉特在哪里？
神殿的卫士们四处游走，清理残敌、救援幸存者、保护尚且完好的建筑……但是始终没有她的消息，或许在他将她放在原以为安全的地方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她的死亡，因为——
那天的整个弗吉尼亚岛到处都充满了危险。
无论是卡尔、维尔莉特，还是岛上的其他居民，都不知道恶魔即将光临这座悬空之城的事。
从记事起，这里的人们就知道，这座岛并非飘浮在海上，而是高悬于天空，只要有魔力供应就永远不会下落的天之陆。
这里几乎没有发生过战争，一是因为条件不允许，天空中的战斗远比陆地的战斗更加困难，二是浮游岛拥有高于一般飞艇的机动力，即便遇见空盗也能避开，何况这里的守卫力量并不弱，更有一些战争时期才能使用的高等舰炮，贸然来敌，只会被当做敌人歼灭而已。
百年的大榕树下，青梅竹马的他们十分悠闲地坐着，看样子是打算就这么轻松地过一整天。
卡尔看着边上维尔莉特俏美的容颜，含笑问道：“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哪个特殊的日子吗？维尔莉特记起来，之前忙于飞艇研究的父亲倒是提过，在某些古书里，七月二十六日是一个名为「恶魔诞」（Thedemonborn）的节日。
传说恶魔的信徒会在这一天集合起来，凝聚力量，开启空间之门，召唤恶魔屠戮生命。
也因为他们认为纯净的鲜血，是对恶魔的尊重，所以这天未出嫁的女孩应该尽量不要出门。
维尔莉特正好出生在这一天，她的父亲理查德才仔细研究过，结果只是无稽之谈而已，恶魔都未必存在，更勿论召唤它们有多么麻烦，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因此，她忽然想起这些东西，恍然大悟地说：
“对了，恶魔诞，今天是恶魔的诞生日……这样我好像应该不能出门……”
卡尔将偷偷藏好的花环戴在她头上，或许是恶魔诞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或许是不满她将自己的诞辰日遗忘地一干二净，所以语调十分不满：
“笨蛋，什么恶魔诞，记住今天是你生日！”
维尔莉特伸手，轻轻地将有点倾斜的花环扶正，毫不在意地说：“不是有你帮我记着吗？”
“那是当然，但你自己也要记住，光凭我一个人，说不定哪天会忘掉的。”
虽然面上依旧冷淡，但实际上维尔莉特这么说，已经消去了卡尔大半的气。
“看在你生日的份儿上，今天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
在这奇迹一般的弗吉尼亚岛上，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比如岛的边缘，那里几乎有世间最美丽的风景，自高处瞭望，天地山川尽在眼前，云层雾气环绕不穷，堪称仙境。
除此之外的话，那就是岛的中心，弗吉尼亚的动力源，天之魔水晶处，最为壮观。
浮游岛飘浮在空中并非没有代价的，任何物质运动都需要能量的供应，尤其是浮游岛这样高质量的物体，要保持数十上百年的悬空力，所需的能量更加巨大，而天之魔水晶就是装载这些能量的源体。
不论浮游岛外围负责保持平衡的环形天体，还是银环之下提供浮力的四银棱，都需要巨大的能量供给才能维持长久运行的状态。
卡尔的父亲是负责维持动力运行的机械大师，同时也是具备相当程度知识的魔法学者，拥有双重身份的父亲，所以他从很小开始就有机会接触普通人不了解的事物。
比如浮游岛的地下。那里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土地，而是中心镂空的魔力动力源工厂，外表看不出来，但内里早在数百年前就填满了钢铁骨架。
巨大的环形通道内，没隔三层就会将最外围的铁栏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十字的走道，供修理者或者他人参观，现在正好被卡尔和维尔莉特使用。
下方仿佛一座深渊，看不见底自然难以测量其高度，但那颗魔力水晶石却因为体型庞大，而且在运行时散发光芒的缘故，浑圆的形状和湛蓝的辉光显露无疑。
维尔莉特从未见过如此宏伟的物体，即便是父亲制造的，可以容纳数十人的双筒飞艇也无比和它比拟，所以她毫不掩饰眼中的讶然之色。
