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我一下，一下就好......”虽然戚良咬紧了牙关，却还不住忍不住鼻头一酸，温热的液体溢出眼眶划过面颊，带走了渺茫的希望，同时，也带走了最后的从容，“熙语......求求你......”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紧绷着神经，扭头一看，果不其然是一位不速之客。
“是你......”
下一秒，对方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响指，他的意识便在一瞬间堕入黑暗。
“现在是时候履行约定了......”耳畔空留下雷厉风行的女声，“做你该做的事情，戚良。”
明空心界，依旧是一片净土，没有纷扰，没有嘈杂，贺君安坐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感受着徐徐而来的清风，痴痴地望着天际，不知是在怅惘还是在忧思。
“他怎么了？”公孙起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表情就像许许多多把孩子的青春期当成心头大石的老父亲一样。
“不知道，”涂山亚弥耸了耸肩，“比起他，你不如多关心关心它。”他抬头一看，昔日振翅翱翔的庞然大物，此时此刻，正被无数犹如虚空造物一般的猩红锁链牢牢地禁锢住了身躯，巨大的双翼仿佛固定在了空气中似的纹丝不动，仿佛属于它的时间戛然而止，被无形的力量锁定在空间里，连身上的鳞片都失去了光彩......不灭煌炎陷入了不正常的状态。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公孙起摸了摸后脑勺。
涂山亚弥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这样一来，突然冷清了不少，有一点不习惯。”
“是啊。”
“现在麻将不能打，地主也没法斗，像这样的日子真是有够无聊的。”
公孙起的脸色顿时一黑：“输了的钱讨不回来了......”
“你在乎的是这个吗？”
“孤失去的一分一厘都要靠实力夺回来！！！”
涂山亚弥白了他一眼：“对你而言，赌不了应该说是及时止损。”
“开什么玩笑，不要小看孤，孤下一把就能赢回所有！！！”
“世上输得砸锅卖铁的赌徒都是这样的心态......”
话音未落，戚良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脚下一个没站稳，朝前一个踉跄，差点迎面摔倒在地。
“啊......”贺君安看到他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戚良的脸色顿时一阴，一言不发，默默地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挪：“......”
“你怎么来了？”贺君安率先打破了沉默，“像这种事情不需要特意来通知我，我都看得到......”
沉默片刻，戚良没有回应他，而是转头对涂山亚弥和公孙起说道：“能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涂山亚弥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们不需要知道......”
“我们一直待在这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要是发生了什么，好歹让我们知道一下......”涂山亚弥顿了顿，接着说道，“作为朋友。”
“朋友......”戚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抱歉，我不这么认为。”
“什么？”
“你们只不过是碰巧寄宿在结界里的源神，契合只是时间问题，”戚良无情地说道，“我没有兴趣把光阴浪费在建立一段总有一天会莫名其妙消失的友情上。”
“你......”涂山亚弥罕见地露出了恼火的表情。
“够了，”公孙起拽了一下他的胳膊，“这个家伙就是这样的，本心不坏，我们就稍微离他远一点吧。”
“算了。”
就这样，他们两人一走，便留出了戚良和贺君安的私人时间。
“为什么突然用这种态度对待他们？”
“你说的是什么态度？”
“算了......”贺君安摇了摇头，“现在的我只想静一静，没有心情陪你吵架。”
“你以为我就有心情了吗？”
“......”他没有回话，保持了沉默。
“心痛吗？”
“不，”贺君安看着自己的手心，“不痛，就是感觉......空荡荡的。”
“没什么实感，感觉眼前的一切都虚无缥缈，就像是一场噩梦。”
“是的......”
“我也是一样的。”
“是吗？”
“她真是傻得可以......”戚良握紧了拳头，“明明我中箭不一定会死，却还是要拼了命保护我。”
“你在她眼前触发过一次【不灭煌炎】，本能在告诉她，不能再让你深涉险境。”
“哪怕是这样，也不应该......”
