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4——平安夜。
抬起头仰望天空，眼中非但没有落雪，甚至还能看到暖阳出没。
见惯了银装素裹的北京，此时看着这座依旧我行我素的城市，心中不禁生出他乡之感。
这是我在新城市迎来的第一个平安夜，也是人生中第一个与雪无缘的平安夜。
白雪与司雪全都没有……注定会是一个很寂寞的平安夜呀，甚至连带着圣诞节都早有预定。
原本以为圣诞节会跟林萌萌上街假扮男女朋友，融入这满是暧昧的节日氛围当中，但现在看来还真被司雪前几天那通电话说中了——
“如果你不回北京，你这个没用哥哥绝对会跟圣诞节男女狂欢后被随地丢弃的破气球一样扔在一旁没人理睬的啦！”
不知为何，妹妹这个比喻一直让我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我知道倘若问出口绝对会遭到她更加过分的人身攻击，只得作罢。
然而值得纠正的是，今年圣诞节的我并不是破气球，而是被抛弃的备胎。
自从那晚林萌萌与许冬阳一起当着众多顾客的面共唱情歌时起，我便知道她高中时的遗憾将以全新的方式得以延续，并迎来迟到的幸福。
这两天林萌萌的心情很好，经常能看到她喝完酒后趴在桌上傻笑，还时不时用十分耐人寻味的眼神看我，这在我看来完全是对单身者的挑衅。
但为了不暴露内心的不甘，我只好选择不予理会，任由她用视线对我进行精神摧残。
可恶……等圣诞节过后有机会一定要报复回来！
如此想着的我手指不禁略微用力了些，将在黑板上挥舞的粉笔摁断，一些灰尘顿时进入眼睛。忍着酸疼却又不敢用手去擦的痛苦，我顺带也把这笔帐算在了林萌萌身上。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我现在并非在写板书，而是在与学生一起画有关圣诞节的黑板报——实际上满是图画的黑板报与涂鸦无异，但这也好歹是全班同学有兴趣一起合作的项目，我自然没有半分怨言，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司易你画的乌龟好难看！”
跟我负责同一片区域的乐姿十分嫌弃地说道，而我也有些孩子气地反驳。
“呃，其实我画的是大象……不过你画的小猫也不怎么可爱嘛。”
“呜……我画的明明是老虎啦！”
“你这充其量是虎纹猫吧？诶诶诶……别拿粉笔头扔人啊！”
为了躲避乐姿恼羞成怒的攻击，我选择暂时撤离。原本黑板就很拥挤，当我离开后乐姿瞬间被其他同学挤到角落，继承了我那个小的可怜的区域继续作画。
不过乐姿跟我一样明显没有绘画天赋，而班里唯一受到艺术女神眷顾的人却安静地坐在教室后方用钢笔来描绘梦想。
在这个注重效率的时代，已经没有多少作家会选择用白纸笔墨来写作，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不知是在坚持情怀亦或是其他的木诗谣，单是一个持笔正坐的侧脸就能将美好刻写到极致。
然而另一方面，看着她身上专注到似乎令空气冻结的气场，我知道“闲人莫近”这个词如今也将我包含在内。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到对我冷若冰霜的木诗谣了，虽说她以往也没有什么表情，但在我和她还没有决裂前我还是经常能从她细微的动作里看出她内心的波动。
可这次，她是真的对我没有任何情绪，没有生气，甚至连失望都谈不上……就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对她来说，真正值得尊敬的人只有深秋吧。
一直以来我都试图在告诉她——司易并不是深秋，而她却又一直以深秋就是司易的基础来尊敬我。
其实这样的尊敬我宁可不要啊。
但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我的心情与想法恐怕再也没机会传达给她。
或许我真的是个骗子……把“或许”去掉可能更加合适。擅自给予她希望，又用最卑鄙的方式抹消，并且不断故技重施，这样的我完全没资格站在她面前谈论仁义道德。
叹了口气，我从教室悄悄离去。
再过一会儿就要放学，今天还是周五，在这种特殊的节日我还是多留一点空间给学生们自由发挥吧——我恬不知耻地为早退找好足以说服自己的借口，然后回到办公室偷懒。
“诶嘿？司易老师你又翘班啦！”
“为什么要说又？我可不是你。毕竟今天是平安夜嘛，学生们无心上课，还不如早点放学让他们去约自己喜欢的异性。”
“司易老师真是一点都不像个老师呢……说起来我也发现司易老师你似乎对早恋挺纵容的，是因为自己当年没能跟暗恋的女孩子告白，所以想让学生们把握住机会嘛？好伟大喔！”
林萌萌一见我回到办公室便缠着我聊天，并且表情浮夸地说着看似吹捧、时为讽刺的话。
“我可没想这么多，只是单纯的觉得恋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即便最后没有结果，但多年之后再想起曾与自己牵手过的那个人，脑海中浮现出的一定尽是对方的可爱，以及那段青涩恋情的幸福。”
“唔哼哼……司易老师居然还有一颗容易荡漾的少女心耶。”
“至少我荡漾的还是春水，而你只有酒水！”
用一如既往的吐槽语调来掩盖心痛。
之前那句话我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则是令我心痛的缘由
——不要因为任何事去辜负一个女生最美好的青春，更不要以为自己能洒脱到多年后可以彻底忘记对方带给你的回忆。
有些东西一旦闯进心里扎根，那它即便枯萎了也会留下种子。等待来日以悔恨灌溉，生出娇艳却又无法触碰的情花时，你才会发觉对方究竟有多重要。
青春太过短暂，即便有意想去握住，它也会像流沙一般逝去。但即便如此我也无法容许有人随意扬了它。
王皓与苏晓、叶秋与叶芷……甚至是如今正在挽回错过的青春的林萌萌与许冬阳。
我该做的，就算是自我安慰也好、被当作是自以为是也罢。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他们能够捧住那一抔来之不易的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