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高手出民间，银杏高中教师——陈卦年过半百，以太极拳徒手制服十数个混混，单枪匹马救下遇难学生。”
眼前是已经令我感到视觉疲劳的纯白，而这四面皆是一种色彩的空间被称作病房，此时乐姿正在为我讲述今日报纸的头条新闻。
“那个大爷……咳咳，陈老师真的这么厉害？”
“当然咯！你是没看到！”
“我当然看不到啊……”
想扶额以示无奈，但现在两只手都被定上石膏动弹不得。或许看着很严重，实际上只是脱臼，石膏是为了防止接骨后骨骼变形。
原本这种程度还用不着住院，可医院却说我当时脑袋受到重击，有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于是这几天我就躺在这间单人病房里发呆。
不过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住院费用全由学校承担，果篮也每天都会换，再加上乐姿经常有来看望我，所以并不算太无聊。
“我跟你说！当时陈老师就这样呼啊哗啊的，那些混混就被他给扔出去了，然后那个胖子朝他扑了过去后，他就嘿呀地把他打出去两三米远呢！”
听着乐姿手脚并用、声情并茂的意识流讲述，我还真是想象不出半点当时的场景啊。
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无法相信，那个整天和学生打牌的数学老师居然有这么厉害？
“现在陈老师可有名了呢，动不动就有记者来采访他。”
说着这话的乐姿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不和陈老师一起来呢？”
“……”
一下子就戳到我痛处了！
“呃……其实原本是跟他一起的，后来为了提高效率就分头行动了。”
总之有眼不识泰山什么的还是让它永远埋在地里吧。
“啧……分头行动的话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嘛。”
“……”
真希望你能稍微考虑下当事人的感受啊！就算你说的是事实也请含蓄一点好吗？
“不过你也做得很不错啦……很勇敢呢。”
乐姿突然用报纸把脸给盖住，然后发出一些奇怪的呜声。
“对了，木诗谣没事吧？怎么这两天都没看到她……”
“木、木诗谣的事我也不怎么清楚啦！”
“诶？你们两个不是已经成为朋友了吗？”
“在那种情况下成为朋友的感觉很微妙啊……而且。”
她放下报纸，表情显得很郁闷，然后边用手蹂躏着报纸边说道……话说我还准备看的啊。
“也不是没想过跟她好好相处啦，可木诗谣真的很奇怪呢，明明是她说要跟我做朋友，却又不跟我接触，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盯着我看，甚至在厕所里都能看到她！”
“作为过来人，我对你的经历深表理解与同情……”
乐姿不知道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满脸疑惑地看着我。
“你也不用担心，木诗谣只是在思考怎样接近你，希望你能理解她……虽然她的想法一点都不好理解。”
“我知道啦！其实我最近也发现木诗谣人的确挺不错呢……跟你说哦，我家最近准备搬家了！毕竟出了这种事嘛。”
“诶？搬家？你家里人愿意搬家的话，你存的那些钱也没必要都留着去买房，这挺不错呀。”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啊……”
乐姿的表情显得有些委屈。
“我昨天把我存的那些钱交给我妈，被她打了一顿！”
“为什么要打……好吧，我明白了。”
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就算乐姿是为了家里人才出去工作，但在她母亲看来这样做还是太危险了，所以哪怕能够体谅乐姿的苦心，她母亲还是选择教训了她一顿，让她长点记性。
好在乐姿也是个乖巧的孩子，对于母亲的做法她也能理解，所以只是稍微抱怨一下后又兴奋地说道。
“话说我们要搬的新家很不错呢，这还是木诗谣带我妈去选的！虽然租金比起现在这个家要贵一些，但是环境不知道好了多少！”
“原来如此……”
木诗谣这几天是忙着帮乐姿家挑房子去了么，怪不得完全没来医院露过面……不过可能她也没打算要来。
越这么想我的心就越痛！
“唔……时间差不多了呢，马上就要天黑了，妈妈现在不许我太晚回家，所以我得走了哦？明天再来看你！”
“嗯，再见。”
我看着活泼可爱的乐姿，不禁露出微笑，这种被学生看望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怎么突然就笑得这么恶心了……”
为了我的好心情，你还是赶紧走吧。
目送乐姿离开病房，我将视线投向窗外，看天是我住院期间用来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
无法从暮色弥漫的黄昏中悟出任何哲理，我只是单纯地看着天空然后积蓄睡意。
