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贺君安的到来，前厅沉闷的气氛变得更加肃穆，众人都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只见他坐在主位上，跷着二郎腿，一脸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茶水：“【福禄亲王】白天勤、【白面鬼差】廖清川以及不具名的老年人......各位来找我该不会是想看我喝茶的吧？”
“胆敢直呼我的名讳......”白天勤的额头上暴起了青筋，“可恶，究竟是多不把我放在眼里？”
“义父，他一直是这样的......”唐茵好言好语地劝道，“习惯了就好。”
“一开始会有一点不适应，”唐问心附和道，“习惯了就好。”
“你姐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帮他说话，难道你也想嫁给他？”
“哈？！”唐茵怔了一下。
唐问心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这是什么逻辑......”
“嗯哼——”廖清川轻咳了一声，用调侃的语气说道，“麻烦不要提这个让人羞耻的称号，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已经不做鬼差很久了，而且白面是对个人外貌的一种歧视，现在的我应该这么称呼：玉面小僧。”
“好的，我知道了【白面鬼差】，下次一定改称呼。”
廖清川没有生气，反向调侃道：“你的逆反心理有一点强势，记得注意一下。”
“不具名的老年人......”挪了座位的老者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我看起来很像普通人吗？”
白天勤奉承了一句：“只能说您老伪装得好。”
“好兄弟！”这个时候，阿龙咧嘴一笑，兴高采烈地问道，“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场合里见面。”
“你在这里也就是说......”贺君安？思忖了片刻，“【泡得爽】的浴资卡欠费了要找我帮帮忙吗？”
阿龙忍不住吐槽道：“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自我介绍一下，”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我是张记皮具店的掌柜，同时，也是前一任的天卜司宗郎......张澄。”
“宗郎、神捕、亲王......”贺君安？的眉宇微微一皱，“像这样的阵容到哪里都不多见，找我究竟有何贵干？”
“这一次来是专程找你谈一谈武熙语的事情。”
“哦？”贺君安？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此时此刻，有人正悄悄掩藏在侧门的屏风后面，偷听他们的对话。
“我们这样万一被发现了是不是不太好？”贺若棠问道。
“嘘——”德川夜将手指置于唇前，示意她不要太大声，“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他的情绪不正常，”沐婉柔镇定地说道，“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预防出现意外情况。”
“不愧是你，”贺若棠心安理得地贴在屏风上，“真是一个义正辞严的偷听理由......”
张澄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下，接着，用深沉的语气试探道：“是你的话应该不难察觉，她的身份非比寻常。”
“其实我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贺君安？又抿了一口茶水，“明明是猎户家的女儿，气质却一点都不符合，特别是她的相貌，连一点点大叔的影子都没有，就好像是......抱来的孩子一样。”
“你愿意知道她的身世吗？”
贺君安？犹豫了一下：“请您告诉我，我想知道她的全部。”
“不会觉得伤感吗？”
“如果伤感是一道坎，阻碍我前进的脚步，那就淡定地跨过去。”
“不错的心态......”
“多谢夸奖。”
“事情要从一十七年前说起，”张澄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一年，天谕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深居帝宫之中的前朝帝君在阁中赏画，没想到，君上突遇不测身负重伤，凶手宛如幽灵一般来去无踪，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市井传言是鬼神作祟，也有人言是谋权篡位，案子兜兜转转，总司衙门始终没有抓获人犯，以至于为数不少与案情相关的朝廷命官在各种非议之下引咎下野。”
白天勤补充道：“这就是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帝宫遇刺案】。”
“你就是那一批朝廷命官中的一员？”贺君安？问道。
“没错，”张澄点了点头，“不止是我，廖神捕也是。”
“啊哈哈......”廖清川挠了挠一根毛都没有的后脑勺，“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查出来就变成了他们口中的无能之辈......才怪，其他人可能是被冤枉的，而我们却是有目的地下野。”
“有目的？”
“我们的目的是筹备一项计划，”张澄接着说道，“由于帝宫遇刺案的人犯尚未抓获，帝宫俨然不再安全，前朝帝君生怕帝门血脉再度遭到威胁，于是在临终之际密令我们几人作为先遣，前往南方构筑一处保嗣之地，等到后代长大成人再迎回帝宫，台面之上有傀儡作为【影子】，台面之下由【真身】发号施令，通过这样的方式保证帝门血脉能够安养生息不受侵扰。”
“差不多了解了，”贺君安？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讶，“故意放在众人眼前的是替身，实际掌控全局的是真人，跟演双簧一样的原理，就算替身遭遇暗杀或者其他不测，真人也能马上站出来稳定局面，在没有人知道前因后果的情况下，造成了死亡又复活的神迹，应该能唬住不少人。”
“起初，前朝帝君的大部分亲信包括我们在内都是反对这个计划的，直到帝宫遇刺案发生我们才改变了想法。”
“我从来没有改变过想法，”廖清川插了一句，“虽然听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是实行起来变数实在是太多，就算做好了周全的情报工作也难免会百密一疏......就像现在一样。”
“我懂了......”贺君安？的眉宇微微一皱，“你们一个在墨轩集镇，一个在默息庭，一个专程从天谕城来天门村秘访，结果显而易见......所谓的保嗣之地就是天门村，这个地方交通闭塞信息迟缓，天然的与世隔绝就是它的优势，而她就是你们要保护的【真身】。”
“诶？？？”德川夜顿时瞪大了眼睛。
“嘘——”贺若棠反过来提醒她，“小声一点......”
