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分，如同往常一样，天谕城褪去白昼的喧嚣与吵闹，沉浸在一派宁静与祥和之中，然而，城外的巡防营驻地却显得大相径庭，铁卫队军士放下武器卸去戎装，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就像是夜市一样热闹非凡。
城楼上换防的军士看到这一番景象，不禁愣了一下，连忙拍了拍正在站岗的同伴。
“喂，巡防营在搞什么活动，营地怎么变得这么热闹......”
“你不知道吗？”军士耸了耸肩，“公爷早上下令让巡防营全部撤空，营地留出来给铁卫队里选拔出来的军中精锐驻扎。”
“铁卫队不是负责驻防帝宫的部队吗？”
“我二姨妈的表妹的侄子的同乡的堂弟的亲哥哥正好在铁卫队里当差，听他说，公爷要组建一支在战场上无所不能的精锐部队，眼下正在从他们铁卫队里选拔，营房里住着的都是筛选出来的佼佼者。”
“我看他们吃喝玩乐，不像是在选拔军士......”
“害，你是不知道，”军士又耸了耸肩，“他们大白天绕城跑了三圈，现在是休息时间，享享福也是合情合理的。”
“绕、绕城？！”
“对啊。”
“三、三圈？！”
“对啊。”
“你说的城是天谕城吗？”
“不然呢？”
“这个是人能做得到的事情吗？？？”
“听说这一趟累倒了将近五百人，”军士拄着长枪，脸上尽是百无聊赖，“不过，公爷身先士卒在前领跑，他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话音刚落，他们背后传来一声：“你们两个，站岗期间在说什么悄悄话？”两人回头一看，居然是巡城的将领。
军士懒洋洋地回道：“没什么......”
另一名军士顿时精神抖擞，用铿锵的语气回道：“报告，我们嫌巡防营的营地闹腾，就瞎聊闲扯抱怨了几句！”
将领一脸严肃地命令道：“好好站岗，不要怠慢。”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道：“是——！！！”
同一时间，在神军司的军机阁内，楚云义和陈遇礼正在大眼瞪小眼争锋相对，他们手底下的大小官员也齐聚一堂，偌大一个房间被挤得满满当当。
“姓陈的，来我神军司做客还板着一张臭脸，是不是太不给本官面子了？”
“姓楚的，注意你的言辞，”陈遇礼冷冷地回道，“本官来神军司是公事公办，不是来做客的。”
“本官只不过是客气一两句，你还真上头啊？”
“只要穿着官服就扮演好官该扮演的角色，”陈遇礼将双手背在身后，振振有词地说教道，“说什么做什么都要注意分寸和尺度，明白吗？”
“哟哟哟，”楚云义讽刺道，“在陈大人的眼里，上朝就跟戏子表演一样啰？”
“你是真的会借题发挥。”
“只不过是指出你言语中的不妥罢了！”
“你们两个吵够了没有？”贺君安坐在长桌前，单手托着腮，眼中满是困意毫无神采，给他一个枕头就能立刻睡着似的，“要是没吵够，会议就改到明天再召开。”
楚云义笑着说道：“我们没有吵架，就是普普通通的斗斗嘴。”
陈遇礼却依旧板着一张脸：“哼，懒得和你一般见识。”
贺君安调侃道：“帝君命令我筹备北伐相关的要事，你们以这个水火不容的状态共事的话，怕是作战还没开始就撕破脸皮内讧了。”
楚云义打起了哈哈：“呵呵，哪有什么水火不容......”说着，他坐在了座位上。
陈遇礼端正地坐了下来：“贺公，我们开始谈正事吧。”
他们一落座，其余的官员才开始陆陆续续落座，没有座位的只能苦哈哈地站在一侧。
“我们的会议内容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国防军制改革，第二个部分是税务政策调整，你们两位觉得从哪一个议题开始讨论比较好呢？”
“国防军制改革（税务政策调整）。”楚云义和陈遇礼分别说了自己相关的议题。
“你们能统一一下意见吗？”
“国防军制改革（税务政策调整）。”楚云义和陈遇礼十分坚持。
贺君安扶着额头说道：“算了，你们还是用简单粗暴的石头剪刀布决定先后顺序吧。”
他们是举足轻重的朝廷大员，堂堂的帝统六司宗郎，在众目睽睽之下岂能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石头剪刀布......”陈遇礼的眼中掠过一瞬犀利。
“石头剪刀布！”楚云义顿时眉开眼笑，“我赢了！哈哈哈——”
