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垣小苑西厢房的某一间客房内，蓝霜华双臂抱胸若有所思，站在窗前漫无目的地遥望远方的景致，沐婉柔和应千秋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两人面露难色闷声不吭，彼此用眼神互相交流，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整个房间沉浸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你们两个......”蓝霜华毫无征兆地开口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师尊，我们不是故意在煌南拖时间，是您交代我们办的事情尚且毫无头绪才......”
“我交代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蓝霜华顿了顿，接着说道，“说一说你们......在感情上发生的问题吧。”
“唔......”两人不约而同流露出怯色。
“早在来的路上，无意间听说了与贺君安有关的传闻，没想到情况比我想象得要严重。”
“您是听谁说的？”应千秋弱声弱气地问了一句。
“义剑山庄的赵庄主，掠星门的小亲传，还有......血盟的赵盟主。”
应千秋掂着下巴若有所思：“赵庄主和赵盟主我知道，掠星门的小亲传是......章无邪？”
“没错，”蓝霜华点了点头，“虽然赵庄主和赵盟主对贺君安的评价非常积极，但是他的评价却与前者大相径庭。”
沐婉柔沉不住气，开口解释道：“师尊，你清楚章无邪的为人，他......”
“他喜欢你。”
“唔......”
“我听得出他对贺君安的评价不乏添油加醋，”蓝霜华的语气十分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起伏，“不过，仔细一想，能够让一个喜欢你的人疯狂诋毁的男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是这样的，”应千秋连忙解释道，“师妹不喜欢章无邪，于是贺君安作为东道主出面打消他的念头，于是他就怀恨在心......”
没等她把话说完，蓝霜华用略带强硬的语气打断了她：“是作为东道主，还是作为婚约对象？”
“唔......”
沐婉柔坦然承认了事实：“贺君安是我的婚约对象。”
“嗯，”蓝霜华点了点头，“既然是你的婚约对象，那就意味着......他是那位大人的亲生骨肉？”
“没错。”
“贺君安是个既没有麒角也没有麟尾的异乡人，他的父母却都是地地道道的辉华人，像这样的情况有可能发生吗？”
“不，”沐婉柔摇了摇头，“不能说他是完完全全的异乡人，义父义母也称不上是纯粹的辉华人，个中缘由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够理解的范围......”
“明白了，”蓝霜华扭头看向应千秋，“接下来说说你的事情吧？”
“我？！”
“为了救自己喜欢的人，不惜放下江湖道义挟持人质逼迫他人就范......换做是以前的你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唔......”
“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在犹豫之中不断盘桓，想来是担心云梦派的前辈会对贺君安不利吧？”
“......”
“我可以把你的缄默当作承认吗？”
“我当时一心想救人，才不是因为喜欢谁......”
蓝霜华十分淡定地说道：“嗯，你承认就好。”
“等一等，我承认什么了？”
沐婉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师姐，虽然你的承认方式非常独特，但这么多年以来我们已经习惯了。”
“哈？！”
“离宫之前我告诫过你们，作为两仪宫的未来支柱，时时刻刻要清楚自己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为人处世当断则断，否则必受其乱。”
“......”沐婉柔和应千秋听出她的语气中带着不同寻常的意味，不禁心头一紧，十分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我清楚，喜欢谁也好，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也罢，都是你们的权利，曾经的我也有过类似的梦......”蓝霜华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在你们离开两仪宫之后，由谁代表两仪宫行走江湖，由谁掌管乾坤二堂维持秩序，又由谁继承两仪宫的一切？”
“......”
“【责任】和【义务】，本就是与【喜欢】和【想要】背道而驰的存在，我允许你们在有限的空间内选择【喜欢】和【想要】，但不允许你们为了【喜欢】和【想要】而放弃一切的【责任】和【义务】，明白我的意思吗？”
“就是......”应千秋欲言又止。
沐婉柔接着说道：“要我们在贺君安和两仪宫之间做出选择。”
“不，”蓝霜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的意思是，你们......只有一个人能留下来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另一个人必须抛下【喜欢】和【想要】，肩负起全部的【责任】和【义务】。”
“唔......”
