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里着火的地方都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轻烟缭绕，带来刺鼻的气息，久久不散。
中心广场上被圈出一片区域，让存活下来的骑士们休整，包扎伤口、清点伤员，最初带来的五百人，现在只剩下一百多人。
战斗结束之后，按照习惯清点效果以及伤员受损的情况，没过多久，烈心拿到了一份战果书。
“按照卡尔骑士的描述，邪教成员应该有近百人，我赶到的时候已经失去他们大部队的踪迹，和卡尔骑士战斗过的那些人大概逃掉了一两个，其余皆被追回和授首，现正在审讯。”
“骑士团的伤亡状况如何？”
塞琳娜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在休整的骑士，没有欢烈的气氛，只剩下沉哀弥漫着整个广场。
“……按照策划官刚刚给出的计量结果，原五百人满员的骑士团，士兵仅存活百人，而且大部分带伤。”
刚才的战斗非常惨烈，在骑士团一方装备精良、体力充沛的情况下与魔族一战，结果却未能讨到任何好处，这在骑士们一贯的战绩里是不可想象的。
“魔族的伤亡数量呢？”
“它们的死亡数应该和我军持平……而且歼灭进行得不彻底，看目前的状况应该有一小部分逃掉，会对周围民众造成损害，请您尽快派军队来剿灭它们。”
烈心说话没有一点底气，这是她入军以来拿过的最难看的战场成绩单。
跟以前的战绩相比，这一次连惨胜都算不上，那些不知来自哪里的怪物简直就是杀戮机器，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士团面对它们尚且得到这样的结果，镇民们被屠杀也不全是意外轻敌和毫无防备的缘故。
“我明白了，你退下吧。”
“喏。”
扫视这个狼烟四起的小镇，直至目前为止，仅发现了十几个幸存者，比起这里原本生活着的数万人，简直是微不足道。
难以想象竟然仅凭不到千只怪物就灭杀了这么多人，最初开始的时候，小镇里应该是有组织起反抗的，或许消灭了一部分魔族，可终究还是无济于事，没能对整个结果引发任何的改变。
这一点，非常遗憾。
如果他们来得更早一些或许可以救下更多人，但他们迟到了，虽然一得到消息就以最快的速度往这里赶，却依旧没能救下多少人，这样的结果无法让任何人满意。
卡尔受了一点小伤，包扎之后已无大碍，只是这几天不能再拿武器和战斗，否则伤口会开裂。
他走过一蓬营帐，见塞琳娜看着面前的景况闭上了眼睛，深深叹气，便知道她现在并不好受。
“殿下，您有什么心事吗？”
塞琳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落到卡尔身上，重新审视着自己的骑士。
他有一头亮黄色的头发，身体比起最初遇见他的时候要健壮很多，现在看来算得上真正的男人，至少不再有初见时的稚嫩和青涩。
右臂受伤，不过似乎没有什么大碍，包扎用的白带可以视为功勋章，为他平添一分气概，她不得不承认面前的男人已经是一位经历过铁血杀戮的真正骑士。
一念及此，她唇角微弧，启道：“卡尔，其实你可以叫我塞琳娜的。”
“呃……不……这是对您的不恭。”
他有些诧异，心中闪过一瞬间的挣扎，但转眼平定如初，骑士应该遵守律则，不能对自己追随的主人有任何逾越的行为，包括称呼也是如此。
“是吗，那就这样吧。”
“那个教会的人……怎么说呢？我曾经应该见过他们……”
回忆起与那个圣女对话时所见的场景，那些人的服侍似乎和五年前的那些人有共通之处，但时间过了这么久，他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不敢确定他们就是他们。
“什么时候？”
“五年前，我不是很肯定，但直觉告诉我，他们一定跟出现在弗吉尼亚的那些人有关系。”
如果没关系，曾经出现的弗吉尼亚的怪物，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镇里，又怎么不攻击他们？
卡尔从来不相信直觉，但这一次，他不得不承认直觉有的时候比真相更管用。
“那个教会的人，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还会再出现，除非我死，或者他们灭亡，否则今天的事还会发生无数次，还会有无数个像弗吉尼亚和这个小镇一样的地方出现。”
塞琳娜的话好像定语，仿佛是在完全确认之后才下的结论，似乎知道什么一样。
“唉？您……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男人……那个教会……曾经被我亲手毁灭。”
追忆以往，那大概是八年前发生的事，也是塞琳娜加入勇者同盟的第四个年头时，外出执行的第一个任务。
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悲伤，毕竟那不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
一切原本都是美好的模样，但有人不希望美好这么一直延续下去，于是做了一些伤害天理人伦的事，她不得不将那一切终结。
当那场伪装游戏结束的时候，塞琳娜也失去了生来的第一位挚友。
即便如此她仍未后悔，只是偶尔有空的时候会追忆一些以往的东西，想一想那时候的景况，如果一直持续下去又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假如她没有和勇者同盟扯上关系，远离预言，不是大帝的女儿，不是帝国的大公主薇薇安，亚伦教也不是一个表面光明，暗里邪恶的教会，那么就在那里当一个普通的女孩也不错，但命运不许她如此。
冥冥之中有丝线牵引着塞琳娜去做她不想做的事，而当一切发生之后，她却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坚强，丝毫不为死去的挚友，以及善良的神父化身邪恶有任何的害怕和恐惧，明明之前什么都不知道，也未曾想过这一可能。
这是何等的可悲呢？
她啊，没有母亲，没有父亲，又在不久后失去了刚得到的童年和挚友，一直都是困扰在命运枷锁中的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