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双面理解
李晓狼抱着小惠上了岸后，轻喘着气，谨慎地观察四周。
只有树木，没有丧尸。
此时整个河畔都因为夕阳而润上玫瑰色的光，河水也反映着粼粼波光，非常梦幻，李晓狼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李晓狼在确认没有丧尸后，安放好小惠，然后走到一片灌木丛中，折下一条木棍，又开始用石头把一端磨得尽可能尖锐。
武器永远是户外生存优先级最高的东西之一。
“好了。”一会儿后，木矛完成，李晓狼丢掉石头。
他提着木矛背起小惠向木屋方向走去，刚刚过河时又被急流冲下不少距离。
一会儿后，李晓狼能看到木屋了。他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木屋。木屋有门，此时紧闭着，虽然不高，但是是猎人的木屋，为了防止野兽夜袭，应该也是两层结构，木门正上方有一个窗口，但是木制的挡窗烂了，窗里没有亮光。
李晓狼忽然想到一件事，使得李晓狼眼角肌肉警醒地收缩了一下。“在车厢里逃出来的人不止我们两个，说不定也有人漂流到这附近并且已经在里面了。”
李晓狼回想起人们在水中抢夺出口的那一幕。
“得小心点。”他紧了紧手上的长矛。
不管怎样还是要过去看看，李晓狼背着少女，一边谨慎而缓慢地走向木屋，一边注意聆听森林里的声音。
当李晓狼走到离木屋仅剩一小段距离时，他隐约听到了屋里传来了人的对话声。
李晓狼当即停了下来。
“操，那些垃圾在水里这么搞，差点害死老子了！妈的。”一个粗暴的中年男音。
之后是一个谄媚意味明显的青年声音：“哈哈……我是在乌坦波大哥您之后才出去的……那些家伙确实太害人了。”
“啧，这下怎么办？车队里的人应该都死光了吧，守卫队也是群废物。”
“乌波坦大哥，我们先在这里过一晚，明天再沿着公路走，总能找到有人的地方的……”
“咚咚咚。”这时几下敲门的声音响起。
里面一下子沉默了。一会儿后，里面那个粗鲁的声音喝道：“是谁？”
“跟你们一样是逃出来的。”李晓狼的声音古井无波。“可以进去吗？”
“几个人？”
“两个。”
“有吃的吗？”
“没有。”
“操，没有那就去找！找到了就让你们进来！”
“现在这个时间不可能。如果你不让我们进来，我就把门砸了。”李晓狼威胁道，但是语气仍是一幅无喜无悲的样子。
里面那人顿时大发雷霆，“**妈！你试试?”
“算啦算啦……乌波坦大哥，让他们进来吧。大家都是落难的伙伴……”
里面忽然静了下来，但似乎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然后门突然打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只穿着背心，脸上胡子邋碴的粗壮中年男人，正扬着下巴，用不屑地眼神盯着李晓狼二人。他用鼻子发出了一声嘲笑后转身向里面走去，坐在了一个角落。之后时不时用鄙视的目光扫向李晓狼。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瘦弱青年，对李晓狼露出了像是友善的笑容。“你们好，我叫马修。”
“抱歉，打扰了。”李晓狼回应道。
李晓狼背着小惠快速打量了两人一遍，心里对两人戒心更重了。“这两个人都很危险，但真正让人不安的其实是这个身材瘦弱的。”
能从车厢里出来的不太可能是靠运气。乌波坦之所以能从车厢里出来，很明显靠的是他强壮的身体。但马修这样瘦弱的身材靠的是什么呢？
马修之所以更棘手是因为乌波坦的武器是看得到的，而马修的武器是看不到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总之先进来吧。”马修微笑着说道。
李晓狼走进了屋子。往阴暗的屋子里扫视了一圈。
木屋果然是两层式设计的，上半层只有一楼一半的面积，应该是靠放在墙边的梯子上去。一楼地面上大部分地方都堆放了干草，还有几张明显是猎人做的丑陋椅子，门旁边的地上放着锁木门用的横木，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而这间房子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地板、椅子，都积着灰。
李晓狼的目光在横木上多停留了几秒，心里想道：“锁门的方式是用横木吗……只要把横木装上，在外面的人就没有任何办法开门，也就是说房子的主人随时都能换。”
……也许会有一个反客为主的机会。
李晓狼向马修问道：“上层有什么吗？”
“除了干草什么都没有。不信你可以上去看看哦。”马修保持微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李。上去看看就不用了。”李晓狼走到靠墙处将小惠放了下来，小心地放在干草上。
“喂！”乌波坦走了过来，盯着小惠，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这妞是你的女人？”
此时的小惠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内衣隐约可见。乌波坦脑子里在想什么不用问都知道。