“行了行了，”贺君安摆了摆手，“第一个议题，国防军制改革......楚大人，我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什么都不懂，麻烦你简单描述一下目前神军司管辖下的军队体制情况吧。”
“神军司目前一共拥有二十一个营，其中，巡防营的规模最大，人数在两千人左右，其余营的人数均维持在五百人左右，分布在京畿各地的驻地内，另外还有天谕城的驻扎守备部队，数量在五千人左右。”
“也就是说，能够调动的常备军加起来不到两万的样子......”贺君安掂着下巴若有所思，“如果进行大范围的征召，军事动员潜力大概在多少人呢？”
楚云义摇了摇头：“这个没有计算过。”
这个时候，陈遇礼开口插了一句：“如果排除景明亲王和武烈亲王的影响，以朝廷的名义进行全境征兵的话，本官认为至少能够动员十万人以上。”
“好家伙，能征这么多？”楚云义皱紧了眉头，“这个数量你是怎么算的？”
“按照各村镇上报的户数、在籍的青壮年劳动力，以及入境流民的情况进行汇算，”陈遇礼振振有词地说道，“贺公应该不难理解吧？”
“全国上下只能够动员十万人......”贺君安陷入了沉思，“也就是说，现在入伍的人数已经达到了相对饱和，再继续强行征召就会影响到劳动生产的效率。”
“没错，”陈遇礼点了点头，“如果无休止地征兵，只会动摇煌夏国体。”
楚云义提出了反对意见：“问题是，以目前的常备军兵员数量，不启动大范围的征兵根本打不了全面战争，要知道，拜洛维斯八大公麾下的部队加起来就有将近二十万，再加上王室直属的军队和盘踞各个地区的中、小贵族的人马，保守估计，其总数直逼三十万。”
“动员十万对三十万，”陈遇礼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像这样歇斯底里地打上一仗，只会把整个煌夏赔进去。”
楚云义反问道：“你以为不打拜洛维斯就不会被拜洛维斯打了吗？”
陈遇礼气冲冲地反驳道：“至少不会输得毫无尊严！”
“行了行了，不要吵了，”贺君安赶忙插了一句，“摆在我们面前的归根结底是两个问题，一个是兵员不足，一个是劳动生产，你们两个各执一词不肯退让，既不想耽误民生基本，又不想耽误兵员征募，对不对？”
“对。”楚云义点了点头。
“没错。”陈遇礼附和道。
“你们啊......”贺君安反问道，“两者看似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实际上并不存在必然的冲突，就不能稍稍变通一下吗？”
“变通？”陈遇礼的眉宇微微一皱。
“什么意思？”楚云义直问道。
“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劳动生产、上缴国库，其中一大部分用于养护常备军，试想一下，常备军里本就都是农户出身的军士，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要是能够下地劳作自给自足，岂不是给朝廷省下了一大笔军粮开支？产出富裕的话，再由朝廷收购，以平价转卖至收成不佳的地区维护稳定，得来的钱财不就能弥补一部分的军饷开支？军粮、军饷都有了着落，朝廷的负担是不是自然而然就减轻了不少？”
“啊这......”楚云义挠了挠后脑勺。
“我觉得军垦是非常有必要的，”贺君安接着说道，“一方面是告诉所有参军入伍的军士，神军司是不养闲人的，就算没有战事也不能躺平，另一方面是协同劳作能提升团队的氛围感，而不是整天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除了训练就是训练。”
“有道理。”楚云义点了点头。
“既然军垦使得财政方面得到了舒缓，税务自然就有了更多的操作空间，”贺君安敲了敲桌面，“我建议，户中凡有参军入伍者，年年上税均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减免，通过这样的方式达到不动摇朝廷财政收入却又能拥军备战的效果，怎么样？”
“嗯......”陈遇礼掐着手指算了算，“如果军垦的法度能顺利推行下去，本官觉得......针对民间的参军减税之法不无可行性。”
“两位大人都没什么异议的话，就按照本次会议的商榷结果推行下去......”贺君安笑着推进会议节奏，“接下去，按照刚才决定的顺序，我们来集中讨论一下军制改革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