“好大啊！”
几万人生活的岛屿，其动力源自然是无比巨大，毕竟它需要维持的不仅是飞行所需，还有日常用度，诸如夜幕降临之后，路旁的灯火和岛中心的时钟塔能源便由它提供。
据说这种体型的魔力水晶石充能一次，就相当于经济繁荣地区一年以上的魔力用量。
“从来没见过这么雄伟的建筑。”
听见维尔莉特的惊叹，卡尔不甘示弱地说：
“以后我也能造出这么大，甚至更大的动力源工厂。”
魔水晶里的风属性魔力偶尔会漫溢出来，在天蓝魔力的净化下，这里的空气丝毫不会混浊，没有钢铁生锈的味道，而是跟长满植物的地方一样清醒，让人忍不住放松自己。
维尔莉特忽然停下伸展双臂的动作，疑惑地向下方望去：“我怎么听见有人呼救？”
卡尔也皱起了眉头：“有点奇怪，以前来的时候经常看到修理师和学徒，今天似乎有点安静。”
集水道一般用于收集空气中的水汽和倒进土里的污水，尽管量少，但长时间累积之后相当可观，一直以来供应着整个弗吉尼亚的水源用度。
它通常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但今天卡尔仿佛听见了数十米外滴水的声音，实在是不太寻常。
下层与上层相比并没有特别大的差别，反而越是下层，湛蓝光辉就越明显，被照亮的地方也更多，下层的构造也不再是简单的环形走廊，而是多了中央操控室、备件库、动力转换室这样的地方。
“嘘！”
前面有人！
看见维尔莉特的示意，卡尔赶紧跟着她躲起来，只见前方有人影闪过，再往前走，两人看见了非常可怕的场景。
一群没有生命存在感的家伙聚集在一起，戴着连接长袍的帽子掩饰面容，为首之人手握黑色典籍，安静且压抑，仿佛有无形之手拿捏着一切，不论呼吸、空气，还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发出声响。
地面刻画着铺满整个小广场的魔法阵，一大四小，还有数不清的赤银符文，相互连结在一起，它们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由鲜血构成的。
这惊人的血量来自于另一边二十几个年轻女孩的身体，她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染了鲜血，有自己的，也有同伴的，而毫无疑问的是，那绘制大魔法阵的血液无疑来自她们的体内。
她们倒在冰冷冷的钢铁上，也许昏迷，也许死亡，总之看不到半分动静。
“畜生——”
维尔莉特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无辜的生命，几乎要扑出去，但冷静的卡尔将她拉了回来，并捂住嘴巴，让她没有顺利发出声音。
的确，万一惊动了那群人，后果可想而知，毕竟怎么看，他们都不像心慈手软之辈。
“不要冲动！”
卡尔死死抓住维尔莉特，这并非不愿意救人，而是在救人的前提下，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否则他们这样躲藏起来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她还在挣扎，用行动否定他的话，卡尔只能试图说服她：
“可能有人已经死了，但未必所有人都死了，现在躲起来是为了等一下有机会救下几个人！知道吗！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如果我们也被发现了谁去救还活着的人？”
看起来铺满小广场的血很多，这血量绝对不是一个两个人能有的，但若分担给二十六个人，似乎就不那么惊人了。
空气中到处都是挥散不去的浓厚血腥味，待久了只会让人更加恶心，卡尔已经感受到隐隐的不适，反应更剧烈的维尔莉特甚至有呕吐的倾向。
“Erkl?rt:umunserenGlaubenRasereizupr?sentieren,meineAngeboteaufWangzhiweiguangFu,vereintsiebenverzweifelteSeelenund26nativemBlut,WangZunfürdiesenD?monamWeihnachtstag,treuAntwortgeben（宣示：为吾等之信仰献上狂热，为吾王之威光赋上祭品，汇聚七颗绝望者的灵魂，及二十六个处女的鲜血，望尊上于此恶魔诞之日给予忠实信徒回应）！”
