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被空旷填满的房间中，夜色的窗帘微微摇曳。
那些被唤醒的记忆太过明晰，以至于我无论睁眼或是闭眼都能看得到她。
失眠的感觉十分熟悉，毕竟曾陪伴过我无数夜晚。
躁动的神经引领思绪进行一场漫无边际的幻想——就像我许多年前手握纸笔在课堂上做的那些梦一般。在这场清醒的梦中，有将蓝天燃烧殆尽的夕阳，与笑脸绯红的少女。
单调而又现实的光景——但放到现在，这确实是我的梦了。
意识沉浮之间，我隐约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吱呀声。
认清来人是谁后我不再紧张，但仍以惊讶的语气以及神情问道。
“这么晚了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林萌萌此刻只穿着一条有些淡薄的睡袍，几乎掩盖不住姣好的身姿。
“我、我我我找卫生间走错门了……”
“……”
这是在骗谁呢？我就不信你的房间没有卫生间。
但看着她那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我讷讷地张了张嘴竟没有拆穿。
“那我……我先去卫生间了。”
她指着卫生间的方向小心询问，而我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真的很奇怪啊……明明之前在屋顶上的时候还显得十分成熟，但现在看来完全是我的错觉么？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卫生间忽然传来淅沥的水声……等等！这隔音效果有这么差吗？
不、不对……这似乎是在淋浴啊！
得到答案后，原本就很活跃的神经甚至开始颤抖。卫生间的彩绘玻璃逐渐覆满水汽，即便什么也看不到，但我脑中已经浮现出一具朦胧的身姿。
单身了这么多年，我唯一锻炼出的就只有收敛不住的妄想力嘛……
在我为自己感到悲哀的同时，卫生间的淋浴声渐渐停歇——我心跳的开关似乎也连带着被一起关闭。
没过多久，林萌萌便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她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无比清晰。
“该、该回去了吧？”
“嗯……嗯。”
她吱吱唔唔地哼了几声后，便坐到了我的床边……诶？
“这么晚了……走廊太黑，我害怕。”
“那我送你回房间？”
“……”
哪怕再迟钝我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不解风情，然而林萌萌却干脆装作没听到，顺势躺在了我旁边。
这原本就是一张双人床，两个人睡也绰绰有余……我为什么要解释啊！
“很冷，可以把……被子分给我一点吗？”
从未见过林萌萌这么娇柔的一面，她凄哀的嗓音让我心脏微颤，完全升不起拒绝的念头。
于是她掀开被角，用满是馨香的身躯紧贴我的手臂——这也太直接了吧！
“好暖。”
何止是暖，简直是烫过头了好吗？
皮肤被她湿润的长发黏住，那冰凉的触感刺激着我心中的燥热感，而身体某处不由自主地变得十分有精神……
冷、冷静！这绝对是哪里有问题！
“你……你之前说的明白了，是明白了什么？”
总之先转移话题——
“明白了这么多年来你有多寂寞。”
“哈？”
林萌萌小姐你这是在诱人犯罪好吗！
“唔……开玩笑的啦。早点睡吧。”
“……”
事、事到如今说早点睡？我要是一个忍不住翻个身，今晚就睡不成了好吗？
但她似乎真的是这么想的，搂住我的手臂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一动不动，而我更是如此。
眼球因一直盯着天花板而开始充血发疼，但我又怕闭上眼睛就会顺着本能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可这时，耳畔又传来蛊惑似的温声细语。
“果然……我、我们还是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我看着她娇艳欲滴的脸庞有些艰难地问道，而她却咬着嘴唇、眼神飘忽地用一句话摧毁我所有理性。
“用、用我的身体和你的身体……做个交易……呜！”
当我回过神时，林萌萌已经被我压在身下。
现在的姿势真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然而更加糟糕的是我根本无法抑制的胡思乱想。
就像一匹择人而噬的野兽将自律神经撕烂，大脑完全陷入混乱，最原始的冲动在身体各处游走。
燥热的吐息不断从鼻腔喷出，我渐渐忍不住要对身下这具柔软的身躯做出什么事……只可惜在我彻底失去理智之前，我从她眼中看到了太多情绪。
有害怕、有惊慌、有委屈……唯独没有愉悦。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手臂上，肯定很痛吧，但她却一直忍受着，完全没必要这么努力啊……
“唉……”
将满是杂质的情绪叹出后，我翻过身十分疲惫地躺下。
房间再次被沉默支配，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撩拨着彼此的心——相比较之前，我似乎更喜欢这种暧昧的感觉。
“这么温柔，难怪一直都是处男呢。”
完全没力气反驳，不过她的语气中倒也听不出嘲弄，反倒柔和得像是盛着月光的湖水。
忽然，夜风拂过湖面泛起涟漪——她又一次搂住我的手臂，前所未有的安宁将我包裹，心中不再有任何邪念。
“但这才是你嘛，果然……”
我好喜欢你呀，司易——在意识被她太过温软的嗓音催眠之前，话语中的眷恋深深印在了我心中。
倘若记忆会自动留下美好事物，那么我相信这份我无法拥有的感情绝不会被时间磨灭。
……
一夜无梦。
在难以形容的清爽感中醒来，本以为无法入眠的夜晚已被昼日替代。
但看着身旁空荡的枕头，我却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这是我第一次因为其他人而产生这种感觉。
起床后我先去了林萌萌的房间，但这里就像是从未有人住过一般冰冷。
然后是整栋别墅、接着是酿酒厂……即便去了一趟小镇，在那热闹的早餐店中都没能找寻到她的身影。
最后，我抱着仅剩的一丝希望驾车回到温泉度假区，原本应该是我们两人一起回来的才对。
回到酒店后我先去了我们的房间，在打开房门的瞬间我不禁瞪大眼睛，但片刻后我又从那张与她太过相似的脸蛋上找到她所没有的冷淡，失望感顿时袭上心头。
“司易，你来了。”
林阿姨像是早就料到我会到来一般对我点了点头，紧接着，她又将我所有疑惑解开。
“对不起，萌萌她……已经走了。”
“……”
“她早上对我说了很多话，而我也尊重她的决定。”
大致能猜到林萌萌对林阿姨说的话是什么，而林阿姨脸上的微笑更是让我确信。
这么多年来，她们两人终于能够互相理解了吗？真是太好了……
我想我笑得一定很空虚。
“司易，真的很感谢你能出现在她面前，如果没有你，她一定无法得到成长吧。”
就连安慰的话语都已说到圆满，因此我也不得不相信。
林萌萌她是真的走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