沐婉柔不禁露出了凝重的表情：“虽然能察觉到熙语妹妹的出身不简单，但是没想到背后会隐藏这么多事情。”
“真是让人惊讶......”冉晴掂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什么时候来的？！”贺若棠问道。
冉晴淡定地回道：“刚才。”
“碎片化的信息整合得不错，”廖清川夸赞道，“我还以为你要愣一阵子才会反应过来，现在看来......至少你的精神状态没什么问题。”
“本来在座的应该还有另外两位，”张澄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惜，他们都已经不能开口说明情况了。”
“其中一位说的必然是大叔，另外一位是......”
廖清川淡定地说道：“卢俊义。”
“居然是他......”贺君安？回想起了那个已经在记忆中变得模糊的脸庞。
廖清川补充道：“他曾经在总司衙门任职神捕，算是我的左右副手，后来又跟着我下野来到南方协助执行计划。”
“大叔呢？”
白天勤开口道：“武凌风本名冯临武，曾经是帝宫铁卫队统领，也是前朝帝君和当朝帝君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
“是这样啊......”贺君安？思考了一下，“大叔之前经常定期去镇子上交皮货，实际上就是跟张宗郎接头，对吗？”
“没错，”张澄点了点头，“为了防止被景明亲王的眼线渗透，我们几个人有一套严格的联络体系。卢俊义司职役长，负责接收总司衙门方面传来的加密信函，再借着巡查的由头将其交由廖清川，由他译制成普通人能懂的文字，完成这一步工序之后，再由祭扫的武凌风接收，在那之后，武凌风借着交皮货的名义直接同我会面，由我将他的信件带去天谕城，完成天谕城与天门村的信息交互，总司衙门就是靠着这样的方式确认保嗣之地的情况一切正常。”
“现在失去了至关重要的接收者和反馈者......”
“我是前不久才知道他们两位已经双双辞世，”张澄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照理说，任何一个执行者的生命遇到危险的情况下，都会把保管的信物交给信得过的人，信物会指引这个人找到我，我会负责说明清楚眼下的情况，再由这个人继续履行执行者的任务。”
“信物......”贺君安？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好像......卢役长确实给过我什么东西......一本小册子......”
沐婉柔轻声嘀咕道：“小册子里没写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知道吗？”德川夜问道。
“嗯，”她点了点头，“之前见过一次。”
“嗯哼——”张澄用力清了清不顺畅的嗓子，“他的信物就是小册子，小册子里应该有一张皮子。”
“没错，是有一张皮子......”贺君安？愣是没想通，“有什么意义吗？”
“张、”张澄指了指自己，“皮子.......张记皮具。”
贺若棠、德川夜、沐婉柔和冉晴异口同声地吐槽道：“鬼才联想得到......”
“啊这......”贺君安？的表情顿时一黑。
“不够明显吗？”张澄反问道。
廖清川忍不住插了一句：“直接用总司衙门的加密文字就好了，不管是方鹤山还是唐问心都看得懂。”
“你怎么马后炮......”
廖清川保持着笑容反驳道：“一开始我就说了不要用这么抽象的方式，是你不听我的，还说我头上没毛办事不牢。”
张澄执拗地反问道：“哪里抽象了......”
“不要吵了，直接说正事吧。”说罢，白天勤站了起来，来到贺君安？的跟前。
“正事？”
“没错，”白天勤一脸严肃，脸上看不到任何笑意，气氛顿时变得十分肃穆，“事已至此，回天乏术......我们几个准备回天谕城向帝君请罪。”
“所以呢？”
“你要不要随我们一同回天谕城？”张澄问道，“不管怎么说，你和她的这一层关系都应该得到君上的认可。”
“认可......”
“我翻译一下，”廖清川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打算向帝君请命，封你为帝驸。”
唐茵愣了一下，接着，突然炸了毛：“这么突然？？？”
“不得了......”唐问心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再这样发展下去，感觉以后能直接进帝宫蹭吃蹭喝了。”
“发生了什么？”阿龙还在状况之外，“帝驸在哪里？”
“帝驸......”贺君安？掂着下巴若有所思，“打算向天下昭告熙语的身份吗？”
“不，”廖清川摇了摇头，“大概率会让你和【影子】结为夫妇，再坐实你帝驸的身份......毕竟【影子】就是为了顶替身份而存在的。”
“呵呵......”贺君安？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冒着生命危险扮演一个角色，却要为了另外一个角色的牺牲而继续牺牲自己，真是让人唏嘘的一生。”
“听说帝宫里的【影子】和【真身】长得一模一样，”廖清川用戏谑的语气调侃道，“要是把她培养成武熙语的话，应该能弥补你心灵上的空虚。”
话音刚落，贺君安？的脸色顿时一阴，用低沉的语气回道：“不要开这种恶趣味的玩笑。”
“有恶趣味吗？”
“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谁都代替不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