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安被关入羁押大牢第一日......
巍峨的帝宫门外，楚云义焦急得来回踱步，沐婉柔也在不远处徘徊，他们父女两人已经在这里苦等了三个时辰，只等某个人出门来见他们。
“爹，为什么迟迟不见通报结果，以往有耽搁这么久的先例吗？”
“不要着急，”楚云义捋了捋胡须，“帝宫里面情况相对复杂，兴许是走流程花了点时间。”
沐婉柔问道：“会不会是故意的？”
“呃......”楚云义一时语塞。
她的眉宇微微一皱，眼中徒生一瞬疑虑，掂着下巴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整件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没过多久，宫门敞开，成行成列的铁卫队军士开道，统领马忠良健步如飞，径直走向了楚云义和沐婉柔。
“老马，你终于来了......”
“楚宗郎，你把奏书收着，”马忠良一见面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等君上的圣体稍微好一点了再来呈递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忠良朝着他眨了眨眼睛：“君上圣体欠佳，暂时无法处理任何事。”
“君上患了什么病？”楚云义追问道。
马忠良又眨了眨眼睛：“不好说......”
“要不然你通融一下，放个行，我亲自去青空阁呈送奏书？”
马忠良立刻找了个借口：“君上不在青空阁，眼下正在内宫休憩养病，实在是不便接见朝臣。”
“魏常侍在吗？”楚云义急得脸通红，“让他帮个忙，把奏书送到内宫不就好了吗？”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马忠良也急得连连跺脚。
“我明白什么我明白？”楚云义反问道，“不是你的女婿在大牢里押着，你站着说话当然不腰疼！”
马忠良轻轻推搡了他一下：“你不要激动，回去找个安静的角落冷静一下，好好琢磨一下我的话。”
“琢磨什么琢磨？！”楚云义凶巴巴地骂道，“姓马的，你今天不让我进宫送奏书，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
马忠良使劲眨眼睛：“就算你放再狠的话，我也不能放你进宫。”
“马大哈，你信不信我把你以前的老底全兜出来......”
“爹，不要再说了，”沐婉柔轻轻拽了拽楚云义的衣袖，接着，凑到他耳畔压着声音提醒道，“马统领一直在暗示你不要多问，言下之意是有难言之隐不能明说，想必是君上亲授的意思。”
“君上亲授的意思？”
“他自有他的安排才会派马统领来搪塞我们，不是吗？”
楚云义一脸疑惑地反问道：“真的吗？”
马忠良拍了拍他的肩膀：“楚大愣子，你女儿可比你聪明多了。”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不远处又来了两位官员，他们神色匆匆并肩前行，脑袋微微沉着，脸色十分阴暗，借着余光东张西望，像是准备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楚云义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人是主和派官员，板着一张脸，果断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莫大人，罗大人，你们两位这是奉陈大人的命来落井下石的吧？”
“我们......”莫大人一时语塞。
“楚大人，您误会了......”罗大人顿了顿，四下张望一番，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场之后方才开口，“我们是来送奏书，奏请君上释放贺侯的。”
“呵呵，”楚云义嗤笑了一声，“你们两个陈遇礼的狗腿子有这么好心，专程来一趟帝宫就是为了你们主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求情？”
“楚大人啊楚大人，我们真的是来求情的，您瞧瞧......”莫大人直接将手中的奏书展开，“贺侯领军备战，立下不世之功，我等在城墙上看得真真切切，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波涛汹涌。”
罗大人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拜洛维斯蹬鼻子上脸打上了门，我们老是委曲求全也不是办法，眼下唯一能与之抗衡的贺侯忽然被总司衙门收押，大敌当前，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实在是不明智。”
楚云义依旧不放心，仔细看了看奏书，确定内容没有问题才交还给他们：“难怪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原来是背着陈遇礼来的。”
“我们这不是......”莫大人一脸尴尬地揣了揣手。
“此一时彼一时，”罗大人解释道，“以前是太平盛世，一心求稳定保社稷，现在是打到门前，不得不兴兵戎护家国。”
“煌夏地处困顿，人丁有限，国力又不及拜洛维斯，”莫大人附和道，“贺侯爷是我们绝地求生的唯一希望，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或早或晚都要被攻灭的。”
楚云义仍然没好脸色：“你们这一帮主和派，关键时刻倒是变得明事理了。”
“楚大人也是来呈递奏书的？”罗大人问道。
“本官......”楚云义欲言又止。
“你们都请回吧！”马忠良直接上前拒绝了他们，“君上圣体欠佳，朝臣一律不见，奏书一概不阅。”
罗大人问道：“等一等，前一日君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圣体欠佳？”
“是啊！”莫大人追问道，“前脚刚下圣谕抓了贺侯，后脚就毫无征兆地病倒，君上会不会倒得太巧了？”