“……”李晓狼张开口，如实回答“不是”的话，乌波坦可能立刻就要任意妄为；回答“是”的话，这个女孩醒来后很可能对不上口，让真相暴露，到时可能更加麻烦。
怎么办，李晓狼看了一眼自己的武器，然后心里有了答案。
李晓狼忽然黑起脸，抓紧长矛用力敲击了一下地板，地板发出了一声惊人的响声，屋顶甚至有灰落下来。
（这根本不是需要考虑怎么回答的问题，回答是怎样都无所谓。如果他觉得自己很弱小，那么不管怎么回答他都可能强来。）
终究，还是要用武力来说话。
李晓狼站了起来，长矛横握。“她不是我的女人……”
“但是，如果你想对他做什么的话，我会很困扰的。”李晓狼将矛头对向了乌波坦，紧接着弯腰、侧身、重心向后，摆出要战斗的架势。“可以请你不要这么做吗？”李晓狼的目光冰冷。如果打起来，他会以杀人的心态战斗。
“操！小崽子……”乌波坦立刻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李晓狼，但一会后，乌波坦嘴里吐出一声“切！”就走开了。
可能是看李晓狼的架势觉得他是练过的而放弃了。
“别这样嘛，大家都是伙伴……”马修开口打圆场。
但李晓狼心里刚松一口气，“嘭！”乌波坦将一张椅子摔碎了，抓起一条椅子腿就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说：“老子不动那雏可以！但这里是我们先来的，所以今晚你们给老子睡下面！知道吗！？不然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可以。”李晓狼爽快地答应了。
“操。”乌波坦一丢手上的椅子腿，将墙上的梯子搭上二层，爬了上去。一边爬还一边说：“臭小子，跟老子装横……”
“哈哈……都冷静一点嘛。”马修接着圆场，不过发现没人理他。
“那我也不打扰两位了。”马修也爬了上去。李晓狼看着马修上去，始终觉得这是他和乌波坦之前商量好的——如果遇到危险，那么先拿小狼二人去当口粮。
那两人爬了上去后，连梯子也抽了上去。
看来暂时没什么问题了。李晓狼看了一眼还开着的门，把门关上了，捡起横木装上，锁好。屋子里顿时变得很黑，屋子里除了门，只有二层有通光口，此时一楼只剩下一点可怜的光。
“暂时应该没有问题了。”李晓狼抓着长矛，走到小惠的左边，靠着墙坐下了，然后闭目，养神。
二层透下来的光越来越稀薄，直至消失，李晓狼的身影也渐渐地隐于黑暗，看不到却又真实存在，宛如一尊守护神。
楼上两个人偶尔会发出一些大笑，但谈话声被刻意压低了，像蚊子一般，在意也没有用。
不知过了多久，李晓狼静静地沉入了自己的世界。他回想起之前在水中时，脑海里突然出现的那句话。
那句话的语气如爱惜的拥抱一般温柔。
李晓狼心中流过暖流。那声音的主人会是我的家人吗？我的家人还好吗？我究竟是谁呢？
小时候看电影或电视剧的时候，有主人公失忆的剧情时，自己还觉得挺有趣的，总想自己也试试。结果现在真正失忆了，才知道这一点也不好玩。不知何处是归宿和背负的使命，心中只有空虚和迷茫，实在太难受了。
一定要拿回记忆。李晓狼下定了决心。
正这么想着，旁边的小惠有了轻微的动静，虽然屋子里已经完全漆黑看不到，但是也能感觉到她醒了。
“醒了吗？”虽然应该不是重要的谈话，但李晓狼也把声音压低了，不想让上面两个人听到。
“我、我在哪里？”声音有点杂乱，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
“一个猎人的屋子里，我是车上坐在你旁边的人，你还记得我吧。”
“是、是……你救了我哥哥。”小惠怯生生地说。“谢谢……”
“说话小声一点，上面还有两个人。”
“对不起……会打扰到他们是吗？”小惠也把声音压低了。
“不是。他们两个人很危险，之前还想伤害你。我不想让他们听到我们说话。以后你要学会自保，知道了吗？”李晓狼说话像是照着书念似的，硬邦邦的。
“嗯……好。”小惠很久才回答，并且声音忽然带了哭腔，似乎想起来昏倒前发生了什么事。
废墟，哥哥，一幕幕人间惨剧历历在目。失去得太快，就像恋家的鸟儿刚刚飞出鸟巢，回身却发现整片森林都不见了。
李晓狼停止了说话。
过了一会后，李晓狼身边传来了努力压抑的哭声.
“对不起……”小惠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如果当时自己不是吓得在车里一动不动，而是鼓起勇气冲出去吸引怪物的注意的话，哥哥可能就不会被那样虐杀。
小惠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无力，归咎于自己。
“对不起，哥哥……”小惠不停抽噎着说对不起，就算看不到，也能感觉到有眼泪掉落在了干草上。
“你的其他家人呢？”李晓狼小声问道。少年在这方面有着惊人地迟钝，完全没有“这个问题可能会在人伤口上撒盐”的自觉。他只知道林研是小惠哥哥，然后也想知道小惠其他家人的情况。
没有回答，不过抽泣声好像大了一点，李晓狼再迟钝也明白了答案。
黑暗中，小惠的抽泣声持续了好一会，但还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李晓狼觉得其实她再哭一会，再哭大声一点也没关系，这种程度的悲伤，他还是能理解的。
任何一个人都能理解的。
