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送我，不要送我。我能走！”
老婆婆的家就在不远处的一楼，看着她上了台阶进了房门，我和身边年轻人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当我询问原因时，年轻人将原委告诉了我。
“有人翻出了党校库房里的一堆古董，然后就给街道社区送来了十几个煤球炉，阿姨昨天出来捡破烂的时候看见了说它还能用。”
煤球炉，它就摆在小蓝屋的旁边，绿色的漆皮已经被锈迹腐蚀了大半，但在炉身上你还能看到有白漆写的几个字。
“……储备物资……禁止挪用……”
多少年前的储备物资了，就看那层和绿皮火车一样的漆皮，我猜是快赶上我爷爷年纪的东西。
“现在哪还有煤球啊！”
年轻人搓了搓手，钻进了空调正在全力运转的小蓝屋里，小蓝屋的一扇窗正对着小区出入口，他只需要坐在里面就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要出门吗？”
年轻人打开窗户对正在发呆的我问道。
“不！我就是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的，回家了。”
“赶快回吧，太阳快出来的时候最冷，空调开着都感觉冷！”
我看着天边那一道羞涩的白光，心中空空荡荡毫无思绪，转回自家门口的时候，又一个提着大旅行包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外面那件大罩衣我认识，他就是昨天坐我车去冶金厂的26岁青年。
“现在还不到时候上早班吧！”
青年听到我声音愣了一下，毕竟都戴着口罩，而且又是光线不明的黎明之前。
“我，昨天送你去上班的！”
“哦！你好！”
“去上班吗？我送你啊！”
“那……我出车钱吧。”青年犹豫的说出了这句话。
“收你10块钱，快上车吧！”
摸出衣兜里的钥匙，我走向了我的汽车。青年在原地站了一伙儿，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最后他还是上车了，像是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一样。
“只有一个人的通行证，你们两个人呢。”
守门的年轻人拿着副驾驶递出的红色通行证向我要我的那一张，但我身上只有那张蓝的，蓝证只能两天一次出入，昨天已经被门卫划过一笔了。
“我送他去上班，身上只有一张蓝证，昨天划过了。”
“有证就要亮出来，划过了……”
我掏出通行证递了过去，年轻人拿起笔在我的通行证上一丝不苟的写下了“送人上班，临时出门，时间3点36分”一行字。
“早去早回！”
门卫将两张证递还回来，我点头应了一声，便将车开出了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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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果然冷到骨子里去了，车上的热风虽然开着，但是四肢手脚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特别是指尖一直维持着冰凉感，操控方向盘的动作都变得有些麻木了。
26岁的青年上车之后就一直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一般。一路之上我们之间没有一句对话，直到车停在一道新设的卡口前，我发言询问时他才睁开眼睛。
一座集装箱房子横在昨天我还开过的道路上，它封住了一半车道，几个水桶路障加上一排三角锥封住了另外一半，卡口后方还有一辆交警的警车。集装箱箱体上挂着一个简易横幅，上面只有四个字“封闭禁行”。
“封路了？”
“凌晨厂里发了通告，隔壁电镀厂有个工人是疑似感染者，他是昨天晚上11点从外地返回的。”
“从外地返回？没有过检测？”
“没有隔离，没有检测，他是逃回来的。现在包括冶金厂在内的几家邻近工厂，都实行封闭式管理，各条路都设卡了除了货运车辆和防疫人员，其他所有人只进不出。”
“只进不出……”
车里降临的沉默催生出人体内生的恐惧，这股从内包裹至外的寒意，着实让我坐立难安。
“我发个微信，让我同事来路口接我。”
“不急，反正现在也没事。”
我敷衍着，习惯性的将手挪到车钥匙上准备熄火，却感觉手指关节都冻住一般无法随意转动。
在路口等待的时光真是无比漫长，热风吹袭之下我竟然全无困意，睡眠饱和加上内生的恐惧让我的大脑强制性的保持着清醒。
道路的远处出现了车灯，我背后的寒毛竖了起来，身边的青年则开始着手解开安全带拿起旅行包。
“等等，是大车。”
我阻止了青年的动作，相比脑中纷乱的他，我的思维和判断还相对清醒一些，从那车辆车灯的高度判断就知道它绝对不是私家车。
一辆厢式货车停在了卡口前方，在它的驾驶室里两个驾驶员都穿着防护服，“已消毒”的标签牌就摆放在驾驶室最显眼的地方。
卡口打开，在交警的指挥下厢式货车驶离了封闭区。我从后视镜中看着它，直到它驶出我的视野。
“滴滴！”
鸣笛声让我和青年都心里一惊，就在我们走神的时候，来接他的私家车已经到了卡口前。
“谢谢大哥！”
匆匆忙忙的打开车门，他的动作里尽是慌乱，就像有人在后面追他一般匆忙。
我坐在驾驶室内看着那个有些臃肿的蹒跚背影晃晃悠悠的接近卡口，想必此时他的内心是纷乱复杂的，但至少在踏入卡口时的一刻他没有犹豫或退却。
看着私家车的灯光远去，我默默的在心中叹息，调转车头转向归途。
太阳还停留在地平线的下方，路灯的光线有些朦胧，与来时不同更深邃的黑暗遮蔽着路面，我迫不得已打开远光灯降低车速。没有感慨，没有思绪，脑中完全就是一片空白。
等我记忆再续的时候，眼前的道路上迎面驶来的一排车队，我关闭了远光灯看着它们一辆接着一辆与我擦肩而过，这支由救护车组成的车队，其车身上显眼的红字告诉着人们，它们的欲往何处。
“防疫、抗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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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市新增确诊人数7人，现有确诊人数29人。确诊感染者所在区域已经实行封闭式管理，进一步的防疫措施即将落实到基层……”
长夜未尽！我关上了手机，搓了搓冻僵的双手，抱起狗粮走出了店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