那本黑色典籍发出赤红耀光，纯黑色的水滴从书中落下，其数为七，每一滴都自动占据一个位置，正好布满了七个圈位。
到处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力，就连这两个不会魔法的卡尔和维尔莉特都能感受到空气中剧烈波动的魔力。
不知何时，巨大魔力水晶石的正下方也用鲜血画上了不明用途的魔法阵，七个位置不规则且不同大小的圆圈，二十六个围绕圆而画的符号尤死特别。
魔力水晶石内的魔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原本几乎满溢的魔力，很快不足一成，直至干涸见底，而随着魔力的减少，鲜血镌刻的魔法阵也就愈加耀眼。
“怎么回事？谁偷走了魔力？！看守者在哪里？快下去看看！”
有人发现了这里的异样，带着一队卫兵赶了下来。
哐当一声，卡尔和维尔莉特面前铁箱上的螺形零件掉落，穿着长袍的人瞬间发现了他们，翻手之间魔力涌现，变化为飞扑的赤蛇。
若非卡尔以最快的速度扑开她，维尔莉特已经跟铁箱一起砸烂，掉到云层之下，死于非命。
“竟然打扰祭祀，将他们拿下刨开心脏向魔王赎罪！”
4
为首者转过头，他半边脸早已衰老，皱纹遍生，肉质脆得就像棉花，左眼失去了瞳孔，仅剩下眼白，丑得仿佛被神诅咒。
看来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偶尔也会别出心裁，维尔莉特正好看清了他的面容，霎时惊恐不已。
他伸手一指，身后跪地祭拜者纷纷冲了上来，卡尔赶紧带着维尔莉特往最近的中央操控室跑。
“他们是什么人？”
“鬼知道……把铁棍拿过来，卡住不要放手。”
卡尔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只能祈祷上面的人快点下来，否则被抓住说不定真的会被刨开心脏，去见魔王。
中央操控室里躺着七个人，大多遍体凌伤，昏迷不醒，其中就有平时和他关系最好的弗瑞德（Fred）叔叔。
“弗瑞德叔叔！你没事吧？”
卡尔十分焦急，突然中央操控室出现剧烈震动，整个房间都向外倾斜，门口几个不明来历的长袍人更是直接掉出浮游岛。
如果从远处看，你会发现整个弗吉尼亚岛都倾斜了，而且因为失去了动力源，它开始逐渐加速向下跌落，最多十分钟，它就会从八千米的高空落地，然后毁灭，无人可以幸免。
“那群家伙真是不要命了，竟然连动力源都敢动。”弗瑞德咳了两下，但是依旧无力从地上爬起来，似乎伤得非常重。
“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工厂中心的巨大魔力水晶石现在已经力竭，原本的天蓝色变成了接近银白的颜色，这表示它内部蕴含的魔力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明用途的鲜血魔法阵闪烁出令人窒息的光辉。
不到十米直径的小广场上仿佛打开了一个黑洞，无止境地吞噬魔力，然后逐渐变大，吸引力增强，所有重量不够的物体都向黑洞中心飞去，特别是那些生死未仆的年轻女孩。
一只尖锐的触肢从黑洞另一面伸出，瞬间砸碎土地，然后是第二只触肢、半身、全身，当有人带队赶到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这只刚刚突破空间屏障的怪物。
“队长，怎么办？”
卫兵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任凭谁也没有勇气向比自己更巨大十倍的怪物发起冲击，但肩上背负的保护岛屿和岛民的责任让他没有后退一步。
不知名的怪物抬起头吸气，然后发出吼叫，超过一百分贝的嘶吼声将所有人震退好几步。
“撤退！”
卫队长当机立断。
躲在中央操控室里并不是最好的主意，这里没有退路，一旦被抓住就是死路一条，而且外面出现了非常可怕的怪物，待得越久只会让人更加不安。
但就算离开这里又能逃到那儿去？动力源失去魔力，如果不做点什么，根本无法逃脱被毁灭的命运。
“空气怎么变热了？”
站在下光台外，可以清楚看见浮游岛的斜下方，是数量惊人的火山群。
“我有办法！”
