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厢房，戚良睁开了眼睛，浑浑噩噩地半坐了起来：“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他下床之后走到衣柜前，取出了杨逸之交给他的包袱，面色忽然变得十分凝重，“话说，这种衣服怎么穿来的？”
砰——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声响的源头来自于客栈大堂，只见鼻青脸肿的打更翁被倒吊在房梁上，而唐茵则是双臂抱胸，一脸愤怒地瞪着他。
“嘴真硬，”她的手里拿着一块碎瓷片，脚边尽是瓷器残渣，看来声响就是瓷器碎裂造成的，“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交代的话......我就杀了你！”
“呵呵呵......”打更翁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你杀了我就能破案了吗？”
“至少能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打更翁摇了摇头，“不不不，恰恰相反，你是在把事情变得更糟糕。”
“你说什么？！”
“杀了我等同于告诉所有的牵羊人：落入官府的手里有死无生。”
“唔......”
“面对这样的绝境，拒不合作和激烈抵抗就会成为他们的第一反应，往后再想抓人套情报就难上加难了，不是吗？”
“你这个家伙......”唐茵的胸腔里顿时涌上一股火气。
这个时候，戚良披着一件松垮垮的外衣走了过来，带着一脸的慵懒漫不经心地问道：“一大早吵吵闹闹的发生什么了？”
“才不是吵吵闹闹，”唐茵一脸严肃地反驳道，“我是在审问牵羊人的时候一时失手咋碎了一只花瓶。”
“胡说，”打更翁大声喊道，“你分明是故意砸碎的，我都看到了——！！！”
戚良丝毫不在意他的话，掏了掏耳朵，用淡定的语气问道：“花瓶不花瓶的无所谓，牵羊人是怎么一回事？”
“昨天夜里追飞贼的时候，碰巧抓了一个牵羊人，于是就......”
看到大堂狼藉一片，戚良心里就有了数，没等她把话说完便插了一句：“于是就连夜拷问到现在？”
“嗯，”唐茵点了点头，“早一点把他背后的组织挖出来就少一点人受害。”
“啧，”戚良轻声嘀咕道，“要是能挖出来的话，我岂不是能躲过一劫？”
“什么？”
“没什么，”戚良耸了耸肩，“拷问有进展吗？”
“唉——”唐茵轻叹一口气，“打也打了，威胁也威胁了，就是油盐不进......”
“一夜过去除了黑眼圈以外什么都没得到吗？”
“劝你不要乱开玩笑，”唐茵瞪了她一眼，“我的火已经很大了。”
“让我试试看，”戚良上前一步，利用【真知】探查了打更翁的情报，“啧，父母双亲亡故，兄弟姐妹亡故，妻子也已经亡故，家里似乎还剩下一个女儿。”
打更翁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要是你觉得能用血亲威胁我的话就大错特错了。”
“要不要我马上派人去接她过来？”
“你要是能找到她算你本事大，”打更翁操着低沉的语气说道，“早在十年前，我的女儿就已经被我变成了白花花的煌银。”
“你还是人吗？”唐茵质问道。
“小姑娘，错的不是我，错的是这个世界！！！”打更翁义正辞严地说道，“王权富贵能够活得体面自在，我们却只能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卖儿卖女讨生活，像这样的贫富差距才是招致牵羊人的罪魁祸首！！！”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戚良发出了一阵嗤笑，“不得不说，把自己的无能和不幸全都归结于其他人身上，还真是符合你这种垃圾的形象。”
“什么？！”打更翁的眼睛里充盈着血丝。
“我周围有一群朋友曾几何时被称为北方流民，要比惨的话，你这个小老头恐怕不及他们的万分之一，”戚良的语气忽然加重，“他们被异族摧毁了家园，遭受着疾病与贫穷的双重折磨，甚至逃回南方的时候还遭到同胞的唾弃，然而，就算背井离乡，就算失去亲人，就算被人视作生活在阴影中的虫豸......看到阳光的一刹那，也会本能地伸出手去触摸光明，竭尽全力朝着向往的生活奔跑。”
“你......”打更翁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而你不一样，就算看到阳光近在咫尺你也不会挪动步子走两步，只会停留在阴影中抱怨太阳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和感受，像是个没有手脚的鼻涕虫一样，既不懂得努力也不会去争取。”
打更翁扯着嗓子吼道：“休想通过激怒我的方式套到情报！！！”
“如果你觉得抱怨能够改变什么的话，那就继续抱怨眼前的一切，”戚良咧嘴一笑，“反正改变不了你可笑而又悲哀的本质。”
“你居然敢说我可笑而又悲哀？！”
“我有说错吗？”戚良两手一摊，“现在的你就像是被困在陷阱里不断挣扎的野猪，明明知道自己错了还要执拗地以自我为中心看待周遭的一切。”
“你懂什么？！我本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都是被剥削得......”
