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优美的画卷会有末端，动听的曲子会有终音，美好的夜晚也会有尽头，戚良独自一人躺在舒适的紫梦琉璃上，稍一放松紧绷的神经，疲惫突如其来地席卷全身，带来了难以阻挡的汹涌睡意。
“豹子——！！！”贺君安猛地拍了一桌面，“好家伙，通杀——！！！”
“你们竟然在这里聚众赌博？！”戚良忍不住吐槽道。
“有什么关系，”涂山亚弥耸了耸肩，“在明空心界做违法的事情又不用担心官府来抓。”
“典型的赌徒心态。”
“啊哈哈......”公孙起尴尬地笑了笑，“总是打麻将会精神疲劳的，得换一种娱乐方式。”
戚良忍不住吐槽道：“恐怕你不是精神疲劳，而是钱包疲劳了吧？！”
“哈——”不灭煌炎打了个哈欠，“莫名其妙又赢了......”
“你为什么赢了全盘通杀还一脸的百无聊赖？！”
贺君安将骰子塞回盅里，熟练地摇了起来：“老菜皮，风流了一夜知道回来了？”
“呃......”戚良一时语塞，“老菜皮......是在说我吗？”
“你叫我小雏鸟，我自然叫你老菜皮。”
“你这个家伙的性格越来越差了。”
“连上两次垒把你累趴了吧？”
“啊这......”
“没关系，”贺君安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我不在意.....”说着，他的脸色顿时一黑，笑容也变得十分诡异，“一点都不在意......”
“明明就是非常在意！！！”
“只是开个玩笑。”贺君安一脸轻松地摆了摆手。
“你真的没生气吧？”
“说实话，倘若是一般情况下，就算是亲密无间的双胞胎，遇到这样代打的事情应该也会感到生气，但是......”贺君安一脸认真地说道，“实际情况却是我心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戚良露出了怀疑的表情：“真的吗？”
“视觉共享，”贺君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发生的事情就在眼前，仿佛是我亲身体验一样。”
“虽说是共享，但还是......有差别的吧？”
“现在不仅仅是视觉，”贺君安看着自己的手心，“连感官都在渐渐共享。”
“什......？！”
“你在做的事情就好像是我也在做一样。”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就想通了......”涂山亚弥点了点头，“难怪你突然问我要纸巾。”
“不要借题发挥，”贺君安厉声反驳道，“我什么时候问你要纸巾了？！”
“契合的进度超出了我的预料，”戚良掂着下巴若有所思，“是因为多洛蒂娅沉眠之后，对于我这个意识体的抑制力量迅速衰退了吗？”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完全没有考虑过【为什么不换我出来】这一回事情，甚至连意识都没有意识到。”
“我也是......”戚良的眉宇微微一皱，“以前连亲密接触一下都会记得把你换出来，现在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你的存在。”
“这个就叫......”贺君安打了个响指，“想当然。”
“想当然？”
“你我的思维在潜移默化中渐渐产生了惯性，想当然地认为彼此本就是一体，于是就变成了【我】没有必要考虑【我】的感受。”
“貌似确实是这样......”
“看来你们两个距离完全契合的日子不远了，”这个时候，公孙起上前一步，看着戚良说道，“孤还以为孤会早走一步，没想到是你。”
“分别的日子要到了吗？”涂山亚弥双臂抱胸，一脸凝重地问道，“也好，你这个家伙性格太坏，早点走有助于明空心界的内部团结。”
“你这样说未免......”公孙起轻声提醒道。
涂山亚弥一脸不以为然地反问道：“他喜欢开玩笑，我也开一次不行吗？”
“啊......”戚良暗暗握紧了拳头，微微张着嘴巴，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嗯......是啊......”
“主人......”不灭煌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契合又不是彻底消失，”此时，贺君安突然勾住了他的脖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会变成他，他会成为我，羁绊也好，记忆也罢，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原封不动，你们不要搞得像是要开追思会了一样这么伤感。”
戚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小雏鸟......”
