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唐茵一边小心翼翼地绞干头发中的雨水，一边面带无语的表情抱怨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有毒，为什么要在大雨里面相互追逐？”
老龙王熟练地抢先一步责问道：“小树，都怪你撒腿就跑，不跑不就不会被淋湿了吗？”
“我本来是打算回到洞里的，”戚良盘腿坐在地上，脸上满是百无聊赖的表情，身上光溜溜的不着衣物，“谁让你像恶鬼一样紧追不舍，搞得我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了。”
“居然说我像恶鬼一样......”老龙王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扭成一团。
“阿嚏——”唐茵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戚良关切地问道：“受寒了吗？”
“还不都是你们害得......”唐茵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在他们背后的是木头搭成的架子，架子上挂着湿漉漉的衣服，像是简易的屏风一样将两人隔开。
“喂，小树，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相隔十步开外的老龙王向前游了一段距离。
“你要做什么？！”戚良警觉地半站起来。
“是我......”
“你站住，停下来，不要靠近我！！！”
“你再仔细看一看我......”
“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就在这个时候，唐茵拍了一下架子，用不耐烦的语气喊道：“你们两个不要闹了！！！”
戚良和老龙王灰溜溜地回道：“是......”
“真是的......”唐茵双臂抱胸，隔着屏风，用严肃而又认真的语气说道，“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还像是小孩子一样做事情不经过大脑思考。”话音刚落，脆弱的架子松动散落，挂在上面的衣物也掉落一地，一时间，戚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被迫将她的婀娜身姿尽收眼底。
“呃......”
“唔......”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一切，唐茵的面颊顿时红到了极点，脑袋上甚至冒出缕缕白烟。
“不愧是小树，”老龙王暗暗感叹道，“还是那个传说中受到因果律庇护的男人。”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戚良反应过来，他的眼前忽然一黑，身体仿佛被绳索捆住了似的动弹不得，连喘气都变得十分困难。
“呃......发生了......什么？”
绳索越收越紧，就好像要把他勒成一段一段，完全找不到挣脱的机会。
“忘了刚才看到的......”唐茵用恐怖的语气命令道。
“忘了......”
“马上——！！！”
“忘......”话说到一半，他的鼻孔中溢出了殷红的鲜血，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好难受......不能呼吸......五脏六腑......感觉都要被挤爆了......呃......”
缠绕戚良的不是什么绳索，而是唐茵修长的蛇身，换而言之，他就像是被捕获的猎物一样，在她的缠绕下渐渐走向窒息。
老龙王连忙上前劝道：“喂，小丫头，小树他重伤初愈禁不起折腾。”
“谁让他刚才......”
老龙王操着严肃而又认真的语气反问道：“刚才是个意外吧？”
“唔......”唐茵的眼中满是动容，抿着嘴巴，沉默不语。
“明明知道是个意外，却任性地做出这么大的反应，真不像是平时的你。”
“不像平时的我......”
“你的反应过激了，”老龙王盘成了一圈，高耸着脑袋，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唐茵，松开他。”
“是......”唐茵悻悻然松开了尾巴，飞快游到光线昏暗之处，背对着戚良和老龙王，蜷缩着身子暗暗沮丧，似乎是冷静下来之后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
“真是难得一见的任性......”老龙王的语气沉稳而又深沉，就像是个阅历丰富的老者，与之前的形象大相径庭，“小树，你没事吧？”
“呼......呼......呼......”戚良缓过一口气，倚靠岩壁半坐着，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差点断气了......”
老龙王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血牙族是靠绞杀捕猎的，一代一代传承至今，锻炼出来的腹部力道自然非同寻常。”
“谢谢......”戚良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要不是你的话，估计我得交代在这个地方。”
“呵呵，”老龙王摇晃着脑袋说道，“她不会对你动真格的，至多就是把你勒晕。”
“虽然我知道她不是认真的，但是刚才真的有一种走到死亡边缘的感觉，再往前一步要踏进鬼门关了......”
“啧，突然在不可抗力的状态下坦诚相待，换成是谁都会抓狂的吧？”
戚良揉了揉鼻梁：“我不也坦诚相待了吗？”
老龙王意味深长地反问道：“你早就习惯对他人坦诚相待了不是吗？”
“哈？”
“整座离宫连空气中都散发着荷尔蒙的香气。”
“居然知道离宫的事情，”戚良的眉宇微微一皱，“你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长着蛇的外貌却能开口说话？”
“呐，小树，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你一直喊我小树，也就是说，你知道我的真身神性是一棵树......”戚良掂着下巴若有所思，“难道说是多洛蒂娅饲养的宠物之一吗？”
“宠物......”老龙王蜷成了一团，“才不是什么宠物，我是多洛蒂娅麾下的四方镇兽，负责镇守笙丘森林的古龙之一！！！”
戚良一脸淡定地反问道：“不就是宠物吗？”
“呃......”
