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击了?
怎么可能!?这家伙在几秒前还明明只能——
男子双目圆瞪,在冲上脑门的窒息感中,下意识挥舞起手中小刀向眼前的青年极速剜去,然而就在他的手臂划过安布罗斯脖颈的前一霎那,一道颠覆他印象的青色光焰,伴随着低沉的嗡鸣声,顷刻将他的古怪刀刃、持着刀刃的手掌、连同臂膀上破烂不堪的肌肉骨骼。
全部绞碎!
“……呜、呜啊啊啊啊咳啊咳啊!!!”
哪怕被卡住了喉管,黑衫男子的惨烈叫声还是从中阻止不住地爆发出来,他凶恶的表情终于被全面的恐惧覆盖,眉部肌肉如同被拧了几圈:“咔……啊……你这个、混账该死的……到底,做了什么!?咳咳,我的手啊啊啊!!!”
噗,噗,噗。
男子的声音还未落下,青年另一只手中爆发着湛清光焰的事物,便以完全看不清轨迹的幅度连续挥舞数下,黑衫男子五官全部缩成一团,因为,他未持武器的那只手,连同下身大腿半分处算起的所有部分,连血花都未曾绽放,就如先前的小刀般被彻底碾成了碎末!
直到再次停止运动时,男子恐惧的双眼,才看清连接那道光焰的本体——正是被青年弯折后,一直拄在地面用来维持平衡的、另外三分之二的拐杖断面。
「断杖——周波解离装置」
“说出来……”安布罗斯张嘴咬着字,他的表情只能够用两个词语来形容,两个极其相近、但又极端相反的词语。
严寒。
戾火。
“说出来!!!究竟是谁……派你来杀我的?先提醒一点,你死亡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但如果你选择了错误答案的话……我不能保证你会死得有多痛快!”
在后半段话语中,青年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恢复了片面的理智,掐住喉骨的左手也略微放松了一点力道,但男子却能直白地感受到——
“回!答!我!!!”
从对方双眼中喷发的怒火以及杀意,并没有任何减弱。
“噗……啊!咳、咳咳,刚刚你是、怎么做到的?混账啊,跟先前的速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难道说!?”直到此时,口中咳出血沫的黑衫男子才猛然发现,掐住自己脖子的青年,从其肩膀上焦黑的痕迹来看,整个后背似乎都已经血肉模糊。
男子的眉头再次被震惊扭曲。
“你、你居然在自己的背后引发爆炸……并利用了那股冲击力吗!?咳啊、啊,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究竟谁才是最疯狂的人?黑衫男子的常识被难能可贵地颠覆了。
“啊……我是疯了没错。”
安布罗斯再次加紧了手中的力道,强行压下怒火,冷漠地一字一顿道:“如果不想被我这个疯子折磨得连精神都崩溃的话……最好作出令人满意的回答!现在!立刻!马上!!!”
“咳、咳哈!嘿、嘿嘿嘿嘿……”
然而,令青年眼角跳动的是,视野中的黑衫男子,似乎在短暂两三个喘息间想通了某些事,居然瞬间收敛回所有的恐惧神色,那种骤时平静得有些怖然的五官,让安布罗斯瞬间意识到某种不好:“真是额外的工作啊,话说回来,引发爆炸么……”
明明连四肢都失去了,这个顽劣的家伙。
在这一刻,居然还存在着,能让自己感受到威胁的能力么!?
“——这种伎俩,我也会啊。”
在安布罗斯怒瞪的眉目中,黑衫白帽再次露出那一口灿烂白牙,随即腮帮的肌肉微动咬下,某种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的细碎敲击,从男子的心脏以及大脑两处位置,同时响起。
“咳哈哈哈哈,开眼吧!”
这个瞬间,男子癫狂的表情几乎被渲染到极致,他用一种狂笑着的语气大吼着:“世界只属于你一个人,至高伟大的狮心……”
轰!!!
安布罗斯只能在耀眼的白光来临前,将双手合拢挡在脸脖之上,连腿都来不及蜷缩,就被数倍于先前自己接近男子时,引爆在身后滤魔石程度的恐怖爆炸正面命中!
紧接着,那几乎要让他散架的强猛冲击,以及连大半蓑衣都烧尽的热浪,将安布罗斯吹飞到了数十米外的楼房下,持续了数轮翻滚后,安布罗斯终于勉强卸掉了爆炸的冲力,他双手从地面撑起,忍不住从嘴里咳出大量的鲜血,视线也有些模糊。
再看回黑衫男子所在的位置时,理所当然的,已经尸骨无存。
“居然在最后引爆自己,来断绝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迹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杀手……”安布罗斯通红的双眼慢慢恢复正常,他再次咳嗽起来,从唾液与鲜血中,似乎还夹杂着某些不正常的碎块,“糟糕,不但肋骨,连肺部和脾脏都伤到了么……”
这么说起来,在最后爆炸前,那家伙似乎还喊了些什么?
似乎是什么很重要的信息……
不行,意识有些不清楚了。
如果不是因为断杖的攻击距离限制,自己又完全无法接近这个表面懒散、实际谨慎阴险的家伙身边一米,以安布罗斯的性格,绝不会选择这种自损八百的攻击方式。
如黑衫男子所言,在之前的某一刻,他的确是有些失去理智了。
此时,因为一前一后两次几乎零距离的爆炸,安布罗斯只感觉耳鸣声愈发严重,包括即将到达极限的躯体,他只能拭去繁杂的思考,努力凝聚起一口气,在呼吸系统还没随听力完全紊乱前,颤抖着爬到了两支拐杖掉落的地点,将其重新连接在一起。
“根本就是惨胜啊……”
紧接着,安布罗斯以充血的双眼环视周围,确认没有第二个敌人存在后,开始向梧桐笔的方向蹒跚走去,每移动一步,包括内脏、周身上下带来的剧痛都会让他嘴角扭曲。
“去酒笙的预定也被破坏了,可恶……”安布罗斯额上的血灰再次被冷汗洗去,因为各部位的剧痛,以及失血过多带来的寒意,他的脸色愈发苍白着。
——上一次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势,是什么时候?
就在此时,安布罗斯心里莫名一慌,连自己都遭到如此危急的袭击,梧桐笔那边又如何呢?必须马上赶回去,伊昙她们……
想到这个名字,青年突然又单手捂住胸口,呼吸骤然加快,持续数秒后,本来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臂腕外侧的安布罗斯,还是将手掌从胸前移开,盖在了碎裂月贝石的上方。
她、她看到现在的自己,又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是对不起啊……”
安布罗斯喘息着血雾,在昏沉的眼皮下,将身体一点一点地拖动着,直到视野中出现那熟悉的一排栅栏为止,青年才感觉到对自己身体的重量再也把撑不住。
直到那一刻,某个银发少女向自己的方向飞速赶来时,眼前黑暗降临的安布罗斯,连将其脸庞完全纳入眼帘的功夫都不再有,只能向正前方失去所有力气般轰然倒下。
直到那一刻,青年沾染着干枯血迹的嘴唇,还在无意识地颤动着。
“对不起,伊昙,我……”
直到那一刻,青年手中,还紧紧攥着那片破碎的晶片。
我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