她的一番话，顿时让两人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比较好。
“我给你们一天的考虑时间，谁去谁留，明日午时之前要做出决定。”
就在蓝霜华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沐婉柔的脸色忽然一黑，操着沮丧的口吻喊住了她：“师尊......”
“嗯？”
“您难道不觉得，像这样的选择......对我们来说太残忍了吗？”
“残忍？”
“不管是谁留下还是谁离开，往后余生，没有人能够逃脱【愧疚】与【后悔】的折磨。”
“师妹，不要这样说话......”应千秋小声提醒道。
“没错，”蓝霜华的眼中掠过一瞬冷酷，“或许它就是一种残忍的代价，用来弥补你们在感情上的无知无畏。”
“我们的感情本就应该是自由的。”
“在成为亲传弟子之前确实是自由的。”
“师尊......”
“够了——！！！”应千秋厉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师尊，我跟你回两仪宫，师妹就留下陪贺君安吧。”
蓝霜华十分镇定地说道：“可以。”
“师姐，不要再说违心的话了，像这样的主动牺牲能换来什么呢？”
“能换来你的幸福！”
“你的幸福就不重要了吗？”
应千秋双臂抱胸，满不在乎地说道：“哼——我又不喜欢他。”
“真的？”
“真的......”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等一等，”应千秋犹豫了一下，“你不考虑挽留我一下吗？”
“为什么？”沐婉柔眨了眨眼睛，“挽留你不就意味着......我要走吗？”
“你也太无情了吧！！！”
“换做平时可能会客气一下，但是......”沐婉柔微微摇了摇头，“毕竟是事关终身幸福的大事，说实话，我不想为了客气客气而留下遗憾。”
“啊——可恶，早知道我就......”
“就这样，”没等她们纠结完，蓝霜华直截了当地说道，“你马上收拾一下东西，启程随我一同返回两仪宫。”
“唔......”应千秋暗暗握紧了拳头。
“师姐，再不说明你的心意就没机会了。”
“我的心意......”
“你和我一样也想留在这里，不是作为两仪宫的弟子，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女人，静静地陪伴在他左右，对吗？”
“唔......”
蓝霜华再一次强调道：“既然她做出了选择，你也做出了选择，那就要遵守规则。”
“不要勉强自己接受规则，问一问自己的内心，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想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决定朝着哪个方向迈开步子。”
“遵从自己的内心，大声喊出来......”
“闭上嘴巴，将欲望死死地压制，把感情封存于心底。”
“喜欢的人只有一个，机会也只有一次，不要轻易打退堂鼓。”
“逃避，有的时候是懦弱的标志，有的时候也会带来两全其美。”
沐婉柔和蓝霜华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应千秋头皮发麻，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师尊，”突然，她开口打断了两人，操着沉重的口吻说道，“对不起，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
“因为......”应千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我......”
“你......”沐婉柔和蓝霜华的眼中同时掠过一瞬期待。
“喜欢......”
“喜欢......”她们眼中的期待又升了一级。
“哼——”应千秋发出十分不满的声音，“就知道，你们又合起伙欺负我。”
“诶？”沐婉柔怔了一下，“啊这......居然穿帮了吗？”
蓝霜华的脸上依旧不见一丝表情：“啧，我以为我演得不错。”
沐婉柔好奇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按照道理说，师尊想带我们走的话，根本不需要好声好气地找我们谈，直接动手就可以了，不是吗？”
沐婉柔不禁露出惊愕的表情：“你从哪里听出师尊好声好气的......”
蓝霜华掂着下巴若有所思：“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非常凶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不速之客慌里慌张地冲进了屋子：“来了来了，”涂山萨拉气喘吁吁地说道，“蓝大宫主快做准备，君安他马上就来了。”
“做准备？”沐婉柔眨了眨眼睛。
“什么准备......”应千秋也是一脸的迷茫。
“第一幕结束，”说时迟那时快，蓝霜华象是一阵风轻轻掠过，以肉眼无法辨识的速度放倒了两人，“第二幕......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