卡尔忽然跑回控制室，打开九个瞭望眼，却发现八个方向都可以使用，唯独第九个用于观察正下方的瞭望眼无法使用，好像被什么堵住。
“可恶！”
他一拳锤在控制台上，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功亏一篑。
“怎么回事？”维尔莉特看着他。
“魔力水晶石可以通过直接吸收元素的办法，补充魔力，只要把那颗巨大的魔力水晶石投进火山口，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回复一小半魔力，虽然不够，但维持一两个月的魔力还是足够的，但如果看不到就没办法把它投进火山口……”
比如风属性的魔水晶，被风吹的时候就能少量地回复魔力，水属性的魔水晶，可以吸收水汽来回复魔力，雷属性的魔水晶，遭受雷殛时会回复魔力，火属性的魔水晶，在火堆内会回复魔力。
“不可能的，那个前提是同属性的魔力，风属性的魔水晶吸收火属性魔力只会毁灭，就算没有毁掉也会大大影响魔水晶的寿命，几乎不可能回复魔力。”弗瑞德重重得喘了口气。
“难道有人做过实验？火遇见风只会变得更加狂暴而已，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卡尔争辩道。
“你现在怎么说都没用，瞭望眼应该是被刚才的震动弄出了问题，看不见的话，你不可能将魔水晶准确地丢进火山口。”
中央操控室最少有四个人，平时一般都有六个人存在，这么复杂的操作就算是最熟练的老手，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更何况现在只有卡尔的状态比较好，而且他对控制系统并不熟悉，很难操纵好它。
卡尔不能离开，没有人可以去修瞭望眼，就算加上弗瑞德，人手也是严重不足。
“那个……我想我可以帮忙。”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维尔莉特忽然说道。
“你能帮什么忙？”
并非弗瑞德看不起她，而是机械的大部分修理偏于复杂，如果没有经过训练，很难修好哪怕是比较简单的东西。
“不，她可以帮忙。”
卡尔眼中闪烁莫名的光芒，要说对瞭望眼的熟悉，他相信自己比起任何人都不弱，因为做过无数次类似修理瞭望眼的工作，而它所包含的原理，他也早已理解得一清二楚。
“上周就出现过同样的情况，这个瞭望眼的第四段非常脆弱，刚才的震动很可能扭曲了那里，导致这个瞭望眼看不见。”
他取出魔力动力源工厂的地形图，指出瞭望眼的第四段所在，恰巧是刚才经过的地方。
“那怎么办？”
“修正的方法很简单，用手掰正即可，但第四段处于非常接近外部的位置，很容易掉下去，你要小心。”
“安心吧，等我的好消息。”
用手掰正，这方法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困难，维尔莉特点头，即向卡尔所说的正下方瞭望眼连结着的第四段接近。
“她知道瞭望眼管道的形状吗？”
弗瑞德忽然想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那就是维尔莉特并不了解这个魔力动力源工厂，不知道许多设施的原理，线路的联向，以及各种物体的作用。
这样的话，她很难找到那个瞭望眼，可惜身体移动还很困难，否则他一定会追出去。
“时间不多了，我们不可能特意花几分钟时间教她我费了十年才学会的东西，而且……我相信她。”
卡尔站在中央控制室，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这座岛正在高速下落，好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如果不能及时恢复魔力，那么所有人都不可能逃脱毁灭的命运。
他回到操作台前，目光在数十个操作杆、键纽和旋转开关之间跳跃，瞬间进入了平时修理机械的状态。
“告诉我，这些东西怎么控制？”
此时，倾斜的弗吉尼亚岛距离坠毁，还有六分钟。
“莉迪娅！莉迪娅，快醒醒！”
理查德摇晃着女儿的身体，唯恐她从此一睡不醒。
“爸爸，发生了什么？莉迪娅的身体好痛。”莉迪娅虚弱地问。