“现在也可以，”戚良打断了他，“放弃牵羊人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像这样的结局触手可及，只是你不想而已。”
“我真的......”打更翁咽了口唾沫，“能够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吗？”
“当然，”戚良的嘴角微微一扬，拍了拍唐茵的肩膀，“你只要有足够的立功表现，这一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我则是会给你提供一笔钱以及一份体面的工作。”
“哼——”她没有搭腔，不过，也没有反驳。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坦白......”打更翁低下了脑袋，“牵羊人在这个镇子上有一处据点，据点是【牧羊人】在管理，位置就在......”话刚说到一半，他就像是癫狂了似的，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啧，”戚良露出了凝重的表情，“疯了吗？”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贺君安，”打更翁的脸色顿时一黑，“不管是话术还是节奏都掌握得恰到好处，就是......对于我而言还是太嫩了。”
“嚯——”戚良的眉宇微微一皱，“一开始就做好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准备吗？”
“呵呵，”打更翁冷笑了一声，“要是刚刚入伙的新人被你一顿嘴炮连哄带骗，估计就危险了。”
“像你这样的老油条栽在我的女人手里也挺丢人的吧？”
“要是有机会的话，”打更翁的脸上堆满了戏谑，“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的女人卖个好价钱。”
唐茵气得脸通红，眼中冒出的尽是杀意：“我忍不了了......”
“不要意气用事，”戚良抬起手臂拦住了她，“他说得没错，杀了他只会适得其反。”
打更翁点了点头：“你这个小伙子挺明智的。”
“那就扭送到福禄王府听候发落！”唐茵提议道。
“不不不，应该是送到总司衙门才对吧？”
“你有没有搞错，”唐茵叉着腰说道，“人是我抓住的，当然是送去福禄王府。”
“连你都问不出个所以然，王府里更没人能拷问他，除了......”戚良故意顿了顿，“总司衙门的神捕首席【火蝴蝶】。”
“呃......”打更翁的脸色突然一阴。
“呵呵，”戚良的嘴角微微一扬，“老油条，看你一惊一乍的反应，应该知道这个人是谁吧？”
打更翁脸上的从容消去了三分：“看来你这个小伙子知道不少危险的人物啊。”
“把你送去总司衙门的话，你就会乖乖开口了吧？”
“少吓唬我，”打更翁板着脸说道，“我不信你有通天的本事，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火蝴蝶】都请得出山。”
“我还真请得出山，”戚良耸了耸肩，“不要杵在一旁闷声不吭，你倒是帮我说说话啊......杨大人。”
“唉——”杨逸之揉了揉鼻梁，“你真是会给本官添麻烦。”
“这个不能说是麻烦，而是大功一件吧？”
“抓住他是唐姑娘的功劳，审讯不利是本官的过失，哪里来的大功一说？”
戚良一把搂住了唐茵：“多大点事，你就说是你抓的不就行了？她不会在意的。”
“喂——注意体统！”
“言归正传，”杨逸之整了整官服，“像这样的犯人，本官觉得【火蝴蝶】一定会感兴趣的，毕竟她也非常关心【牵羊人】一系的案子。”
“等一等，”打更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难道你是......刚刚巡游到这个镇子的司府大人？！”
杨逸之捋了捋胡须：“你们消息挺灵通的嘛。”
“这么大的阵仗很难不知道吧？”唐茵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杨大人，这个家伙自称是老油条，应该知道不少【牵羊人】的内幕。”
“是吗？”
打更翁连忙摇头辩称：“我不是，我没有，我......”
“麻烦【火蝴蝶】好好审一审，”戚良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要是情报不够多，必然是他隐瞒了事实。”
“不不不，我只是个负责拐羊的无名小卒，真正的大鸟都是联络买家的【宰羊人】！！！”
“我们不认什么大鸟，”戚良叉着腰神气十足地说道，“我们只认资历深浅。”
“我的资历也不深，”打更翁真的慌了神，“入伙才十年的时间，十年前把我女儿送出去就是投名状。”
“畜生，”唐茵厉声质问道，“你真的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了？！”
“干这行不交投名状是根本不会被信任的......”
杨逸之追问道：“你干了十年还记得拐了多少人吗？”
“不、不记得了。”
“没关系，”杨逸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等到了总司衙门，好好回忆回忆你干过的破事。”
打更翁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