打了个哈欠，眼角渍出泪水，明明很痒却又腾不出手去揉的感觉真是揪心……
门把手突然传来被拧动的声响，猜测是护士的我却在门打开后微微一愣，眼前的少女一如既往地令我感到惊艳。
和刚放学就跑到医院的乐姿不同，木诗谣没有穿校服。灰色的针织衫与黑色打底裤都是修身款，将她一直藏在宽大校服中的美好身姿勾勒出令人遐想的曲线，一时间不知道视线该往哪里放的我只能盯着她脸看。
“木诗谣……你来了啊。”
多么干涩且毫无意义的话！好在木诗谣从来不在意这些。不需要我说什么，她缓缓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遥望着夕阳渐尽的远空。
“呃……听、听说你帮乐姿家找了一个不错的房子？”
“嗯。”
木诗谣淡淡地回应后，向我反问道。
“没有送给她家，是帮助，对么？”
“对……这样乐姿就可以接受了。”
“那我和她是朋友了？”
“算是吧……”
“那么。”
木诗谣将映着火红的眼瞳转向我。
“为什么我还是不明白？友情到底是什么？”
“不明白嘛……能告诉我，之前阿蒙要对乐姿动手时，你为什么会挡在她身前吗？”
“书里是这么说的，要去保护朋友……柠也保护过茶。”
连《青柠与茶》都搬出来了么？不过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回想一下当时的心情吧。”
“……我想不到。”
“那换个说法，如果当时你没有保护她，而乐姿就会被阿蒙打成重伤，你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会后悔自己没有去保护她吗？”
这回木诗谣思考了很久，虽然依旧没能告诉我答案，但她离找到答案一定更近了一步。
“你呢？当时为什么要保护我？明明我们不是朋友？”
“……”
原、原来我在你心里连朋友都算不上吗！事到如今才告诉我这种事也太伤人了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无奈地回答道。
“因为我是你的老师啊，再怎么样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受伤。”
乐姿之前那次已经让我足够后悔，所以这种事绝不想再发生。
“说起来，我曾经问过你，你觉得我是‘深秋’还是‘司易’吧？”
“嗯。”
旧事重提可算不上多么光荣的做法，但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想知道……
“如果再选择一次，你会愿意叫我‘深秋老师’，还是‘司易老师’？”
“很重要吗？”
“对于我来说意义重大呢……”
我苦笑着说道，说我是幼稚也好，比起让她承认我是“深秋老师”，我更希望她能认可我是“司易老师”。
以往一直无所作为的我没资格对她说这句话，但现在的我可以十分自信地告诉她。
我是“司易老师”，是她所在班级的任课老师。
此时沉落西山的太阳已不再提供光芒，病房内我甚至连她的表情都看不清。
老师的价值要由学生决定，而我的学生她轻轻地告诉了我，她的答案。
“司易老师……”
从这一刻起，木诗谣终于承认，教导自己写轻小说的不是作者深秋。
而是一个语文老师。
……
转眼间国庆将至，而我却一直在医院里住到假期来临的前一日。
虽说是不用住院了……可我回家时手臂上依旧绑着沉重的石膏，医生表示要等到国庆结束才能把它拆下来，可他们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一个独居的人绑着这玩意儿有多不方便啊！
在回家的路上，石膏成功为我吸引了不少视线，路人的眼中充满了多余的怜悯。
回到公寓，在上楼的过程中我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如何把口袋里的钥匙掏出来上，可最后当我来到自家门前，我手上的钥匙却掉在了地上……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家门是开的？
莫非……虽然我不太愿意相信，但我家莫非真的被小偷光顾了？明明没什么值得小偷专程来一趟的东西吧？我可是有着让小偷空手而归的自信！
想到这，我便放心地走进了家门，真是可悲的信心。
然而事实上，来到客厅后我才发现，我家不仅没少东西，还凭空多了一个行李箱，而且相当眼熟……
察觉到什么的我果断进入房间，不出所料！
我这个因为不明因素经常有美少女出没的家里再次出现一只野生美少女。
但这回不是木诗谣了……看到她，我不禁举起了我绑着沉重石膏的双手。
不会错的，能把一件普通的白色连衣裙穿得这么令我怦然心动的人……
能够仅凭一个侧脸就让我欢呼雀跃的人……
能……让我的胃因为她的出现预先开始绞痛的人！
“嗯？”
这清澈的声线！
这清纯的乌发！
有着典型南方女子的温婉外表，以及北方女子坚强的性格……
毫无疑问！
“噢！亲爱的妹妹哟。”
卷一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