“没事的，莉迪娅跟我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爸爸都会保护好莉迪娅的。”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从刚才开始，弗吉尼亚突然倾斜，旁边不坚固的墙壁倒塌，砸坏了很多东西，等他发现的时候，莉迪娅已经被书架砸昏，不省人事。
不过幸好只是晕厥而已，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另外却有更重大的问题接踵而至——
弗吉尼亚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坠落。
具体情况不明，但理查德猜测应该是动力源系统出了问题。
如果它真的从高空掉落到地面，那么岛上的数万人必然难以幸免。
足以供四五人乘坐的轻飞艇已经被压坏，只有新制造的热气球因为今天打算试飞，悬在空中恰巧躲过一劫。
说起来这个热气球的图纸还是十年前，一个借助家里的陌生人当做住房金送的，因为图纸简单，但缺乏材料，所以一直没有制造，直到前几天才从旧箱子里翻出来。
“莉迪娅，等我五分钟，如果五分钟之后我还没回来，你就剪断绳子，知道吗？”理查德将莉迪娅抱上热气球，并给了她一个怀表。
从小开始，莉迪娅的身体就十分脆弱，因为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最后妈妈不愿意失去她，于是牺牲自己，才保留了她的性命。
虽然没有留下病根，但她一直比其他孩子更柔弱，大多时候，姐姐出去玩也不会带上她，因此理查德对她更像是呵护宝石一样，如视珍宝，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她去冒险。
“爸爸，你去哪？”
莉迪娅不安地说，环境的变化让她无所适从，如果没人陪伴在她身边，或许她很难活下去。
毕竟，她只有七岁而已。
“爸爸去找姐姐。”
理查德温柔地笑着，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并以从未如此认真过的眼神看着女儿。
5
还能再快一点——
倾斜的地面难以快速行动，但维尔莉特找到了自己的方式，虽然不能用上最快的速度，但已经和平时的小跑没有差别。
奔跑中的她只要一低头，视线就能透过钢铁骨架，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可控制地向地面接近。
因为下落很快，空气的涌动比以往更加剧烈，不断有风灌入进衣服里，衣厥飘舞，没能凉爽她的心，反而带来了些许寒意。
在哪里？
如果是瞭望眼，应该处在非常下方的位置，她将目光移向可能安置着瞭望眼的地方。
那个……
就是它！
钢铁走廊的下面有一条多余的管道，它的位置非常可以，不足胳膊粗细，不像是用来装水或者其他什么用途，而且它有一段出现小幅度的倾斜损坏，再仔细一看，它几十米外的末端连着一个头部朝下的莫名物体，很可能就是卡尔所说的瞭望眼。
手不够长……
她将身体靠到最底部，但仍然差了一点，这些铁架子在保护她不会掉下去的同时，限制了她的部分自由，不行，要换一种方式。
将脚卡在铁栏之间，身体朝外后仰两百度，这个体态可以清楚看到翻转的地平线，万一双脚失力，她就会掉下去，在落地的瞬间粉身碎骨。
晃荡身体，不断扩大身体摆动的幅度，这时候女性优势显露无疑，她的身体很有柔韧性，而几乎所有男人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
后仰……
后仰……
差一点……
她缓缓加大摆动的幅度，尽量保证在自己不会掉下去的前提下，碰到那条管道。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奋力一摆，身体几乎扭转三百度，将那条连接不稳，并且两个端口出现微小裂缝的管道拍回几乎直线的状态。
成功了。
她很想跳起来欢呼，结果却因为太兴奋，差点身体脱离铁栏从几千米的高空掉下去。
等等，谁抓住了我的腿？！
是半张脸「死掉」的那个家伙。
即便被强迫保持倒立的姿态，她还是很快认出了那个人。
刚才已经和他见过面，但即便是第二次看见那张脸……
不，那张脸不论看多少遍都不会降低那种从尾椎骨逐渐上升的惊悚感吧。
“放我下来，你这变态！”