“哈哈，”公孙起咧嘴一笑，“说的也是。”
涂山亚弥掸了掸尾巴上的灰尘：“唯一的坏处就是三缺一，你得多回来陪我们打几圈麻将。”
“放心，”贺君安摆了摆手，“义父还欠着一大笔钱，我得想办法把债赢回来。”
“呜呜呜......”公孙起感动得痛哭流涕，“等还完了债，孤一定会改过自新，从今往后再也不打麻将了！！！”
“呵呵，”涂山亚弥冷笑一声，“仅仅是再也不打麻将了吗？”
“懂不懂人情世故，不要戳穿孤！”
贺君安扶着额头说道：“我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过来一下。”话音刚落，戚良勾着他的脖颈，带着他多走了几步。
“什么事？”
“你应该清楚，我们两个是割裂的存在，就像是两个不同的容器，你保留的是善良、率真、内敛，宛如一棵新生的小树苗，而我则是拥有完全相反的性情，同时，还存放了大量的陈年往事，就像是一棵早就存在的大树。”
“嗯，”贺君安点了点头，“这个我都明白，有什么问题吗？”
“说实话，我只知道契合的基本原理，从来没有切身经历过契合，不清楚契合之后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契合会带来什么后遗症，”戚良的眼中满是忧虑，“在神的规则里，生命是不可复制的，本为一体的我们被割裂再被融合，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分别在独立的自我中衍生出了缺失的人性，并且糅粹了新的羁绊新的记忆和新的情感，就好像是把一个面团切开之后各自发酵，又在中途加了新的材料进去，想想也知道，再揉成一个面团的时候，面团必然不再是往昔的面团。”
“你的意思是......”
“我是苍古时代的我，你是这个时代的你，虽然契合会让我们成为一体，却也会让我们变得不再像他人眼中的我们，未来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确定性。”
“是不是有人提醒了你这一点？”
“嗯。”
“是那一位突然闯进明空心界的检察官吗？”
戚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除了她以外，没人能躲开视觉共享和你私下交流，不是吗？”
“呵呵，”戚良浅笑了一声，“你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有一说一，她这一次真是抛出了一个复杂的问题。”
“契合带来的......”戚良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罕见的后怕，“会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
贺君安问道：“能联系上多洛蒂娅吗？”
“多洛蒂娅的力量消耗过度，暂时无法通过联结网络回应我，”戚良摇了摇头，“这一道题的答案尚且是个谜。”
贺君安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那就随他去吧。”
“什么？”
“不管结果是什么样的，”贺君安耸了耸肩，“都由我们共同承担。”
“由我们共同承担......”
“既然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面团，那我们就放一个核桃仁进去，确保面团里有一个揉不碎捏不烂的核心。”
“核桃仁？”
“我们要坚定一个信念，”贺君安举起了拳头，“这一次，不能再把让仇恨占据自己的大脑，重蹈苍古时代的覆辙，不要一味地把复仇当做第一要务，要竭尽全力守护好我们珍视的人。”
“呵呵，”戚良发出一阵坦然的笑声，“嗯，守护好她们......”说着，他碰了他的拳头，这一刻，约定超越了一切，成为彼此坚定不移的信念。
“不焦虑了吧？”
“嗯......”戚良点了点头，“对了，你要不要换出来，老是让我承担着一切是不是太过分了？再说了，她们应该都挺想你的。”
“唉......”贺君安轻叹一口气，“说你是老菜皮你却一点都不老练，还没有注意到吗？”
“嗯？”
“有人突然介意你是戚良还是贺君安吗？”
“好像是没有。”
“放心，”贺君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不羁，我的温柔，此时此刻，全都巧妙地融合于一体，在她们的眼里，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区分的差别，不是吗？”
“喂——”就在这个时候，公孙起挥了挥手，扯着嗓子喊道，“君安，牌已经洗好了，再不来就不带你了！”
“啊......”贺君安愣了一下，“三个人斗地主有什么意思？！”说罢，他转身一路小跑冲向他们。
“呵呵，”戚良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开什么玩笑，什么叫没有任何值得区分的差别，我的情商比你高得不止一星半点......小雏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