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氛围向我们涌来，一阵茫然后，彼此都显得有些扭捏。
与女孩子一起看这种东西的经历还真是头一回啊……可恶！为什么我会觉得有点兴奋！
伴随着旁白字正腔圆的讲解，萤幕上的企鹅直接进入正戏，但这毕竟是科普片，整个过程尺度并不大……或是说这种东西原本就没有什么尺度可言。
“为、为什么要带我来看这个？”
你干嘛露出惊恐的表情啊？就算我对你有所企图也不至于把恶意用这么扭曲的方式表达出来吧！
似乎是我的沉默令她更加恐惧，她向外挪了个座位，而我看了她一眼也挪了过去。
她再退、我再进。
重复着幼稚的举动，最终我将她逼到角落。
“你到底想做什么嘛！”
她大叫道，眼中泛着泪花……似乎闹过头了呀。
“叶芷，我想……”
“我不要！”
意料之外的反抗。我不禁撇了撇嘴。
“你以为我想干嘛啊？我只是想问你个问题而已！”
“咦？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问题……”
“从我的职业来看这确实称不上正经问题。”
“居然连自己都承认了！”
叶芷逮到机会便对我投以鄙夷的目光，而我尽数收下后，用认真的语气问着一个多此一举的问题。
“你喜欢叶秋吗？”
“喜欢！”
她不假思索地答道，但这种程度还不够。
“我说的喜欢并不是对家人的喜欢，而是……”
“我喜欢小秋！是把他当成一个男生来喜欢的！”
一口气跨越害羞的边界……何止是害羞，就连伦理的界限也顺道越过。但叶芷的抢答却像一注阳光倾泻而来，令我心中豁然开朗。
“果然如此……嗯，我明白了。”
“你笑得好奇怪。”
“哪有你奇怪啊，一看你就没有自己是个奇怪姐姐的自觉。”
“我、我才不奇怪！”
她理所当然地反驳。
“喜欢一个我喜欢的人有什么好奇怪的？要是喜欢不喜欢的人才奇怪吧？”
“你这句话好绕呀……但是我能理解。”
我无可奈何的情绪大概已经充分反应在了脸上，引得叶芷撅起嘴。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啊？”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话说回来，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叶秋吗？”
“当然是因为小秋很温柔呀！而且他烧的菜又特别好吃……”
“难道最后的才是重点？”
“才不是咧！这只是一个加分点啦，小秋身上的加分点有好多好多的！唔……肯定比你多。”
突如其来的重击直奔心脏。
“为什么要突然拿我来跟他比较啊？别看我这样，我至少还是个老师！他会教书吗！”
“可是小秋还会写小说诶，你会吗？”
“……”
嘴唇微微颤抖，受到挑衅而变得不理智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我含糊地说。
“不会。”
“我就知道你不会！”
似乎是通过对比产生了自豪感，她抿起的小嘴弯成向上的弦月状。
多亏了她，我现在正深陷在自我厌恶当中。
“叶芷……你有想过对你弟弟说出自己的心意吗？”
“心意？”
她不明所以地睁大了眼睛，天真的模样把我衬托得像是在蛊惑少女的坏人……喂喂！自嘲也该有个度吧。
“就是告诉他，关于你喜欢他这件事。”
“我觉得小秋早就知道了呀，而小秋肯定也最喜欢我了！”
“无法反驳……不过既然如此，你和他……”
因为一时间拿捏不好用词的缘故，我不禁语塞，但没想到叶芷却能心领神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啦……可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小秋已经因为我而放弃很多东西了……甚至还因为我的任性，他一直都在学校受苦。”
“叶芷，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才没过去！”
她突然爆发的强烈感情令我不知所措。
“虽然我跟小秋也说已经过去了……可这件事怎么可能就这么过去嘛。我当初光想着自己没法再去好好上学，所以就很自私地让小秋继续上学，来完成我的愿望，但实际上小秋根本就不想去学校啊。而且如果小秋把这三年时间用来写作的话，那他一定会写出比现在更厉害的书吧。”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啊。”
你实在是太小看作家了吧……我满脸严肃地盯着叶芷。
“一个作者能否写出好的作品靠的可不是充盈的时间，而是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感以及足够丰富的生活经历再加上逼迫。没有危机感、整天无所事事地呆在家里的人怎么可能写出感动读者的好作品？”
唯独这点我不想敷衍了事，我很清楚，单纯为了写出一个好故事而下笔那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写出来的东西也不过是内容空泛的日记。
写作需要天分、需要经历、需要机遇、需要努力……缺一不可。作家笔下的世界是以现实为基础、以超越常人的幻想为羽翼而诞生的。
没有天分的人无法成为作家——就是这么残酷的现实，毕竟作家是一份在替代上帝职能的工作，但光有想法却在家闭门造车的人也只能叫做空想家。
所谓“才能”，对作家而言正确的解释是——才有可能。
才能并不能创造既定结果，才能只是一个可能性，除此之外一个优秀的作家还需要很多东西，尤其是经历。
“我相信这三年的学校生活对叶秋来说并非是荒废了，倒不如说如果没有这三年，他现在根本不会成长到这个地步。”
“可是小秋这三年却遭受了那么多痛苦！”
“即便是苦难与痛苦……那也是人生不可缺少的经历呀。”
但满是苦难与痛苦的人生又如何呢？那可能需要一道光吧，例如……夕阳。
“或许你的选择让叶秋承受了许多痛苦，但你却也阴差阳错地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作家以及可靠的弟弟。”
“我培养的？”
“没错，每个男生的成熟都需要一个女生，而你无疑就是促使叶秋成熟的那个人啊。所以不要再自责了，就算是任性也好，想以前那样继续黏着叶秋也无所谓，不要再做自己不擅长的忍耐了，我相信叶秋一定会包容你的。”
“我、我才没有忍耐……”
“你现在就是在忍耐呀。”
我无可奈何的叹息成为她眼泪汹涌的契机，她的哭声在无人问津的放映厅回荡。
看企鹅交配实录而放声大哭……这场景真是诡异，但我毕竟是弄哭她的罪魁祸首，所以并没有吐槽的权利。
没有安慰的必要，我静静等待她的哭声渐渐停息后才开口。
“叶芷，去把叶秋找回来吧。”
这次她再也没有给予我不确定的回答，而是用力点头、再点头、不断点头。
我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天傍晚她目视夕阳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