“刚才是你打搅了神圣的仪式吧，另一个小男孩在哪里？该不会抛下你，一个人逃走了吧？”穿着黑袍的半脸人唇角上扬，手上依旧拿着那本黑色典籍，就像神父拿着圣经一样理所当然。
“不管他还是我都跟你没关系！”
无论是他伤害了这么多年轻的女孩子，吞噬了弗吉尼亚的动力源，还是召唤杀戮成性的怪物，任何一点都让她完全没有好感。
“不对，并非没关系，你玷污了神圣的仪式，所以招来的才会是怪物，不仅是你，这个岛上所有人都应该献上生命向吾王赎罪。”
他的声音冷酷而沉淀，仿佛一切生命在他眼里都微不足道，只有黑暗、邪恶这样的东西才值得引起他的兴趣。
“你说那个滥杀无辜的恶魔？开什么玩笑。”
什么神圣的仪式？哪里来的王？她从未见过用鲜血致敬的神圣，从未听过如此喜爱杀戮的王者，这一切全部都是借口吧！
耳畔偶尔传来怪物的嘶吼声和人类的求救声，下面的杀戮已经接近尾声，不仅是那队卫兵，还有这个家伙带来的下属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刚刚那一会已经爬过来三只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如果持续地久一点，多少只都不无可能，它们已经杀了许多人，待会儿还不知道谁会丧生在它手里。
生吞活吃的恐怖场景，她真不忍心再看下去，可惜她并没有拯救哪怕任何一个人的能力。
“这位小姐……不，维尔莉特，你觉得我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你也是人？”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家伙的眼神仿佛传递着残忍和愉悦的信息，好像久违地开启了某项恶趣味，也许有人即将倒霉了吧……希望那个人不是自己，但是她有很强烈的不详预感。
“那是当然，虽然相貌十分丑陋，但曾经的我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你这败类！啊——救命！”
维尔莉特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她觉得自己一年里生过的气全都要在这一天里爆发。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提到空中，只要那个家伙松手，她就会掉下去，死无全尸。
“你不觉得叫我恶魔更合适吗？而且败类是对我所做的事认同的意思吗？”
对于恶魔来说，败类仅是赞誉而已，否则如何有资格呆在地狱？又如何担得起恶魔的称号？他心情愉悦，决定放下杀人的念头，只有无尽的折磨才配得上魔鬼之名，不是吗？
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随手扔到地上，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现在不仅是腿和腰，就连后脑勺都痛，她的身体虽然不虚弱，但毕竟是女性，各方面条件比起这个人都差了许多。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召唤这些怪物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这才是重点，不是随便那个坏人都会杀很多人，没有哪个人会做不符合自己利益的事，如果没有足够的好处，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所以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尽管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好事。
“杀人需要理由吗？”
他现在的表情简直是病态的极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维尔莉特绝对不会相信世界上竟然存在着这么妖冶的笑容。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人做任何事都需要一个理由，不管它是多么病态，多么地无稽之谈。”
