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扇门，连接的不只是空间。
还有时间。
“这，这是……”
推开门的瞬间，郁离的身体仿佛被电流击中，吃惊地呆站在原地。
“你怎么了？”
“这里是……”
片刻的震惊后，郁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紧张地环视四周。
“这里是……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苏慕不懂郁离在说什么，“你想说，你的房间和这里很像吗？可我觉得不像啊。”
“不是现在的房间……是……我以前的房间。”
说着，郁离魔怔般地走向窗边的书桌。那是一张他非常熟悉的书桌，虽然颜色和记忆中不太一样，但书桌上摆设的东西，每一件都能勾起他的回忆。
全套的Agatha Christie作品，这曾是郁离最喜欢的推理小说。
唐澄如……也有着相同的爱好吗？
郁离的视线缓缓右移，最终落在了几个拼装模型上。那是第一代机动战士的模型，深谙此道的郁离很快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它们的零件拼错了。
更确切地说，它们的各部件混在了一起，比如RX-78-2的手，被别扭地接到了扎古模型身上。
拼错的模型么……我好像……也曾经做过同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一阵眩晕感袭来，郁离感觉身边的事物都开始变得支离破碎，经过片刻的解构与重组，最终变成了他童年时的模样。
没错，这里确实是自己曾经的房间。
郁离猛地回头，似乎看到了年幼的自己。他坐在地上，对着散落一地的模型零件哭泣。
而身旁是凶神恶煞的父亲，他在砸坏了模型后还不解气，现在正大声训斥还是孩子的郁离。
“下次我再看到这东西，就把你扔出去！”
“呜呜……”
郁离胡乱地捧起那堆零件，像是在为被海水冲散的沙子城堡而难过。
“不准捡！”
“……”
“还捡是吧！”
父亲一脚踹在郁离身上，而郁离死死地用身体护住那堆零件，像城破时用身躯挡住炮口的勇士，也像烈火中抱树而死的介子。
疼痛对年幼的他已经不算什么了，他心里清楚，等父亲的气消后就没事了。
只要零件没有坏，他就能重新拼出一个机动战士。
即便是像这样，拼成颠三倒四的样子。
此时，场景再次变得模糊，将郁离拉回了现实世界。而他的思路，也跟着回到了眼前的状况。
如果说自己的模型是被父亲弄坏了，才变成这样，那么唐澄如呢？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得到一个拼错的模型？
单纯的思考并不能马上得到答案，郁离将目光继续右移，然后再次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件。
那是墙上的海报，印有时下热门番剧的动漫人物。与高中生房间里寻常可见的那种不同，这张海报被撕得只剩半张。
唐澄如的海报，也被撕了吗……
郁离的回忆再次启动，时间来到他刚上初中时。还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紧张氛围，身边还站着一个同样发怒的父亲。
“考试成绩我听老师说了，还想瞒着我？！”父亲说着，将墙上的海报一把扯下，“不专心读书，就知道买这种东西，我现在全部给你撕掉！”
“……”
郁离身体一颤，强制让自己脱离回忆，重返现实。
通过借景的手法来揭开记忆中的伤疤，未免也太残酷了一些。
过去的，就应当让它过去。这个道理郁离再明白不过了，可每每遇到相似的情景，自己又会止不住地心中作痛。
“郁离，你到底怎么了？”苏慕无法体会郁离的伤痛，“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什么。”
郁离还没从眩晕感中缓过来，右手扶额踉跄了一下。
“不要紧吧……”
“我没事。这个房间让人不舒服。”
“不舒服是指？”
“这不是正常高中生房间该有的样子，一定发生过什么。”郁离仔细观察起了那张仅剩一半的海报，“根据海报的不规则断面，还有墙上残留的双面胶印记，它是被人强行撕掉的。”
苏慕点头：“是的，而且从墙上的胶痕来看，应该是最近才被撕下的。”
“那么问题显而易见了，为什么要把海报撕掉？”
“结合客厅的状况来看，只有一种解释。”苏慕分析道。
“什么解释？”
“【打扫】。”
“打扫？什么意思？”郁离一时没跟上苏慕的思路。
“我是说，有人对一楼进行过全方位的打扫，喷洒【空气清新剂】是为了掩盖气味，涂抹【双氧水】是为了清洗污渍，而撕掉海报，也是为了处理掉什么东西。”
“处理，你是指处理什么？”
郁离刚说出这句话，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处理……该不会是，处理那个吧……
想到这里，他慌忙俯下身，检查起那些容易被遗忘的角落——地板。
人的视线习惯于投向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东西，却又往往会忽略脚下的世界。
“苏慕，我有发现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镊子，从地板夹缝中取出一小片塑料纸一样的东西。
“看起来从包装纸上撕下来的，上面还有花纹。”苏慕根据经验判断。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包装纸。零食？纸巾？还是别的什么？”
“你拍张照片，发给阿俊好了。”苏慕提议，“他可以让局里的同事帮忙分析一下。”
好主意，关键时候还是需要专业的鉴定人员。
郁离照着苏慕的指示，将照片发给了方俊。刚操作完毕，苏慕就叫住了他。
“等一下，你看这个。”苏慕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凝重，“地板缝隙里，好像有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
“你身上带小刀了吗，拿出来。”
“这个行吗？”郁离掏出一把美工刀。
“用刀在缝隙里刮一下。”
很快，郁离从地板缝隙中刮出了一些褐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灰尘吗？”郁离疑惑。
“你凑上去闻闻，告诉我味道。”
很奇怪的要求，不过郁离还是照做了。
“闻起来怪怪的，好像有股铁的味道。”郁离皱眉，“我懂了，是铁锈对吗？”
“地板缝隙里哪里会有铁锈？”苏慕叹息道，“这是风干的血迹。”
“血……血迹！”
郁离猛地清醒过来，握着小刀的手也开始微微发颤。
“嗯，血迹。下一步就要弄清楚，血迹是从哪来的。”
“诶，又要用那个了吗？”
“嗯。”说着苏慕附体到郁离身上，对着那些粉末发动异能，“【因果之链】！”
“这……”
当看到锁链的行迹时，郁离才逐渐明白了一切。
那个埋藏在黑暗中的真相，竟离自己那么近。近到和自己同在一个房间，且只有不到几十公分的距离。
没错，那根锁链连结的地方……
正是靠近自己右手边的，一只巨大的立式衣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