“当初就是你挂在我的树枝上吓唬我对吧？”
“你终于想起来了！！！”
“果然是你......”戚良暗暗握紧了拳头，“挂在树枝上朝我吐信子，让我对两栖类产生心理恐惧......知不知道你给小时候的我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挂在树枝上......”老龙王仔细回忆了一下，“啊......想起来了......才不是为了吓唬你，而是恰好在睡午觉。”
“给我去其他地方睡午觉啊啊啊啊啊——！！！”
“当时你的树枝简直是完美的午睡地点，角度、形状和位置都恰到好处无可挑剔，我很难拒绝上天赐给我的机会！！！”
“你这家伙真是......”戚良的额头上不禁爆出了青筋。
“小树，既然你已经想起了我，那就让我们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吧！！！”
“不要过来！！！”
“不要害羞！！！”
“我不是在害羞！！！”
“嗯哼——”这个时候，唐茵故意轻咳了一声，接着用平和的语气提醒道，“老爷子，说了多少遍，他非常怕你......”
“一时的害怕不代表一世的恐惧，”老龙王顿了顿，接着说道，“心中的阴霾是能够用感情和羁绊驱散的，就像他对你一样。”
“唔......”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对你的感情珍贵而又特殊，”老龙王慢慢游向她，“而你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对他的感情非同寻常，于是你们之间就不再会有负面情愫铸就的隔阂。”
“我、我的感情......哪里特殊了？”唐茵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你是一个事事较真的孩子，”老龙王语重心长地说道，“没有什么能让你方寸大乱，唯有......你的心。”
“我的心......”唐茵捋了捋鬓角发，轻声嘟哝道，“不明所以。”
老龙王游到她跟前，刻意压低声音，不慌不忙地说道：“小的时候，你随着我在野外生存，没有与任何人接触过，稍稍长大一些，你又入了王府成为密探，而在得到白天勤的赏识，成为他的义女之后，顺利升为王府亲兵队的统领，同时，各种各样的机密任务也不断强加到你头上，甚至连血盟的潜伏任务都要由你亲自执行......仔细一想，从小到大，你始终生活在没有阳光的阴影之中，像是一条无法触及幸福的悲惨小蛇一样不断挣扎。”
“唔......”唐茵蜷缩成一团，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虽然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嘴上却什么都没有说，生怕扰乱了你自以为正常的生活......”老龙王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这一次不一样，我不打算再继续保持充满罪孽的沉默。”
“老爷子......”
“阴暗不是你的宿命，光明不是一种奢望，唐茵的世界本就该有光明。”
“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的......”
“完成任务之后，你会回到福禄亲王府，继续接受下一个任务......也许能够再见，也许再也不见，不，不止是他，还有她们，刚刚建立起来的羁绊转眼就会随风远去。”
“嗯......”唐茵轻轻点了点头，“再也不见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我不该带着特殊的身份存在于她们之间。”
“你有想过就这样继续生活下去吗？”
唐茵用消沉的声音说道：“除了执行任务以外，我没有想过其他的。”
“以前的你是这样的人没错，不过，只要是人就是会改变的，有的时候是被时间磨砺，有的时候是被机遇选中，有的时候是受到感化......”
没等他把话说完，唐茵便打断道：“我才没有变。”
“那你为什么要挺身而出保护小树呢？”
“我......”
“因为你变了！”老龙王坚定地说道，“倘若你的眼中只有执行任务，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就该苟且偷生，而不是挺身而出以命相搏，既不合逻辑也不通情理。”
“唔......”
“在那个时候你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为了保护他，甘愿抛下理智冲上前对抗实力强劲的敖问天......像这样的情感已经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了。”
“我只是......”
老龙王咄咄逼人地追问道：“你想说你只是什么？”
“只是......”唐茵微微沉下脑袋，眼眶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只是......”她回答不上来，也想不出答案，脑袋就像是宕机了似的一片空白，“我只是......”
“不要再封闭自己了，”老龙王用沉稳的语气说道，“小丫头，放下沉重的负担，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活在阳光之下......不好吗？”
话音未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聊什么，也没有兴趣探听私密的对话，但是有一点我不得不提醒一下......”戚良的脸色顿时一黑，“麻烦你不要惹哭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