因为腿卡得太久发麻，所以现在使不上劲，而且大概是摆动幅度太大的缘故，腰部也非常疼，否则这家伙早就被她踢爆了蛋蛋，哪里还能这么悠闲？
“报复，报复就是我的理由，这样的答复你满意吗？”
“我猜你的心脏一定是黑色的。”维尔莉特冷哼道。
报复就要毁灭整座岛屿？报复就要召唤杀戮的怪物？如果所有人都这么做，那么人类距离毁灭亦不远矣。
报复并非理由，邪恶才是这个人的本性！
“刚才那个仪式……其实是假的吧。”维尔莉特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仿佛透彻了一切虚妄和假象。
“喔，何以见得？”他的眼神恢复了冷冽。
“曾经有人告诉过我，人和魔是不可能共存的，更不可能签订契约，即便是信仰也只是单方面的信仰，不可能得到回应的。”
她越说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更加正确，似乎距离真相仅有一步之遥。
“没错，你只是在利用那些怪物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你知道别人要害你，可是你却偏偏无法阻止，甚至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所谓的仪式其实只是一座单方面开启的空间门而已，在刚才之前，你甚至不知道另一边会出来什么东西，不对，你应该知道另一边是什么地方，但你无法确定那样的怪物会不会出现，或者出现几只，所以仪式已经结束的现在，那里会变成整个弗吉尼亚最危险的地方，要不然你怎么会离开那么重要的地方呢，其实你是害怕被那些怪物一起吞吃掉吧！”
现在看来，即便是他带来的恶魔「信徒」，也处于食物链的下方一侧，随时都会丧命。在怪物的菜单里，是不分信徒和无神论者这样的区别的。
听完维尔莉特的分析，他的笑容反而更加灿烂，就像看到了美味的食物，就像遇见了有趣的事：
“你挺聪明的，不过一般人知道的东西越多，下场就越凄惨。”
“也许我是例外呢。”
恢复自由的少女与不知深浅的恶魔之间，仿佛搁着一条天坎鸿沟，是前踏一步落下深渊，还是长出羽翼，飞上高天？
这将成为人与魔之战的序章。
6
“我有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站起来，刚才长时间倒立，导致血液倒流全身无力的状况已经大致缓解，至少难度不高的翻身动作可以轻松做出来。
虽然是女孩子，但她对自己的身手可是非常有自信。
“问吧，宽容的恶魔偶尔也会在人类临死前回答她最想知道的几件事。”
“如果悬空岛坠落，那扇门也会被压毁吧，我可不信仅凭一扇门会有多强的防御力，那么你费尽心力制造一扇门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空气比以往灼热了些，维尔莉特知道这是即将坠入火山口的预兆，三千米的距离其实并不遥远，算上加速度，最多三分钟，甚至只要更短的时间，弗吉尼亚就会带着数万人抵达地狱。
“啊，你说那扇门啊，它暂时不会被破坏，就算这座岛坠落的力量也无法摧毁它，因为它代表了空间，只能是魔力，而且是具备同等级甚至更强的魔力才能破坏它，或者等我给予它的能量耗尽，不管怎么样，现在的状态保持个三五天还是没问题的。”
他的衣服和发丝在凛冽的风流前快速摇摆，仿佛身处风暴之眼外最暴烈、最狂乱的区域。
这个男人即便在最危险的情况下，也能保持风度，如果不是面容实在太过丑陋，她甚至会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涵养的贵族。
“如果我把魔法阵破坏掉呢？”
“那它会消失。”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那扇空间门是基于魔法阵存在，而非基于空间本身存在喽。”
从来没见过哪个未曾学习过的非魔法师能够清楚看透一切，而且仅凭一点信息，便分析地那么透彻，就天份而言，她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
可惜她不是魔法师，没有深入接触过这一领域，否则也许会有什么惊人的成就也不一定。
轰隆隆——