马忠良故意凶巴巴地回道：“说了圣体欠佳就是圣体欠佳，哪里来这么多问题？”短短一句话，就将罗、莫二人喝退，两人灰溜溜地转身就走。
“马大哈，看你这架势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在帝宫门前打道回府。”
“没办法，”马忠良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接收到的命令是这样的，我必须执行到底。”
“马统领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沐婉柔提议道，“爹，既然眼前这一条路走不通，那我们就不要再浪费时间，回侯爵府再商量其他方法吧？”
楚云义点了点头：“嗯，也只好如此了。”
父女二人只得吃下闭门羹，乘上马车，悻悻然离去。
“唉——”马忠良长叹一口气，“熬一熬，熬一熬就熬过去了。”
话音刚落，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了细长的男声：“马统领，你的嘴巴够牢的，连昔日的军中同袍都是点到为止。”
“兹事重大，不敢怠慢。”马忠良露出了一抹苦笑，“不过，作为曾经过命的朋友，实在是不忍心看他们变得这么焦虑。”
“楚云义是武将出身，一时间看不懂目前的局势也实属正常，”魏宓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他的女儿就不一样，在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种非比寻常的伶俐，仿佛已经通过你的只言片语洞察到了结果。”
“她该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吧？”
“如果她不够聪明，就无法借助冰山一角复盘全局，相反，如果她足够聪明，就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计划的推进，早已注定好的挽歌终究是无法停止的。”
马忠良皱着眉头问道：“魏常侍，这个事情真的没有商榷的余地了吗？”
“作为一个异乡人，贺君安功高盖主、狷狂自傲，帝君膝下又无继位帝嗣，再这样下去，象征着天下共主的玄水黑龙袍披在他身上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帝门血脉岂不是要断在这一代？他被忠于帝门的朝臣除掉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像这样的顾虑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不是帝门正统，就是江山社稷，张宪琮这个小子成天就是在想这点事情，”魏宓翘起了兰花指，“再加上这一仗把卡尔大公打得一败涂地，后面的麻烦肯定一个接着一个层出不穷，不找个替罪羊很难平息拜洛维斯的愤怒。”
“总的来说，贺君安就是当了一回出头鸟，把自己折进去了呗。”
“没错，”魏宓点了点头，“他过于我行我素，吃了不懂人情世故的亏。”
载着楚云义和沐婉柔的马车渐行渐远，没过多久，便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不见，同一时间，总司衙门门前聚集了一批义军士兵，他们人数不多，零零散散地站在司役眼前，在张二狗的带领下不断喊口号：“总司衙门——！！！张郎当政——！！！打仗不狠——！！！行事不仁——！！！断案不诚——！！！速速放人——！！！”
不得不说，他充分发挥了地痞流氓的习气，用简单粗暴的方法闹得整个总司衙门大半天不得安生。
守门的司役实在是忍无可忍，指着张二狗的鼻子发了狠话：“衙门重地岂能容你等肆意妄为？！趁早滚蛋，再不走我就抓人了啊！！！”
“你们不放人，我们就不走！！！”张二狗直接坐在了地上，其他人纷纷效仿，把门前堵得水泄不通，“贺侯带领我们奋勇杀敌，你们却倒打一耙把贺侯收押，是个人就气不过！！！”
“你们......”
司役想走到他跟前说理，刚一走近，张二狗看准时机立刻倒在地上翻来覆去，口中哀嚎不断，表情痛不欲生，演技能打满一百分：“哎哟喂——司、司役打人啦！！！”
附近的义军士兵连忙上前按住这个倒霉蛋：“你怎么打人？！”
“我没打他，是他自己倒下的......”
“我看到了，就是你打的！”另一名义军士兵喊道。
“打人？！”又来了一名义军士兵，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拳，“打拜狗的时候不见你们人影，现在倒是舔着脸假惺惺地装起大爷来了？！”
司役被打得一个踉跄坐在地上：“打、打、打......打司役？！”其他司役赶忙上前劝架，却被义军士兵团团围住。
骚动吸引到了不少百姓，他们纷纷停下手头的事情，聚拢在一起围观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二狗恶狠狠地喊道：“今天不放贺侯，我们就不走，明天、后天、大后天......只要你们继续押着人，我们就跟你们死磕到底，看谁磕死谁！！！”
就在这个时候，总司衙门大门敞开，张宪琮板着一张脸走了出来：“是谁在闹事？”
坐在地上的司役一见到他，赶忙起身，连滚带爬回到他跟前：“大人，他们......”
“聚众闹事，殴打司役......”张宪琮命令道，“将他们一干人等统统收押！”
“误会了，他们没有殴打职下，”之前被打了一拳的司役咽了口血沫，“是职下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跤能摔成这个样子吗？”
司役捂着红肿的脸颊回道：“不小心磕到了石头。”
“张郎老儿，速速放人！”张二狗气冲冲地喊了一句。
张宪琮反问道：“就算他们没有殴打司役，光是聚众闹事就不抓了吗？”
“呃......”司役一时语塞。
张宪琮再一次命令道：“抓——！！！统统收押进大牢，看还有谁敢闹事——！！！”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