“她不会拿你，不，应该说是不会拿【我们】作赌注。”
“呵呵......”戚良露出了一抹苦笑，“我倒是希望，她能拥有多一点赌性。”
“外表柔弱而又无助，内在却拥有着决绝而又坚毅的灵魂......”贺君安抿了一下嘴巴，“就是我喜欢的她。”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我没能救下她。”
“如果你单纯是来伤感或者致歉，”贺君安揉了揉鼻梁，“那我们毫无意义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道歉结束之后就是正题的时间。”
“正题？”
“我忽然想起来以前有个人曾经告诉我，世上的事情有因就有果，”戚良盘腿坐了下来，“你知道是什么导致了眼前的这个结果吗？”
“......”贺君安没有回应。
“拿起弩企图射杀我的士兵？制造噪音声东击西的士兵？不......”戚良的脸色极度阴沉，“说穿了，害死她的不是外在因素，而是【我们】内心深处的一念之仁。”
贺君安顿时瞪大了眼睛。
“如果那个士兵立刻被杀死，他就无法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他的同伴就无法找到绝佳的空隙，没有这个一瞬间的失误，她也就不会为了保护我而牺牲自己。”
“你......”贺君安似乎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
“换作是以前的我，对待敌人的方式只有摧毁和杀戮，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戚良拍了拍贺君安的肩膀，“对他们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呃......”
“我们是分割的存在，戚良的邪念恶意、戚良的自信自满、戚良的心狠手毒，对应着的是，贺君安的善心良知、贺君安的谦逊内敛、贺君安的侠骨柔情，不管怎么说，我们就是站在对立面的存在，虽然你看似是正义的一面，但却忽视了一点，正义不一定有其存在的必要性......”他顿了顿，接着，用沉重的语气说道，“坚守着愚蠢的底线、高歌着缥缈的勇气、满怀着虚妄的理念，像这样的存在无疑是可悲又可叹。”
“戚良......”
“这个世界啊......它充满了恶臭味，它散发着猛烈的毒，它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有我这样遵循失去道义的生存法则，放弃成为英雄的大反派才能在这里苟活下来，而所谓的正义英雄只不过是一个被抹上悲**彩的怪胎，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害得青儿她们也遭遇一样的下场。”
“我是......”贺君安的眼中溢出了泪水，“怪胎？”
“是你误导了我。”
“误导......”
“不管是善心良知，还是谦逊内敛，亦或者是侠骨柔情......于我而言都是不被需要的，”戚良加重了语气，“贺君安，带上你的一切，消失吧。”
话音刚落，涂山亚弥和公孙起眼前的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忽然就只剩下了戚良，贺君安的身形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结束了......”说着，戚良瘫软在草地上，望向空荡荡的天空，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愫，乍一眼探不尽他的思绪，“终于......”
“喂，发生了什么？君安去哪里了？你这个家伙对他做了什么？”涂山亚弥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质问道。
公孙起焦急地问道：“君安他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眼前的少年愣了一下，接着，沉默片刻，脸上挂着一丝温和的笑容，看似熟悉却又陌生：“你们在说什么......义父，亚弥兄，是我。”
“君、君安？！”公孙起顿时瞪大了眼睛。
涂山亚弥的眉宇微微一皱：“完成契合了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贺君安？站了起来，“他突然就提议要契合，我同意了......仅此而已。”
“原来是这样......”公孙起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我还以为......算了，契合也算是一件好事。”
“真的是这样吗？”涂山亚弥仍然抱有怀疑。
“我们两个似乎早已经达到了契合的临界点，却未曾察觉到，”贺君安？看着自己的手心，“只差一个彼此的认同便会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可喜可贺！”公孙起拍了拍手，“这样一来，你就是完整的你了。”
“嗯，”贺君安？依旧保持着之前的笑容，“契合的过程相当顺利，几乎弹指一瞬间就完成了。”
“明明完成契合是一件好事，为什么我在你的眼里没有看到喜悦，反而看到了一丝悲伤？”涂山亚弥直截了当地问道。
“因为......”贺君安？停顿了一下，半坐起来，若有所思地望着不存尽头的地平线，“失去一个朋友，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