忽然，整个动力源工厂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那刺耳的回响之后，地面开始震动，然后弗吉尼亚岛逐渐恢复了平衡。
“启动备用动力源！”
时隔数小时之后，中央操控室终于再次恢复了正常运转。
“把R3编号的悬浮棱降下来，R2调高两个值，调整方向，将平衡环向东倾斜三度。”
弗瑞德以多年控制的心得指引卡尔进行操纵，两个人合作，很快通过瞭望眼，将浮游岛调整到火山口正上方的位置。
改变平衡的同时，利用备用动力源恢复浮力，现在的弗吉尼亚岛已经降低了坠速，大约保持在离地一千米的空中。
回旋走廊从封闭状态启动，不断扩大空间，整座浮游岛的下方几乎一分为二，一个可以投下魔力水晶石的大裂缝现于眼前。
“就是现在，开启升降台，抛下魔力水晶石。”
原本紧紧连接魔水晶的左右两边支柱体分离，失去了固定的力量，它迅速朝地面落去，一头六肢的怪物因为不久前跳到魔水晶上耀武扬威，甚至它的脚踩中的位置出现了数个裂缝，但比起几乎挤满眼球的魔力水晶石，这只怪物的身躯实在是微不足道。
它因为抬脚的时候滑了一下，来不及退走，直接随同魔力水晶石一起坠入火山口，看那翻起的巨大浪花，任谁都会觉得，它必然葬身于灼热岩浆之中。
咳——
维尔莉特后摔倒地，吐出一口血，她没想到面前这个家伙的身手竟然这么好，仅仅动动脖子就能躲过她引以为傲的侧高踢。
就在刚刚，弗吉尼亚岛开始恢复平衡的瞬间，她趁着地面震动，向他攻击。
没想到这家伙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她的进攻，结果反而被伤了腰肢，灵活性大大减弱，然后回旋走廊发生变形，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移动到一个更加拥挤的地方。
维尔莉特试图争取主动权，结果却搭上了自己，甚至有了生命危险，或许刚才转身逃跑会有更好的结果，但世上不可能有如果、假如、或许这样的事发生，可以预见的结果只有失败者落得凄惨的命运。
她想快点起来，却被更快的那个人掐住喉咙，压倒在地。
“既然你知道的这么多，那我就让你永远不能说话吧，如果你觉得这是折磨，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地狱还远远没有开始。”
那半张脸越近看就越恐怖，好像被什么吞吃了那部分的生命力一样，但……没有留给她恐惧的时间，那个人已经拿出一瓶绿色药水灌入她的喉咙。
维尔莉特感觉身体在燃烧，仿佛喝下了一杯岩浆，炎水疯狂灼烧喉咙，就连呼吸都觉得疼痛，然后，她的身体暂时失去了行动力，意志也几近昏迷。
“呵……到底只是一个毫无力量的小丫头。”
侧过头的半脸人看到百米之外，地面火山口中的魔力水晶石在短短两分钟内恢复了十之一二的魔力，虽然岩浆和电芒剧烈喷涌，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不同属性的魔水晶吞纳火元素，导致魔力水晶石外表出现了一道裂缝，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态，可惜最终稳定了下来，没有出现他最喜闻乐见的场景。
要不然就凭这座岛的备用魔力根本坚持不过十分钟，大片人类死亡的景象该有多么美丽？
“有点可惜，本来以为它会坠落的，不过没关系，连通魔界的门已经开启，用不了多久，这座岛会变成真正的地狱，好好享受吧。”
原本失去魔力的魔水晶外表水银色已经转变成赤红色，岩浆爆烈，狂暴地喷洒出来，所幸那周围没有树木和人类存在，否则将会是一场灾难。
直到现在浮空岛依旧保持着下落的状态，不过并非因为失去了悬浮力，而是他们需要收回这颗巨大魔水晶，毕竟一成的魔力非常庞大，目前已经足够使用，而且它不适合长时间待在岩浆里。
劣势之下，若不谨慎行事，结果往往容易得不偿失。
到达大约百米的位置，几乎距离火山的巅顶只有一步之遥，浮游岛的下方朝它射出三条锁链，发射的一端具备十分强大的吸力，可以牢牢沾住露出小半个光头的魔水晶。
随后齿轮旋转，难以言喻的巨大拉扯力提起了魔力水晶石，同时也将整座岛下拉了一小个身位，最终魔水晶有惊无险地归回了原来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