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出一口气，飘渺的白雾缓缓升腾，而后消散在十二月的寒风中。
“老师，为什么不吃？”
路边的一家早餐店中，简易的桌椅上有个与看似不食烟火的少女正拿着一根油条在搅拌豆浆。
这是我教她的吃法，虽然一开始有些抗拒，但尝试过味道后她便松开了眉头。
“我不太饿……”
微笑着说道。
我确实不饿，饥饿感被黏附在心脏上的阵阵刺痛抹去。从早上起就一直这样，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我甚至喘不过气，但又必须装作满不在意。
否则木诗谣的好奇会将我的心撕碎。
那只是一句胡话——我是这样告诉木诗谣的，同时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无论你信不信。
直到此刻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司雪以及我那些大学朋友都告诉我以后不要喝酒。
突然被一个醉汉袭击确实挺让人头疼的呀……因此木诗谣没有去报警令我深表感激。
不过我能报答的也只有一顿简单的早餐了，好在木诗谣一点也不挑，如此亲民的大小姐居然会是我的学生，现在想想依然感到有些不真实。
解决完早餐后我们一起去了学校，刚回到办公室我便佯装出阴沉的表情用力地拍了拍林萌萌的桌子。
“林老师！你上次给我送的饮料是什么鬼啊！里面分明有酒精……”
我的怨言在看到林萌萌那张半死不活的脸后戛然而止。
“你昨晚宿醉了？”
“……”
林萌萌少见地没有回应我，今天的她十分反常，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办公室的空气太过清新，清新得令我感到不适。
习惯真可怕……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已经把满布酒精的办公室当作是生活常态了。
顺带一提，宿醉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林萌萌身上，我原本只想故意创造个槽点让她吐，但现在看来事情真的不简单呐。
“林老师？林老师？”
我摇晃着她的肩膀，过了半天她才勉强抬起空洞的眼睛看我。
“司易老师……”
诶！这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啊！
然而真正令我陷入震惊的并不只是她嘶哑低沉的声音，而是她下一句话。
“我要戒酒。”
她直愣愣地盯着我说道。
呆滞。
被剥夺思考能力的大脑全面停止机能。
我下意识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又拍了拍自己的，瞪大眼睛阴阳怪气地问。
“全球变暖终于严重到冰川全部溶解了？陆地将要被淹没了？”
“你在说什么？”
“我才想问你在说什么啊啊啊啊！”
面对我不明不白的一通大吼，她只是像坏掉的玩偶一般歪过了头，满脸木然。
“我……我要去上课啦。”
林萌萌一边说着，一边撑着桌子颤巍巍地站起身，在我的注视下迈着僵硬的步伐向门口走去。
一步、两步——然后正脸朝下扑倒在地，连人类最基本的痛觉都失去了似的一声不吭。
“林老师？林老师！”
连忙将她翻过身，眼前是一条缺水的鱼。
“虽然感觉很难以置信……林老师，请问你多久没喝过酒了？”
“十、十三小时……”
“……”
开玩笑的吧？我宁愿相信人类可以十三小时不呼吸也不相信林萌萌可以十三小时不喝酒！
感受到事态严重的我果断去林萌萌抽屉里找酒，但一瓶都没找到。
“林老师……你的酒呢？”
“为了下定决心戒酒……我全都销毁了……”
“……”
我原以为她是被海浪拍打到海滩上晒干的，现在看来是她自己跳上岸的啊！
看着奄奄一息的林萌萌，我不太灵光的大脑忽然想到以前我因为受不了酒气而从她那里收走了不少酒来着。
于是我又在自己抽屉里翻找，终于找到一小瓶白酒。
本以绝望等死的林萌萌看到我拿着酒向她走来，眼中顿时焕发光彩，但表情却又挣扎万分，像极了正在戒毒的瘾君子。
“不、不不不不要！要！”
“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算了……我管你要不要。”
不再多言，我拧开白酒的瓶盖后一只手捏住她的脸，一只手把酒瓶对准她的嘴灌下。
咕噜咕噜——她的喉咙不受控制地吞咽着，但也有不少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汩汩流淌。
很快一瓶白酒见底，拿开酒瓶时我感受到她嘴唇的吸力，用了点力气随着“啵”的一声，嘴唇才与瓶口分离。
“嗯……”
因为太过满足，她不由得哼声，眉眼慵懒，满脸红潮。
这条鱼终于重新得到海水的滋润。
“呜、呜呜……”
瘫软着倒在地上的林萌萌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呜咽，浸满泪水的眼瞳用十分幽怨的目光看我。
“司易老师欺负人……呜……”
“……”
我不禁捂住心脏，这种把幼儿园小妹妹弄哭的愧疚感是什么情况？
“明、明明都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昨晚为了防止自己出去买酒把自己两条腿跟床脚绑在一起，甚至酒瘾来了还一个劲的灌自己水喝结果吐了一夜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可是现在都白费啦！司易老师你要给我负责啊！负责负责负责负责！”
“等等，先别……别激动……”
看着在地上打滚撒娇、不知从哪家偷跑出来的熊孩子，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首先分析现况——林萌萌要戒酒。
哈……真是一个令我想要捂脸叹息的超现实主义的消息啊。
虽说戒酒是件好事，但我只要想像一下不喝酒的林萌萌是什么样都浑身发颤，简直就像张飞羽扇纶巾坐在长坂坡前弹琴一般违和。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
她被我这一通谚语给镇住了，然后用见到外星人的眼神看我。
“总之我的意思就是……戒酒就跟戒毒啊不……戒烟一样，不可能一开始就能强制戒除的。”
“可是戒毒就是靠强制的吧？”
“所以我才说不是戒毒啊！反正一开始戒酒要先减量而不是杜绝喝酒。”
这种道理我相信她只要冷静想想就能明白……然而我错了。
“不要嘛不要嘛！可是这样来不及了啦！来不及了！”
她又开始抖动身子并不断拍打地板，跟我小时候在司雪面前哭闹着要买稿纸的样子极其类似。
突如其来的感同身受令我耐住性子继续问道。
“什么来不及了？”
林萌萌闻言撅嘴揉了揉眼眶。
“找男朋友要来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